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眉目(萬更)

“帶刺毛的果子?”秦玥在一旁問道:“嫂子瞧瞧。”

阿正把東西往茶几上一倒:“有的帶殼,有的沒有。就是這些,刺毛毛容易沾到衣服上,嫂子小心點哦。”

桌面上一堆兒板栗,有幾個還包在棕黃帶刺的殼裡。

“山上還有板栗?”秦玥將那幾個帶殼的剝了。

“我們跑的遠,山頭已經不在村子這邊了。”阿正捏着一個光滑的在手裡扔着:“嫂子,咱家今天來了多少人啊?我在院子裡見了好幾個呢。”

“九個。都是你張文義叔叔送來的人,有五個人過一段日子就走了。四個會留下來成爲咱家的下人。”秦玥想將生板栗掰開嚐嚐味道,但是以前吃的都是炒熟的,現在這生的倒是難剝。

“張叔叔怎麼變的好心了?”阿正輕輕一掰,板栗就開了:“這個吃着有些澀,我嘗過了,外面還有一層皮兒,不好吃。”

秦玥驚訝地看着阿正手裡的板栗肉,這孩子,手勁兒真巧。

“他怕我的生意不好自己賺不了錢,所以要從側面幫着我。”秦玥提起茶壺倒了一碗熱水。

“阿正你剝好了扔到熱水裡,一會兒裡面那一層皮就掉了。”她拿過小孩剝好的一個掰了一半嘗着。生板栗是這個味兒嗎?秦玥不太清楚,不過還是有點甜的。

“哦。”阿正一手掰一個,一會就把板栗剝好了。

從熱水裡拿出來,那些粘在果肉上的幹皮還真的掉了。

“嫂子你好聰明啊!”小孩兒眼睛亮晶晶的。

“當然了,你現在才知道?”秦玥捏捏他的小鼻子,將板栗推到他手邊:“去讓石心將這些板栗和到糖水裡煮了吧,看看好吃不。”

“好的,阿正馬上去。”小孩端起碗就出去了。

周雨還在一旁砸核桃吃。

“小雨,別把核桃殼上的汁兒再濺到衣服上了啊,真不好洗!”秦玥往後倚到靠背上。

“……哦。那我去找個東西繫上。”小雨出了客廳,到自己屋裡翻了一塊灰色的粗布綁到胸前,正好遮住衣服,女孩高興地又回客廳繼續砸核桃。

“喏。”小雨將核桃仁往秦玥嘴邊一擱:“吃吧。還不用你砸,送到嘴邊的食物,多好!”

“啊。”秦玥張嘴享受這小女孩給自己餵食:“小雨真好。”

一會兒石心又過來了。

“主子,紫葉和秋桐在做飯,奴婢就過來您身邊了。”

秦玥想了想道:“那就看看她倆做飯怎麼樣,以後你就別做那些了,跟在我身邊吧。本就是想你做我的貼身丫鬟的,之前家裡人手少,你才做那麼多活兒,現在人多了,你也歇歇。”

“奴婢不累,多謝主子體恤。”

石心交代過了該炒哪幾樣菜做什麼湯,二人直接做了也省得猜主子們喜歡吃啥。

端上來的菜吃着還不錯,秦玥直接吩咐下去,以後紫葉跟着周雨,飯時負責廚房,秋桐負責家裡人的衣服。重陽就跟着阿勤,楓楊給了阿正。當然,阿勤和阿正平日肯定是用不上他倆的,因爲兩個孩子什麼都能自己做。

午飯後,紫葉又過來給了秦玥一個精緻的匣子,道是張文義讓帶過來交給她的。

又是什麼東西,難道送她房子地契了?

事實證明秦玥想多了,裡面是三本書,應該是張之謙的手札,之前張文義答應過她要給周恆帶些手札過來的。

不錯,厚實實的三本,裡面多是些對書籍的感悟和國民生計的想法。老太傅不容易,那麼大年紀還體恤百姓民生,其字厚重俊朗,一絲不苟,瞧着字就能想象出一個嚴謹治學,胸懷天下的老者形貌。

秦玥將三本書放回到匣子裡,看平日張文義對張老的抱怨,現在連幾本書都用這麼好的匣子裝着,他心中對自家爺爺還是十分敬重孝敬的。

——

“巡考通過的名單已經出來了,就在大堂裡貼着呢。快去看看!”李秋拉起幾人就往外走。

楊潛:“不用問,周恆肯定是榜首。”

張羣生:“對對對,就是不知道我能通過不能……”

“不敢說大話。”周恆慢悠悠跟着幾人身後,話聲溫淡。

“不是大話,是實話!”王中簡一拍他膀子,“咱們幾人數你成績好,你不是榜首誰是!”

