這十天,君越與秦樓月愣是將整個郴州給轉了個遍,當然,和秦樓月在一起,自然沒少嘗這奇珍美味。
若不是君越是個超級富豪,恐怕早就被某個吃貨給吃空了,但是搞點亂子,吃着美食,倒也是不亦樂乎。
在君越這裡輕鬆無比的日子,在整個郴州卻是如同掀起驚濤駭浪,雖然表面上毫無異常,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卻不差分毫。
岌岌可危的變局徐徐拉開,一場足以震驚三國的好戲即將開場,歷史將會爲即將到來的一切抹開新的起點,從今以後,一切都將會是新的開始!
萬盛之況!
大雍軻帝十年五月二十日,月軻壽誕,酉時三刻的嵐王府,都沐浴在已經漸漸變暗的天色之中,已經是傍晚,目之所及處,無半點清明,天空中瀰漫着一層深深的黑氣,大有種烏雲繚繞的意味,似乎下一刻,這天就要黑下去,但這黑,又不是黑暗,而是該潛藏在光明中的絕殺。
君越立在那小軒窗之處,不施粉黛的面容清冷優雅,但又有種站在那裡就有的高貴冷豔,此刻她穿着乳白色的衣裙,又添了幾絲溫婉和恬靜,那一雙如墨的黑眸望着此刻天空中的異像,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隱隱有風揚起,吹落幾滴涼晶晶的水珠飄灑在那雙纖纖玉手的掌心,那一副場景,當真是極美。
“大越,你在等什麼呢?斷魂已經派人來接,灩妃安排我們進宮爲那月軻進獻壽禮,應當是趁此良機入宮。若是再不出發,可就是要晚了!”秦樓月穿了與君越差不多款式的長裙,當真也是華麗地很,直直迎面而來,急急地催促道。
這生死攸關的大事,饒是她再怎麼玩世不恭,卻也知道其中利害,怎麼大越就能如此穩坐泰山呢?
“羣臣設宴,月軻必然不會取消,不必着急。”君越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深邃的眸又望了望那天,淡淡開口道:“樓月,你說,壞事做多了是不是真的會遭天譴呢?”
“哎,天譴這個東西嘛,寧可信其有,絕不可信其無。”秦樓月知道她急也沒用,便順着君越的話接了下去,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也許是有吧!”
“樓月,這風雨飄搖,雷霆之怒,老天,連老天都在幫助你我呢!”君越收回了手,凌厲的眼神嚯地一下轉向秦樓月,讓一時間毫無準備的她都給嚇了一大跳。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大越,其實我還真的不明白今日你到底要做些什麼,你也是的,就是不肯說重點。”秦樓月努了努嘴,不甚樂意。
這個壞君越,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肯吐露實情,非說要保持神秘感,真是不知道在搞什麼。
她問也問不出來,索性便一股腦地全部給答應了。
“天意如此,月軻今日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君越彈了彈手指,涼涼開口道,眼神隨着緩緩而入的一道身影有些微動。
“殘影拜見主子!”那穿着黑衣的人單膝跪下。
“何事?”君越有些奇怪,這本該是留在千霽身邊的殘影怎的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這種緊要關頭,萬萬不可出現任何差錯。
“公子消失了,昨日城外,屬下曾經親眼瞧見他的洞穴中閃過一道黑影,但,今晨屬下再去彙報之時就什麼都不曾有了。沒有公子那張臉,屬下無法調動潛伏至此的越家軍,特來向主子請求對策!”殘影歉疚地開口道。
“千霽消失了,那這後盾該如何保證,萬一皇宮之事不成,金吾衛又袖手旁觀,豈不是必——”秦樓月大駭,失聲驚呼,想要再說下去,卻還是在君越一記白眼之後知趣地閉上了雙眸。
“暗岐呢?山洞中可有打鬥的痕跡?他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君越心中咯噔一跳,明白事情有些偏離回道,頭頂的烏雲越來越重,壓的人都喘不過氣來,有些東西在君越心中一點點發酵,逐漸化作一個又一個的疑問。
果然,她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
深藏不露的他,陌上如玉的公子千霽,本該是靜雅清素的面容,但那一顆七竅玲瓏心的背後又是什麼?
爲何她怎麼也看不透?
那如迷霧般重重掩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千霽背後的人,又該是誰?
“暗岐隨着公子千霽一起消失了,除了他們兩個人離奇失蹤之後,便再無任何異常。那山洞中並無打鬥的痕跡,就連公子繪製的地圖都還擺在那裡,唯有桌案上擺放的硯臺被砸碎在了地上,屬下覺得那撕扯在上面的力量很奇怪,似乎不是內力。爲了以防萬一,屬下特意將它帶了過來交給公子查看。”殘影恭恭敬敬將手中之物逞上。
“這硯臺上的力道,帶着奇怪的氣息,而且附在上面的還有若有若無極其強悍的力量,就好像——”君越接過那碎裂的一方硯臺,仔細地看了看那最大的一塊硯臺上的殘痕,總覺得熟悉萬分,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否見過。
“大越,是黑氣!”秦樓月也將目光全部放在了那塊硯臺上,原本有些好奇地神情突然一變,整個人氣息頓時萎靡了下去,語調中有了一絲絲驚懼,“與那追殺我的人用的力量是一樣的!”
