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會什麼?”司月的問話讓楊天河一愣,這個問題他倒是從來就沒想過,身爲農民,種田是他最拿手的,可以他現在的身體是明顯不被允許的,之前農閒的時候,他倒是會去縣城裡找活幹,各種各樣的活都幹過,只是沒一樣是輕巧的。

看着楊天河有些喪氣的臉,司月就已經知道答案,又看了一眼楊興寶此時正在用的小書桌,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你現在要以養身體爲主,想做什麼事情也不着急,以輕巧爲主,慢慢想,總會想到的。”

“哦。”楊天河點頭,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每天看着都有事情可做的妻兒,他一個大男人整天什麼事情都不幹,這麼閒着心裡很是不得勁,低頭看着左手小拇指上留下的痕跡,動了動,司月在繡花,這活他是肯定幹不了的,小寶在讀書習字,他早已經過了年齡,能做什麼呢?

想要找些事情做的楊天河眼珠子在整個房間裡轉悠,最後停留在牀上那藍色的牀單上,這場雨過後,天氣會越來越熱,是該換涼蓆了吧?

“司月,等過兩天我們換涼蓆吧。”想了想楊天河看着司月問道。

專注在繡架上的司月頭也沒擡,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便開口說道:“過兩天我就打算去城裡買一牀涼蓆。”

“涼蓆不用買,我可以做啊。”楊天河的眼睛一亮,爲終於找到事情可以做而高興,雖然不能掙錢,可能節約下一些錢他也開心的。

“你會做嗎?”司月依舊沒有看楊天河,只是低着頭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我和小寶的皮膚可不像你那樣,粗糙得很,要是你做得不好,我們睡着會很受罪的。”

“是啊,爹,”楊興寶的耳朵像是按了雷達一般,一聽孃親提起他是就會動一樣,迅速地做出反應,“以前我從沒有見過你編涼蓆的。”說着這話,看向楊天河的眼神明顯充滿了懷疑。

小兔崽子,楊天河在心裡暗罵越來越不可愛的兒子,就會拆他老子的臺,“我以前見過別人做,很簡單的,我肯定會做的。”楊天河大聲地說道,很明顯是要掩飾他從未做過這個的心虛。

“那你就做吧,不過,還要等幾天,等到你左手指上的傷口完全好了之後。”對於這事司月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反對,只是,不知爲何楊天河愣是從她淡淡的話語中聽出了支持,更是有了動力,恨不得他的手指立刻就好了。

“孃親,爹他是怎麼了?”放下毛筆,有些累的楊興寶揉着自己的小手,看着精神百倍,坐在長凳子上笑得口水都快要流出來的楊天河,疑惑地問道。

司月擡頭,無語地看着楊天河,“抽風呢,沒事,一會就好了,小寶,你可別學你爹這樣。”

“哦,我絕對不會的。”楊興寶見孃親繼續繡花,看了一會楊天河,覺得無趣,又拿起筆,板着小臉,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孃親說他現在比之前寫的好了太多了,小寶每天晚上都會拿出來對比一下,他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會跟孃親一樣,寫出一首漂亮的字來。

屋內再次陷入安靜,楊天河回神過來,看着各做各的妻兒,用手抹了一下後腦勺,無聲地笑了,之後,站在牀邊,開始測量牀的長度和寬度,對了,也不知道砍竹子這樣的事情他手指好了之後可不可以做?還有打水,洗衣服,每次看着司月在井邊洗衣服,雖然其他的女人都會做這些,可楊天河總是會覺得心疼。

看來,等過些天要去一趟楊大夫家,若是楊大叔說可以,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就在楊天河想象牀上已經鋪上他親手編織的涼蓆,一家三口睡在上面,越想越美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四弟,四弟妹,你們都在家呢?”李氏明知故問的聲音剛剛響起,人已經跨步走進了房間,上一次只是匆匆一瞥,之後因爲家裡實在是忙碌就擱下了,但這並不大表她已經把事情給忘了。

如今看着司月擺在明亮處的繡圖,再看着已經要完成的繡品,朵朵梅花紅的似火,栩栩如生,僅僅只是一杆梅花,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她見過最美也是最獨特的梅花。

司月擡頭看了一眼李氏,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下,淡淡地說道:“二嫂,坐。”