幾人在寒涼的空氣裡穿行,沾了滿身的寒意。

周恆淡笑,能通過是一定的,榜首他可不敢隨便說。

大堂裡學生很多,有高興的有嘆氣的。

李秋和楊潛擠到名單跟前,一個個數着。

“周恆,榜首啊!”已經看過名單的學生對周恆道。

王中簡一攬他的肩膀,目裡精光四射:“你看,說你是你就是!”

周恆褚脣揚起:“我很高興。”

“一點兒都沒個激動的樣子!”張羣生道:“你該高興的跳起來大聲笑!”

周恆未接話,娘子知道該很滿意的,明年參加過秋試他就能陪在她身邊了,不用再讓她一人辛苦撐家。

裡面那倆人看了好長時間才從人羣裡擠出來。李秋眉飛色舞:“都過了都過了!都放心吧!”

“真的?我也過了?”王中簡伸長了脖子。

楊潛:“恩!但你和羣生排到後面了,這段時間要再加把勁兒了啊!”

“嗯嗯嗯,我知道!”王中簡又是握拳又是望天:“謝天謝地,我一定努力……”

大堂裡滿是人,厚重的鐘聲響起,學生慌忙回教室。

“巡考的名單大家都看了吧……”夫子在堂上講話。

“喂,周恆,以後我要跟你一個寢室。”楊潛拿書擋着頭側臉輕着嗓子對周恆道。

周恆看一眼夫子,緩緩看楊潛:“你跟我室友說過了嗎?”

“說了!下午我就搬過去!”

楊潛正捂着嘴笑。

啪嗒,一本書摔到他發頂,楊潛木着臉往上看,夫子正板着臉站在他跟前,手中的書打在他頭上。

“剛上榜就不認真聽講了,楊潛,秋闈能過嗎?”夫子臉龐僵硬,厲眸直視着他,說話毫不留情。

這是幾個夫子中最嚴厲的一個……

楊潛將書本移開,乾巴巴朝他笑:“不跑神兒,這就聽課,聽課,夫子消氣。”

夫子輕哼一聲,意味深長瞥了周恆一眼才走開。

楊潛周恆對視,同時扭頭朝正前方,安心聽課。

下了課,楊潛忙活着收拾東西搬到周恆屋裡。

“你東西怎麼這麼多?”周恆看他來回三趟了,自己還幫他拿了一回,現在還沒搬完。

楊潛朝他一笑:“冬天嘛,衣服多又厚,總是要多收拾一會兒。這就是最後的了,沒了。”

進進出出好幾趟,他終於停下來整牀鋪了,外面真是冷,鼻尖都凍紅了。

一會兒他又吸吸鼻子來到周恆桌前,搓搓手道:“恆啊,讓我用用你那個暖手包唄?”

周恆穿的厚,脖子裡還圍着灰毛毛圍脖,手是熱的,他可不一樣,雙手拔涼。

“用吧,若是還冷就裝個熱水袋放進去。”

“好嘞!”楊潛直接抱了暖手包坐在他身旁。

周恆扭過頭來看他:“怎麼?”

燈火暖黃,少年突然靜默,橘色火光映在臉上,如同古老的刻畫。

“不安……”楊潛低聲道:“想在你身邊安靜一下。”

wωw◆ttκǎ n◆Сo

周恆突然打了寒戰,他的輕顫引來楊潛的一陣拍打。

周恆輕笑着:“你在我身邊就安靜了?我的能力好強大!”

楊潛側目,朝一邊撇着嘴:“有個熟人才是好。特別是你這樣善解人意的……”

他的手還擱在周恆胳膊上,周恆兩指捏着他的袖子將他的手移開:“若不是知道你喜歡邢小姐,你這樣與我說話,我都要以爲你喜歡的是我呢……”

兩人眉目清秀,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與清俊,這般在燈火下對視,楊潛自己也打了個寒戰:“真的有男人喜歡男人?”

“我娘子說是有的,還有女人喜歡女人。”周恆說到秦玥就眼眸溫情滿滿,脖子裡的兔毛圍脖又軟又暖,舒服到極點。

楊潛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本來是向你訴苦的,卻讓你弄得我膈應。”

周恆收了對秦玥的想念,凝了眉目低聲道:“直木不語斧鑿之苦,苦楚不是說出來就能消解的……但你若想說,我就聽。”

楊潛忽覺一室的清冷消弭,手間周恆的暖包細軟又火熱,他輕笑,脣間彎度昭示一個少年的快意。

“誰說你是書呆子的?你分明比誰都知情趣有義氣。”他道:“你娘子就是這樣淪陷在你的聲音和表情裡的吧?”