“千霽果然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看來,這背後究竟藏着什麼,要好好去查一查了。”君越斂眉沉思,也有些憂心。
她還是算差了一步,算差了人心。
人世再來一遭,她這心腸竟然也軟了太多,存疑之心丟了太遠,在這樣詭譎的亂世中,無異於自取滅亡!
“主子,眼下該如何做,還請主子明示!”殘影叩首而拜。
“大越,若是那千霽存了什麼心思,恐怕如今也只有你能夠調動在城外的越家軍,你怕是必須要趕回去,皇宮中的事情就交給我吧!”秦樓月拍了拍胸脯,自信一笑,打包票道。
“樓月,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如今萬萬不可行差踏錯,否則便是萬劫不復之地。千霽之事雖然存疑,但是,如果他當真又什麼想要達成的目的,勢必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消失不見。所以,越家軍那裡,我不會露面,因爲只有皇宮中出現真正的越弦,纔有可能應了‘月氏亡,越氏興’的預言,才能讓月軻遭受天譴,才能讓我名正言順地除掉奸佞,殺了昏君,順應天意登上女帝之位!”君越拍了拍秦樓月的肩膀,將這一番話徐徐道來,心中卻已經是思量上千百遍。
縱然會有變故,她也要盡全力力挽狂瀾!
天下爲賭局,這一場驚天之變她本就是一場豪賭,如今這關頭,她也無從選擇!
“大越,那你準備怎麼辦?還要進宮?萬一沒有越家軍在外接應,上官老賊掌控的一半金吾衛藉機反撲,到時候一旦孤立無援,很可能我們就會極其被動!”秦樓月嘆了一口氣,眉宇間盡是憂愁。
“二秦,什麼時候你也學的如此傷感了?放心,我自有妙計!”君越不急反笑,仍舊是那半調侃的意味,“既然千霽不知所蹤,那麼本尊就造出來一個,不就好了嗎?”
秦樓月還有些不甚明白,君越已經用眼神微微示意,“殘影,今夜你帶着越家軍將這帝京的軍械庫給控制住,一半人暗中圍困住整個皇宮,剩下的,便交給本尊!”
“是!”殘影拱手一拜,隨着君越的身影慢慢步入那房間之內。
“大越,即便是易容,這些時間也不夠啊,皇宮裡來的人已經在等候,我們若是遲了,豈不是會誤了大事?”秦樓月腦子一個激靈,慌慌忙忙跟了上去。
“二秦,你都跟了我這麼久了,難道還不曾相信我的實力?”君越步入房中,從牀頭的櫃子中拿出一件寬大的衣袍,然後掏出來一個盒子,輕輕打開,言笑晏晏地將那裡面的人皮面具貼在了殘影臉上。
易容,易容,妙手一易,轉瞬之間就換了個樣子。
殘影將黑衣面罩褪下,那一張臉,簡直與千霽的模樣一般無二,只是少了些許獨屬於那個人的氣質,但這樣相像,卻已經足夠。
秦樓月恍然明白了什麼,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經化爲千霽的殘影,“大越,你是不是早就算到會有這一天?”
“是也不是,只是做人皮面具的時候太閒了些,隨手便做了。”君越似是而非地聳了聳肩膀,並不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轉身從這牀頭的匣子裡掏出一瓶丹藥,遞給殘影:“吃了他,能夠掩飾你的聲線,殘影,你記住,你就是公子千霽,你就會是他!只需要一天,足以!”
“不論發生什麼,你都要記住,千萬不要丟了自己的性命,今夜之事,擺脫了!”君越拍了拍已經愣住的殘影的肩膀,越過他的時候,又突然輕笑道:“本尊只是不想少了一個跑腿的人,記住了嗎?”
“主子,殘影謹記!”殘影躬身一拜,眼中第一次有了一絲微微的動容,仔細看來,那黑白交織的眸中還有些許的感動。
“樓月,走吧,那昏沉的死水,也該讓我們去攪動攪動了!”君越揮了揮手,秦樓月回望了一眼那個和翩翩公子一般的人,腦海中漫過一絲絲空洞的記憶,但她又彷彿什麼都想不起來,只得跟着君越的身影就又出了房門。
這天又暗了幾分,不過酉時便如黑夜一般,充斥着壓抑的恐怖,秦樓月不由得擡頭望去,那黑壓壓一片,烏雲密佈,不知怎麼的,落在秦樓月眼中,就彷彿一個巨大的漩渦,將這一切都要吸入其中,瘋狂到令人生怖。
風吹的獵獵作響,讓愣在那裡的秦樓月忍不住用衣袖擋了擋迎面而來的土氣,涼到心中,一瞬間,她彷彿透過那黑色漩渦看到了血紅色的雲,從這天空上四面八方聚集,躲藏在那黑色漩渦之後,暗中蓄積着巨大的力量。
“樓月,你怎麼了?”君越忽然回頭,拉了一把不自覺發愣的人,有些奇怪。
站在這鬼天氣裡發愣,她家二秦,是不是傻了?
“啊,沒什麼,沒什麼,我們走吧走吧!”秦樓月冷不丁被打斷,晃眼再去看時,已經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是尋常的烏雲壓頂,即將迎來暴雨的前奏。
難道只是幻覺?她想。
兩道身影很快走過,這破敗的嵐王府在這突起的冷風中又蕭索了幾分,此後百年,都沒有人知道,那場驚天鉅變起於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