李氏也沒有客氣,在空着的長凳上坐下,眼裡閃着複雜的光芒,比起司月這一手,她的那些之前令她自傲的繡品簡直是不堪入目,正想開口,司月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當家的,給二嫂倒杯水。”

“好。”楊天河轉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推到李氏面前,“二弟妹,喝水。”

李氏神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這四弟妹雖然厲害了些,可到底也不是河東獅吼,她是怎麼樣將四弟管教成現在這樣的,端茶倒水這樣的事情是一個男人該做的嗎?瞧瞧四弟半點抱怨之色也沒有,之前她怎麼就沒有發現四弟的性子竟然這麼的軟?都不像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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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司月可不管李氏的想法,叫着楊興寶的聲音帶着警告的意思。

楊興寶悄悄地看了一眼司月,正好對上司月不滿的眼神,瞥了瞥嘴,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轉過頭對着李氏的時候,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二嬸,好。”脆生生地叫道。

小寶的行爲不僅嚇到了李氏,也讓楊天河心裡一驚。

李氏看着站在她面前對着她問好的楊興寶,她們已經習慣性地忽視這個孩子,可此時,她卻不得不承認,這孩子很討人歡喜,原本蠟黃的小臉變得白皙,臉上長出了不少的肉,跟之前枯瘦如柴的小模樣實在是有差別太大了。

再看着他臉上全是笑容,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這還是那個性子孤僻沉默的小寶嗎?此時,李氏絲毫不懷疑,再過不久,小寶就會被養成跟司月一樣,有着健康的身體,胖乎乎紅潤的臉蛋。

“小寶,乖。”李氏笑着回答,最讓她驚訝的是,小寶的懂禮,看着他身後的書桌,上面擺着筆墨紙硯,還疊放着三本新書,其中最上面的一本翻開,她兒子興隆是在村學裡讀書的,所以,對於這些她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這裡面無論是哪一樣都比興隆用的要好得多。

“二嬸,你慢坐,我失陪了。”楊興寶恭敬有禮地說道。

看着這樣的楊興寶,楊天河覺得驚悚至極,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小寶對家裡的人看法,雖然還說不上視爲仇人,卻也覺得不可能會有喜歡的成分在裡面,如今看着小寶恭敬標準的動作,待客有禮舉止有度,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難不成司月的教導已經成功了?楊天河絕對不會認爲現在對着二嫂笑眯眯的小寶是真的喜歡二嫂,雖然他覺得心口不一不好,可此時已經有些呆傻凌亂的楊天河又想,小寶這樣不好?難不成你要小寶看見二嫂的時候就氣呼呼地叫他壞人?這樣好像更不好?

好吧,楊天河承認,他自己都已經陷入迷茫之中了。

楊天河的想法沒人理會,楊興寶見李氏點頭,便再一次回到原來的位置,側頭看着司月。

對於楊興寶的表現,司月毫不猶豫地向他隱晦地豎起大拇指,而得到孃親認可的楊興寶心裡歡喜得很,之前心裡的那一絲不願消失無蹤。

兩母子無聲的交流楊天河看在眼裡,爲他們母子感情這麼好而高興,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拋開,轉身就開始繼續用手測量牀。

司月繼續繡花,楊興寶接着習字,等李氏從她的意識中回神過來時,這一家人口已經完全把她這個人給遺忘了,看着面前的一杯水,李氏壓下心裡的尷尬與不悅,再一次打量司月的動作,只是,對方的速度很快,坐在這邊的她根本就看不清司月是如何下針的。

無果之後,看着這個房間,李氏自認是很愛乾淨的人,可比起這裡,他們的房間就差多了,除了幾樣大傢俱之外,其他的幾乎都被換掉了,乾淨透明的新帳子,一水藍色的牀單被套,別說司月和小寶身上穿的是細棉布,就是楊天河的衣服,似乎也不是之前的那些。

看到這些,再看着三人各做各的事情,不知爲何,李氏心裡生出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很好之感。

時間慢慢地過去,等到楊天河量了兩次牀的寬度和長度,回頭,看着依舊坐在那裡的李氏,嚇了一跳,“二嫂,你怎麼還在這裡?”