周恆面容清俊,聽到這話低笑:“我娘子自是什麼都喜歡我的,你有何意見?”

“沒有!”楊潛擡聲:“敢跟周恆的娘子搶寵愛,等着被削!”

“你去找邢小姐了?她怎麼說?”周恆問。

“我對她表白心意,她,對我沒有男女之情……”楊潛聲音低沉:“可是她不願嫁給徐崢是真的。”

“我覺得,徐崢這個人有問題。”周恆道:“但是具體哪裡說不上來。我家有京城過來的將軍侍衛,他一直在探查徐家。徐家也有問題。我們只需等着,是狐狸還是貓,總有露頭的時候。”

“真的?”楊潛在燭火下睜大了雙眼

周恆點頭:“真的。只有有功夫能無聲無息跟蹤別人的人才能快速的得到信息。邢小姐沒有探查到什麼吧?”

“沒有。”楊潛拿暖手包搗搗他:“不過你還真有本事!從哪弄來的京城侍衛啊?”

“……還是因爲我娘子才認識的。”周恆笑道:“娘子是我們家裡的寶!”

“那我就什麼都不做?”楊潛挑眉:“我想爲她做些什麼的……”

“你現在能離得了學院?”周恆道:“你不能!你只能等着。你雖與邢小姐自幼相識,但你家爲商,她爲官,你只有現在努力,科考後入朝爲官,待解決徐家的事後你纔有身份向邢家提親。”

楊潛嗤笑:“你說的也對。徐家除了跟我一樣的商戶身份,不就是在樑城有太守把着門兒嗎?若不是這樣,邢叔能應下他家?哼,積了八輩子的德了!”

“白日裡我沒看榜單,你排到多少位?”周恆放下手中的書轉身與他對面。

楊潛一靜,嘿嘿朝他笑:“在咱們學院是第十位,在樑城是……嘿嘿,五十三位。”

周恆黑眸看着他:“這樣的成績倒是能通過秋闈,只是春闈的名次會很低!還有很長時間可以多練習,你可不能鬆懈,爲了邢小姐你也得努力啊!”

“我這不是跟着你來了嗎?你可得多提點提點我。”楊潛朝他揚眉。

“我自當盡力。”周恆看他手窩在小豬樣子的暖手包裡,眉眼被照的瑩黃朝自己笑着,活脫脫一孩子樣兒。

他戳戳小豬手包道:“話說完了,去看會兒書吧,還不到辰時呢。”

“好嘞!”楊潛起身到了自己桌前,一手伸在小豬裡,一手翻書頁。

室內靜謐,唯有翻書聲。

二日是錢堂夫子的課,他不僅教學也是學院裡管事的人員,自有了李君業的事人就吃不好睡不好,這天上課又是烏黑的下眼瞼。

周恆也是每次看到錢堂,就想起雨天無辜站在街面的李君業。

他面白瘦弱,比自己還單薄,無人看着他,他目光也閃躲搖晃,像個不經世事的女子……

室內清冷,冬日學生穿的多是深色衣服,看着更是壓抑。錢堂站在講臺邊,面色不鬱的說着話。

女子?

周恆目光突然定在一處,有些飄,有些恍然,他想起昨晚和楊潛的對話——

“真的有男人喜歡男人?”

“我娘子說有的,還有女子喜歡女子……”

他眼神倏地凜冽起來,之前那個失蹤的乞丐的確是與李君業類似的案件。因爲他有一雙勾人的眼,不僅勾女人,還勾男人!

那麼,如果他想的對,將人擄走的又是誰?!

篤篤篤,有人敲他的桌面,男子回神,錢堂正抿着嘴看他,教尺磕在桌子上。一屋子人都將視線定在他身上,周恆還是第一次在課堂上被抓包,俊臉刷一下就紅透了。

錢堂凜着聲音道:“爲學不可大意,持之以恆纔是長久之道。”

周恆無臉,低聲道:“是!”

錢夫子走開了,楊潛在一側碰他一下,哈着嗓子道:“恆啊,你怎麼了?”

周恆不敢動,低着頭道:“下課了再說。”

“好!”楊潛點着腦袋,臉上還掛着幸災樂禍的笑。

厚雲壓得極低,天空顯得暗沉陰瑟,寒風習習,凍人肌骨。清冷的學院磚瓦籠在陰暗中,庭柱寒,廊檐冷。

周恆一襲藏青棉袍立在庭院裡,青磚泛着寒意,身旁一片冷寂。

“到底是什麼事啊,看你冷峻的臉,都成啥了!”楊潛抱着胳膊皺眉看他。

周恆眼眸修長直直望着他,目中精光冷冽:“我又想出些關於李君業的事。”

楊潛心一沉:“什麼事?”

“李君業長的秀氣,性子柔弱,丟失的乞丐有一雙明亮勾人的眼睛,你覺得他們的共同之處是什麼?”周恆聲音低沉,在冷肅的環境中莫名的讓人寒慄。

楊潛皺眉,垂眸思索,試探道:“相貌?”

“沒錯,是相貌!”周恆一把握上他的手腕,面容深沉:“如果這世上真有人喜歡同性,你說他敢不敢正大光明地說出來做出來?”

“你是說?”楊潛不敢相信:“真的有?”

“爲什麼沒有?”周恆反問:“有人厭惡與自己極端不同的同性,就比如女子多不喜與漂亮的同性在一起,而喜歡在她受挫時冷嘲熱諷幾句。那爲什麼不會有相反的事?同性喜歡同性?”

北風刺骨中,楊潛又不自覺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喜歡男人……有男人喜歡男人,將他們擄走困起來滿足自己的慾望……”楊潛越說聲音越低,風聲嘯,掠過屋檐廊角,嗚嗚作響。

他們身處這般縣城小鎮,未曾聽過此類事,現下只覺得噁心和難以置信。

“可是我想不出來那人是誰。”周恆負手,寒風吹着髮帶南飛。

楊潛:“要不要跟夫子說一下?”

“夫子可能信我的推論?如果信了,又該往哪裡查?挨家挨戶的搜人?”周恆有疑慮,垂眸遮了眼,“還有,若是這人有權有勢,官府根本就是知曉……或者搜查會打草驚蛇,說不定會殺人滅口……”

正說着話,學院大門被人敲響,二人一齊看過去。

暗紅的大門嵌在清冷的磚牆中,如冷寂畫面中的一團火。

門房開了門,周恆一看,竟是石青,他將一個匣子交給門房,擡眼間也看見了周恆。

他快步過去:“石青,有什麼事?”

“主子說張文義公子送來的書已是到了,讓小的趕緊給您送過來。”石青恭敬道。

門房一看周恆來了,遂將匣子給了他。

周恆:“學藝的人已經送來了?”

“是的,張公子還送給主子四個下人,道是能減輕主子的負擔。”

“你們是不是已經搬到村裡了?”

“是”石青點頭。

“阿正和連程每日在何處練武?”

姑爺今日怎問這麼多事,石青疑惑,但還是恭敬回答:“在村裡的山上。”

周恆靜默,既然連程不出來了,那,這事還是自己來吧……

“好,那你先回去吧。”

石青點頭退出學院。

楊潛拉着周恆的袖角:“怎麼了?你又想到什麼了?”

周恆往前走着:“我本來想讓連程出來查探一下的,但是現在他不出村了,就只能是我們自己來了。如果真的是喜歡他們的人將人弄走的,那便沒有生命之憂。我們慢慢找也有希望找到。”

楊潛疾步跟在他身後:“去樑城找?”

“不!我們應該在新縣找。李君業一直在學院,休假也是回家,肯定不常去樑城。他在樑城失蹤肯定是意外,或者是那人早就盯上他了,趁着他獨自一人時下手。”周恆忽然又想起什麼,清冽的眼眸微眯透着寒意:“那人肯定與樑城巡考官員有關係!”

“爲什麼?”

“夫子也說過,以往巡考我們學院都是被安排在上午的,這次卻沒有通知就定在下午。這個時間差就是爲那人準備的!”周恆語速極快,楊潛卻能清楚的聽到,聽得皺眉如山。

北風凶煞,吹得人眼疼乾澀耳刺痛。楊潛心裡沉重了,怎麼會有這種事?如果周恆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們都是被算計的人了?

沉重的鐘聲響起,聲聲環繞在青牆冷霜間,滿眼暗淡深寂,讓人覺得滯澀不暢。

周恆手中的匣子被吹的冰涼,匣面卻是棗紅的亮色,看着稍稍減緩了幽清的視覺。

“先上課再說吧,夜裡咱們好好商量。”周恆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拉了失神的楊潛回教室。

——

周家村卻是隻有少量的積雲,風也沒有那麼大,大抵是被山環繞的原因,氣溫也比新縣要高上兩度。

秦玥昨晚跟連程說今天要與他們一起上山,只是她晚起了一會兒,那人就帶上阿正先走了。

“這個連程真是壞脾氣!”秦玥拍着桌子,一會兒又嘆氣:“好吧,我也就晚了一盞茶的時候嘛……”