一聽楊天河粗枝大葉地直接將話給問了出來,司月眼裡的笑意更甚,卻半點沒有擡頭要解圍的意思。

本來就這麼被晾着的李氏心裡就有些尷尬,如今被楊天河大咧咧地說出來,再配合着他驚訝十足一點都不作僞的神色,此時的李氏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看着李氏的模樣,楊天河總算明白他是說錯了話,“二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沒想到你還在這裡,”發覺自己越描越黑,楊天河幫着轉移話題,“家裡不忙嗎?”

聽着楊天河的話,司月忍笑,李氏雖然覺得難堪,倒是借坡下驢,“地裡的地都種完了,這場雨下來,多少可以鬆一口氣,也沒有之前那麼忙了,對了,四弟,你身子如何了?”

好吧,過了這麼久,李氏總算想起問楊天河身體怎麼樣了。

楊天河一想,可不是,再忙就是接下來八月份收稻子了,雖然這期間還是有許多事情要做,比如種菜,施肥等等,可到底沒有收割下種時那麼緊張。

“我還好。”至於他的身體,楊天河不想多說,“那二嫂,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就是過來看看。”李氏這麼說着,眼睛適時地停留在司月的繡架上,“四弟妹這一手女紅,我看着都驚豔不已,估計,就是城裡專業的繡娘也比不上的。”

司月聽着也不接話,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埋頭苦幹。

“哪裡,二嫂你過獎了,她也就是隨便繡繡的。”楊天河說着這話時,如果他的語氣不那麼自傲,臉上的笑容不那麼燦爛就更加有說服力了。

對於司月的冷淡反應,李氏心裡有些惱怒,心想,或許是這個司月還記着之前她們打嫁妝主意的事情,只得硬着頭皮和楊天河說話,“四弟這也太謙虛了,如果這都是隨便繡繡,那我以後豈不是不敢拿針。”

楊天河並不是真的傻,聽着李氏的話圍繞這司月的繡品,多少也猜到了她的來意,笑容慢慢地淡了下來,在一邊坐下,即使沒什麼事情可做,他也不願再接李氏的話。

或許是經歷了剛纔的尷尬,李氏的臉皮越發的厚了起來,“四弟妹,你這花樣,我看着很是新奇好看,可否給嫂子畫一份。”

得,現在直接對着她說了,總不能還裝作看不見吧,再說,小寶還在身邊,她要以身作則,放下手中的繡花針,司月擡起頭來,笑容溫和的模樣讓楊天河再一次覺得驚悚,想到小寶以後得到司月的真傳,心裡哀嚎,這個家,以後他註定是最沒地位的。

當然,楊天河現在是絕對不會承認,此時在這個家裡他也是屬於最沒有地位的那一個。

“二嫂,不是我不願意將這花樣留一份給二嫂,只是,我和繡莊的掌櫃的有過約定,不能將花樣送人,”司月的溫和態度讓李氏一愣,她覺得這個四弟妹有些變了,不想最初那樣的尖銳激烈,“我想二嫂也不希望我做一個無信之人吧?”

李氏能怎麼回答,不過,心裡到底不死心,“那這一副不行,四弟妹能否重新爲二嫂想一個花樣?”

“二嫂說笑了,這花樣哪裡是說有就能有的,若是二嫂不着急,”在繡架前的司月坐得很是端正,說話時認真地看着李氏,“我是定不會拒絕的,只是,時間恐怕要久一些,其實,二嫂若是急着要用的話,我們家不是有一個秀才郎在的嗎?我想他畫出來的花樣一定會比我這個無知農婦的要好得多。”

李氏哪裡不知道這是司月的推托之詞,再一聽司月最後的一句話,恨得牙癢癢的,誰不知道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鄉試就到了,現在整個家裡的人爲了配合老五的考試,就是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以免打擾到老五看書,這個時候她去找老五要花樣,跟等於要她去送死並沒有什麼差別。

直到這個時候,李氏就知道今日定是沒什麼收穫的,站起身來,“那就麻煩四弟妹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二嫂,慢走。”司月同樣站起身來,開口說道。