秦玥本是穿着棉裙的,但想着是要上山的又換了褲子,才耽擱的。

“小雨收拾好了沒?”她要帶孩子們上山跑跑,在家裡一直坐着不活動容易懶散生病。

石心:“已經收拾好了。”

“穿的什麼衣服?要是也穿的裙子就讓她換了,不方便。”

“穿的褲子,棉褲。”

“那走吧。”秦玥將寬大的腰帶繫好,扣好圍脖走出房門。

周雨和周勤在客廳的沙發坐着,周雨正將昨天砸好的核桃給他吃。

“走吧孩子們,咱們上山去!”秦玥看他倆都是長褲圍脖不擔心出去受凍了。

冰涼的空氣瞬間就讓人醒神了,路上說着話口口白氣往外冒。不時有村人來往,都笑着打招呼。

秦玥:“阿勤,你說給阿正做的小木人,做好了嗎?”

周勤笑笑,臉上有些羞赧:“沒有,我給小人刻頭髮的時候使勁兒太大,把腦袋給削了一塊……做大件的東西還行,這種小的力道控制不好。”

秦玥點頭,原來是想做個精細的小木人啊?

“沒關係阿勤,多練習會好的。我的繡活就是一天天練出來的呀。”小雨手杵在衣兜裡,一點風吹不到。

他們身上的棉襖都是今年新做的,外面都添了兜兜,是秦玥教的,倒是天冷手能杵進去不怕動手。

“回去讓嫂子看看你那腦袋削了多少,若是不多,可以找片布貼上去,當做小人戴了個帽子。”秦玥說着話,白氣散了一道。

周勤眼睛一亮:“嫂子說得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回去就做!”

石心,紫葉和重陽跟在三人身後,其他人都留在家裡了。

一往山上走,風就被樹擋了不少,地上的落葉很多,踩上去軟軟的,樹冠上的葉子少了,山林顯得空蕩亮堂了不少。

往上走了一段路,沒見到阿正和連程,秦玥想着跑山的時候再摘些板栗核桃擱家裡當零嘴吃呢。找不到阿正,怎麼知道哪裡有東西可摘啊?

“嫂子,銀毫還在山上嗎?”周雨看着四周凋零的樹木,山林一眼看不到頭,全是乾枯的棕色。

孩子們都想着銀毫呢?那條小狼倒是得人心。

“應該在吧。狼羣是有領地意識的,一般不會搬家。”這四周都是不結果子的樹,沒有東西可摘。倆人到底去哪兒了?這麼大個山,找人可不容易。

秦玥直直往上走,幾人跟在身後。

“那怎麼沒有狼跑到山下村子裡呢?”小雨問:“也沒有哪家的雞被狼叼了的事兒啊。”

秦玥想想:“可能是山上的食物比較多吧。連程不是每次回家都會逮幾隻兔子野雞的嗎?”

“說的也是啊。”小雨有些失落,不知道阿正這兩天有沒有見過銀毫。

“重陽,你會功夫,到山頂往下看,看能不能瞧見他倆在哪兒。我們在你身後慢慢跟着,你快去快回。”秦玥看向重陽。

“是,主子。”小夥子一點頭,竟也是輕身往上飛了。

周勤看着重陽,眼中的羨慕一閃而過,雖然覺得會功夫很好,可是他只是羨慕一下,轉瞬即逝,還是自己的木活最喜歡了。

小雨看着他一會兒就遠離他們變小了,也是興奮:“原來輕功這麼厲害!以後阿正學會了,是不是還能帶我一起飛啊?”

秦玥看着她眨眨眼:“那也得阿正長大再說,你現在可比他高這麼多,他那小身板怎麼撐的了你?”

“額,”小雨想想,“那就等阿正長高了再說,不知道阿正長大還乖不乖。阿勤小時候也很乖,現在不乖了……”

周勤猛地回頭看她,滿臉不甘委屈。

“怎麼了嘛?我說錯了?”小雨歪頭,一臉不解。

“誰不乖了?!明明是你整天纏着我,挖苦我的好不好!”阿勤氣的喘粗氣,抱着胳膊盯着她。

“嫂子你看,這才說了一句就開始頂嘴,是不是不乖了?”小雨跑到秦玥身後,探出頭來看阿勤。

“好,你說什麼都是對的。”阿勤明亮的眸子忽閃:“你這樣誰都以爲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呢!就知道欺負我。”

“哪有欺負你了?勤弟弟?”小雨笑嘻嘻的。

“好了!”秦玥將她從身後拉出來:“小雨不要經常逗阿勤了,阿勤又說不過你。你是姐姐,得多照顧阿勤和阿正的。”

“恩恩,我要做個好姐姐。”小雨過來拍拍阿勤的膀子,一開始阿勤還甩開她不讓碰,但她有耐心,追着他非要拍上。

“來來來,拍拍拍!”阿勤悶悶停在落葉堆裡,揚的肩膀道:“來拍吧!”

小雨揚着笑臉過去:“阿勤還是乖乖的好。是不是?”

她剛走到阿勤身邊,周勤嘴角一撇,彎腰抓起地上的落葉忽的一撒,枯葉如蝶,洋洋灑灑亂飛,掛了小雨滿頭滿身。

小雨滿臉驚愕,僵立在灰塵枯葉灑落中。周勤已經趁她發呆捂着嘴笑着跑開了。

“好你個周勤,看我抓到你不扒了你的皮!”女孩從地上抓了一把葉子瘋跑着去追他。

秦玥搖頭看着嬉鬧的二人,“別摔着了啊。”

冬日的山有種豐滿的蕭殺。筆直豎立的高樹仍在,褐色軀幹滄桑又豐厚,高聳入雲的枝椏交錯,零碎的枯葉掛着,風過如花,搖曳招展。然而滿地焦乾的落葉,踩過碎了一片,是屬於冬季的藏品,凋零中悲愴又蕭瑟。

重陽在山頂往下望,四周看了一個遍,到背村延伸老遠的地方,看見了阿正黑亮的毛皮坎肩在山中跳躍,還是在樹上跳。

連程是他在將軍府見過的,知道是大爺的侍衛,原來他是這樣訓練正哥兒的。

重陽剛要收回視線去找秦玥,忽見離自己遠些的山頭有一抹白色,與冬日乾枯的棕黃格格不入。

那是一條幼狼。透過掩蓋着它的枯枝硬茬,小獸冰潤的眸子盯着下方的人一動不動,就是阿正的位置。

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倆?重陽想。

荒茫的山中處處落葉,枯樹林立或嶙峋歪扭,那抹白色空靈若雪,風吹着毛髮層層起波。

重陽聳聳肩,往山下走。連侍衛的功力不差,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且就算遇上狼羣,也能鍛鍊人的應急能力,最能激發人的潛能。

還是不用了,他腳下輕飄,一會兒便到了山下,也忘了方纔所見。

秦玥他們回到村裡的第一天銀毫就知道了,這些天阿正每日在山上練功,它也偷偷地來看。那是它降臨到世上的第一批家人,雖然是異類,但狼所有的記憶已經足夠讓它記住這家人,並在每夜月懸明昧的時候遠望紀念。

秦玥遠遠就看見重陽了:“怎麼樣?找到他們了嗎?”

“找到了,主子跟我來。”

秦玥看向一旁玩耍鬧騰正歡的倆孩子:“不玩了,咱們要去找阿正了。”

“哦。”小雨跳開,遠離了周勤。

紫葉到她身邊將她身上沾的落葉雜草都捏掉。

周勤拍拍衣服瞥她一眼,仰頭跟上秦玥。

重陽特地根據地形繞了近路,幾人到了阿正身邊的時候還是累的腳痠身子熱,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嫂子,你們來啦!”阿正笑呵呵地看着累的滿臉米分紅的幾人,他自己也是小臉紅紅的。

秦玥點頭,平息着呼吸看一眼連程:“這跑的也太遠了吧?在山上隨便找一個平地不就行了,這麼遠回去還得一會兒呢!”

“練耐力!”連程硬朗着面孔,看着有些不近人情。

“好吧。”秦玥又摸摸阿正的臉蛋:“阿正可累?”

“不累不累,阿正都習慣了。”小孩兒看着秦玥,油亮的雙眼閃着純善的光,看的人心疼不已。

“好,”秦玥在他耳邊道:“阿正若是覺得累就歇歇,不管連程!”

“我聽見了。”連程站在離他們兩丈遠的地方,淡淡道。

秦玥一愣,會武功的人聽力真好,去做英語六級肯定能過吧……

哼,不管他,秦玥繼續跟阿正說話:“哪裡有核桃板栗啊?你休息一會兒,咱們去摘些,回家當零嘴吃。”

阿正看看連程,男人沒反應,只是也沒拒絕,其實他也挺喜歡昨天的板栗的。

“那就走吧!”秦玥要牽阿正的手。

小孩兒仰頭看她:“雖然阿正很喜歡嫂子,但是阿正大了,都要六歲了,不用嫂子牽着了。阿正要自己走。”

秦玥靜靜看着他,冬風被山擋了,只有清涼的空氣,她鼻子有些紅,點點頭道:“好,阿正自己走,嫂子跟着你,你帶路。”

“恩!”小孩兒鬆了秦玥的手,“師父,走!”