“二嬸,慢走。”楊興寶放下筆,跟司月是同樣的動作,說着同樣的話,這一次,李氏那一聲“小寶,乖”的話並沒有說出口,倒是離開的背影更加急迫了些。

“你們,”楊天河看着被氣走的李氏,再看看屋內相視而笑的兩母子,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楊天河,你覺得這事完了嗎?”司月笑着問道。

“什麼意思?”楊天河有些不明白司月的問題。

“要不我們打賭,”司月笑着說道:“諾,關於這繡品,後面肯定還有事情。”

楊天河一愣,便明白司月這話的意思,若是以前,他還敢點頭,不過現在,雖然那些是他的親人,可他還真是沒有信心,有些氣悶地說道:“我不打賭,”說完,走到楊興寶面前,嚴肅地說道:“小寶,賭是很不好的,你以後千萬不能沾。”

楊興寶點頭,司月覺得她的面部肌肉都在跳動,楊天河,你這也算扳回一次嗎?太幼稚了吧?

這天晚上,李氏躺在牀上將今天的事情給楊天海說了一遍,“你是說四弟妹的女紅比你要好?”這事楊天海還真有些吃驚,四弟妹的廚藝很好,若是女紅也比他媳婦要好,那她的名聲爲何會被傳的那樣不堪!

“是比我在城裡所見過的都要好。”在這方面,李氏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有自信的,接着說道:“當家的,難道你不奇怪嗎?即使是四弟妹的爹很能打獵,你想想,他可有打過價值上百兩的獵物。”

楊天海搖頭。

“那你覺得憑着他們家裡的那四畝地,能存上百兩銀子?”

楊天海接着搖頭,心裡卻明白李氏想要說什麼,“你是說四弟買人蔘的那六百兩銀子實際上是司月她自個兒賺的?繡繡花就能賺上幾百兩?”楊天海想着以他大廚的身份,每個月十兩銀子,在縣城裡就算是月錢高的了,所以,對於女人家的那點活計能掙大銀子,他心裡還是懷疑的。

“以四弟妹那手藝,應該能的。”李氏肯定地說道。

這話不得不引起楊天海的重視,坐起身來,皺着眉頭開始思考,“你能學會?”

“只要四弟妹願教。”李氏點頭。

楊天海搖頭,“從今天她的態度看來,是不願意的,畢竟你們之前鬧了那麼多的不愉快,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說。”李氏眼睛一亮,仔細地聽着楊天海的話。

時間一天天過去,楊家人一點動靜都沒有,讓楊天河心裡抱着一絲奢望,會不會他們家裡的人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已經改變了不少,之所以這麼久沒有來看他,是因爲不好意思?

即使是一丁點的奢望,對於楊天河來說,那些都是他的親人,若變成真的,最高興的無疑是他,特別是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楊天河都會莫名地傻笑,這個時候,楊興寶已經不會再問司月了,閉眼就睡,只當他爹又抽風了。

只是,十天剛過,他們的房間迎來另一位客人,十一歲的楊天麗,“四哥,四嫂,我來看你們了。”楊天麗清秀的臉上帶着可愛的笑容。

看着楊天麗,楊天河心裡是歡喜的,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所以他並沒有多想,很是熱情地招待,“小妹,快坐,”說完,不用司月開口,開心地給楊天麗倒水,甚至拿着盤子,從專門給楊興寶裝點心的盒子裡拿出不少點心,擺成一盤,放到楊天麗面前,“吃吧,這些是小寶愛吃的,你嚐嚐看。”

“多謝四哥。”楊天麗看着桌上精緻的點心,並沒有動,“四哥,還是留着給小寶吃吧,這點心看着挺貴的。”

“沒事,小寶還有呢,你吃吧。”楊天河沒心沒肺地說道,見到楊天麗吃了之後笑得更加的傻。

司月瞅着小寶委屈的模樣,聽着這兄妹兩熱鬧的對話,心想,沒想到這也是個人精,給了小寶一個安撫的眼神,楊天河就是欠虐的,帶着看戲的心情,她倒是想要看看等到楊天麗說出她的目的之後,楊天河你的笑容還能不能這麼燦爛。

“小寶,過來吃點心。”楊天麗笑着招呼楊興寶。

“多謝小姑,小姑你吃,多吃點,”楊興寶回頭笑着說道:“就是吃完了也沒事,孃親會再給小寶買的,是吧,孃親?”