身後嘰嘰喳喳的小雨突然靜默了。是的,阿正將要六歲了,孃親已是離開六年了。

周勤走在她身旁:“趕緊跟上啊,再不快點,看不見阿正了。”

小雨看看他,點頭:“知道了。”

秦玥特意讓石心帶了布袋子,到了地方,樹上掛的核桃不多,大多都落到地上了,還裹着已經黑了的皺巴的皮。

“這些樣子的都能要。”秦玥舉起一個扁圓的核桃讓幾人看看。

離得不遠還有幾棵板栗樹,地上又都是掉落的毛殼棕亮的果子。

連程和重陽到樹上摘還掛着的果子,其他人都在地上彎着腰撿食物。

“這些除了煮着吃,還有別的吃法嗎?”連程在樹上不嫌臉紅的問秦玥。

秦玥仰着頭看他,黑衣男子像刻在灰濛的天上一樣。

“有啊,你不是喜歡吃肉嗎?板栗炒雞超級好吃,要不要吃?”

“要!”連程點頭,表情認真。

重陽往離他較遠的一個樹枝上去了,連侍衛好沒有臉皮啊……

“那你去捉只雞來吧。”秦玥說着話,又開始撿核桃了。

連程身影一晃消失在樹杈上。重陽一人在樹上,搖頭微嘆氣。

“二師父最喜歡吃咱家的飯了。”阿正看他一身風一樣沒了,對秦玥道。

秦玥對他笑笑:“咱家的飯抓住他的心了。”

撿了半袋子核桃和一袋板栗,幾人下了山。連程沒回來,反正他也不會遇到危險。

待幾人擱下東西,他就拎着兩隻雞和一頭小鹿回來了。

秦玥一看那小麋鹿,蔫巴巴的眼睛,弱小又害怕。

“它不會死吧?”她問連程。

“應該不會,我只是把它的腿折斷了。”連程將小鹿往地上一扔,果然它的四條腿被草藤綁住了。

雖然對野雞來說有點物種歧視了,但秦玥還是不忍心將這隻小鹿殺了的。

“養着吧,我來治它的腿。”秦玥皺眉道:“連程,將它解綁了。紫葉,你去做飯吧,一會兒我去教你怎麼做板栗炒雞。”

紫葉應聲,接過連程手裡的野雞回了廚房。

“這畜生養着有什麼用?還不如吃了呢!鹿肉好吃啊!”連程雖是不願意,還是慢騰騰地解着草藤。

秦玥一巴掌推他一下:“就知道吃!一隻鹿長這麼大多不容易了!鹿的數量又沒有野雞多,有雞肉讓你吃就不錯了,還想鹿肉。”

連程木着臉看她一眼嘟囔道:“不就是一頓飯嗎?不吃就不吃了,還推人……”

“二師父你快點吧,一會兒小鹿就憋壞了!”阿正蹲在一旁道。

連程一使勁兒,草藤斷了一圈。小鹿的四條腿立時摔落到地上,它痛苦哀嚎,圓眼睛溼漉漉的,聽着沙啞揪心。

“小鹿痛痛了,一會兒讓嫂子給你治病,你忍一下啊!”阿正輕輕撫着它的身子。

幼鹿似與幼童有莫名的感應和相知,竟是乖乖伏到阿正另一隻小手上。

秦玥笑的溫暖,摸摸小孩的腦袋:“阿正真是咱家的小天使。”

“小天使是什麼啊嫂子?”小孩大眼也亮晶晶的,像水洗過的黑葡萄。

秦玥略有些啞口,小天使?就是頭上戴着光環、背後有翅膀、會飛的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太形象也太抽象了……

“就是惹人愛又對世界萬物有保護能力的乖孩子。”秦玥想了想,還是現實些比較好。

阿正笑的開心,臉側竟也出現了淺淺的酒窩:“阿正一直都是小天使哦!”

“小鹿乖乖你放心,阿正小天使不會讓你被二師父吃的。”小孩兒撫着麋鹿柔柔淺淺的毛低聲道。

“呦,呦。”鹿兒微擡了嘴叫了兩聲。

阿正笑着對它道:“你能聽懂我說話?真聰明。”

小雨站在一旁看着:“嫂子,不吃這頭鹿也不能吃我的兔子啊!”

“不吃,都不吃。想吃再上山抓。”秦玥起身:“連程,把小鹿……恩,還是叫重陽吧,重陽你把它抱到牆角那兒。我去拿些藥。”

連程往後退退,我才懶得管這隻本該進我肚子裡的鹿呢!

給小鹿上了藥,拿夾板固定住四條腿,秦玥還是有些擔憂,鹿又不是人,亂動會讓傷情惡化的,恐怕它以後再難跑起來了。

紫葉還在廚房等着做板栗炒雞,秦玥洗了手去教了她,中午飯算是有了着落。

——

這兩天周恆上課被夫子發現兩次注意力不集中,下午結束課程,錢堂夫子特意單獨叫了他,語重心長教導一番。大抵都是要堅持不懈,學習不能有一絲馬虎大意,不能因爲一時的成績而忘乎所以等等。

周恆一直紅着臉點頭稱是,他確實是跑神和楊潛說話了,這樣不好。

錢堂看他認錯態度良好,說了一會兒便將人放了。

出了屋子,周恆深吸一口氣,以後再不能在課堂上跑神兒了,後果很嚴重啊!

楊潛在前面的玄門處等着他,看他一臉未消的羞紅,笑嘻嘻攬上他的膀子:“恆啊,單獨和夫子說話的感覺怎樣?”

“一點都不好!”周恆將他的胳膊拿下。

二人往宿舍走,楊潛低聲問:“你到底打算怎麼做啊?李君業的事。”

天暗藍夜色降臨,周恆停了腳步看他,他眉目深黑:“你覺得我長的怎麼樣?能不能吸引到那人?”

------題外話------

因爲編輯將我的卷序調整了,客戶端目錄可能有些錯亂,親們只要清除緩存再看就可以了。

人家昨天去別的學校考試,出來凍死了……

有沒有手裡有評價票滴,勻出點兒投給俺好不好?n(*≧3≦*)n

暗給乃們賣個萌,喵喵喵~忽然想起雙十一天貓活動頁洗腦魔性的音樂……

一百五十七章 來而去第八十一章 生病了(萬更)第三十三章 買馬又遇張文隼第一百零八章第一百二十八章 連程離,說親吻第七十七章 小黃雞(萬更)第五十一章 收房賠款第二十五章 無功而返第八十七章 豐域縣逛青樓第一百一十五章 夫妻情濃第一百三十五章 兒童騎車鬧新縣第一百五十章 一定要生侄女第一百一十七章 水咋流,渠咋挖第二十章 自己穿第一百二十八章 連程離,說親吻第一百五十三章 春雨密第十六章 雲動?第一百三十八章第五十七章 氣惱的秦匯第一百章 破而後立第一百零三章 騎馬第十章 看了娘子第三十章 枸杞的刺(精)第八十二章 洗個澡(萬更)第三十八章 疼死人的月事第十十九章 塵埃落定第三十九章 月餅出爐第十十九章 塵埃落定第四章 山上的好東西第二十四章 秀秀來了一百五十八章 上山放風一百六十四章 如此送禮第三十章 枸杞的刺(精)第一百三十五章 兒童騎車鬧新縣第六章 宮廷之惑第三章 路途突遇一百六十章 夜半鈴聲第一百章 破而後立第一百零四章 擾人的阿正(萬更)第六十五章 很配第五十八章 石心就是好第六十三章 再收女工第十五章 讓我娶她第四十六章 買下人一百六十五章 紅眼病第四十六章 買下人第二十七章 阿正的小車第一百零九章 天上仙人來第十六章 玥兒第五十六章 姚寨村長來了(求收!)第一百三十一章 成親一百六十二章 人狼至交第一百一十二章 誰害羞誰輕狂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一百四十章 心疼,白眼狼第十三章 前後區別第一百三十二章第一百四十章 心疼,白眼狼第二十一章 童狼尿第三十二章 加蓋官印第一百四十九章第三十一章 招工第八章 這是真相第一百三十二章第一百四十六章 閒適,真情第五十三章 阿正學武一百五十九章 摸摸第八十六章 吻(萬更)第一百零八章第八十章 是親情(萬更)第三十九章 月餅出爐第七十章 看傷第一百五十二章 折騰一百六十四章 如此送禮第五十二章 深夜來客(二更求收!)第二十章 自己穿第四十九章 大堂兄來了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哥不行?第八十二章 洗個澡(萬更)第八十七章 豐域縣逛青樓第九十一章 冬至寒(萬更)第八十九章 至炎的愛(萬更)第一百零五章 放假,過年第一百一十八章第一百零五章 放假,過年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你!第九十三章 宴請(萬更)第一百一十八章第一百五十二章 折騰第五十八章 石心就是好第十三章 師父和小幺幺第八章 喂一口酸菜魚第一百四十章 心疼,白眼狼第六十九章 原來在這裡第四十三章 新店第十十九章 塵埃落定一百六十六章 秋闈人累第一百零七章 年事第六十九章 原來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