“恩,”司月笑着點頭,在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會扯小寶後退,傷他臉面的,就像上次小寶說錯了話,她也不會當着外人訓斥,而是回來再慢慢說。

別以爲小孩就沒有自尊,若真的傷到了,說不定會對他性格的形成和以後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響,再說,她始終堅持一點,像小寶這麼乖巧的孩子,是寵不壞的。

聽到司月的回答,楊興寶笑容更加燦爛,心想,果然是孃親瞭解自己,孃親纔是對自己最好的人,哼,暗自瞥了楊天河一眼,他覺得,至少一天,不,至少三天,都不跟爹說一句話,也不理他。

這邊,楊天河是絲毫不知道他已經被兩母子記在心裡,笑呵呵地跟楊天麗說話,雖然楊天麗這些日子沒有來看過他,可在他眼裡,楊天麗自始自終都是個乖巧懂事的妹妹。

“四嫂,你這副繡品可真漂亮。”楊天麗自從聽了二嫂的話之後,心裡就一直癢癢的,不過,她卻明白,二嫂是拿她當槍使,猶豫了許久,才決定先過來看看,若真有二嫂說得那麼好,她也不吃虧的。

梅花圖司月前天就繡好了,清洗乾淨掛在屋內陰乾,因此,楊天麗並沒有怎麼費勁就看見了那一副繡品,眼睛蹭的一下,亮得刺眼,走到繡品面前,不住地感嘆道。

司月站起身來,笑着走到楊天麗面前,“小妹過獎了,”伸手,便將繡品取下來,摸着已經乾透了,就將其捲了起來,放在她的那個箱子裡,她這樣的動作,楊天麗只是閃了閃眼神,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改變。

等司月回到繡架前,楊天麗也跟着蹲在一邊,看着一邊放着的花樣,還有司月沒繡多少的蘭花圖。

“真好看。”再一次笑着說道:“四嫂,你的技術可真好,能不能教我?”楊天麗的笑容很是可愛,兩雙眼睛期待地看着司月,一臉的緊張。

在一邊的楊天河頓時覺得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傻的傻子,他並不想把喜愛的妹妹往壞處想,只是回想起小妹進屋後的一舉一動,雖然所有的行爲舉止看起來都很自然,可在小妹奔向那一副繡品的時候,他就明白,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一冷靜下來,楊天河看得就更加清楚,這麼些天都沒來,怎麼可能是來看他的身體如何的,雖然說女孩子對於女紅關注多一些,可是以他的瞭解,他的小妹是不一樣的,喜歡讀書躲過女紅,因此,照常理來說,她應該更關注坐得更顯眼的小寶。

“不能。”眼角看着楊天河一個大男人,傻兮兮站在那裡,眼裡全是難過,心裡幸災樂禍地想着,活該,教你不死心,現在好了吧,被打擊了吧,自找的,嘴上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

楊天麗沒想到司月會拒絕得這麼幹脆,臉上的笑容僵住,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不過,很快就被她掩飾住了,“爲什麼?”這倒是她真想問的,若是說整個楊家,還有誰沒有跟司月結怨的,就只剩下她一個,這也是二嫂爲什麼會找上她的原因。

“我不願意。”司月溫和的語氣與她乾脆無情的話語一點都不相配。

接着,司月明明白白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楊天麗一雙眼睛蒙上一層霧氣,然後,眼淚無聲地落下,嘖嘖,那種梨花帶雨的嬌弱委屈讓司月倒牙得很。

“四嫂,爲什麼?你是討厭我嗎?”抽抽泣泣之間,楊天麗還能騰出嘴來委屈地問道。

司月低頭,不再看楊天麗,這姑娘是從哪裡學來的這般手段,哎,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實在是太委屈她了,她應該有更大的舞臺去發揮,反正這樣的手段用在她這裡,實在是太浪費了。

因爲司月拒絕得很是乾脆,楊天麗就知道不能從她這邊下手,所以,她會這樣,只是爲了讓四哥站在他這一邊。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四哥像根木頭一般,依舊無動於衷地杵在那裡,難道四哥真的變了,以前聽娘說了那麼多,她心裡其實都不信的,畢竟婆媳是冤家,娘心裡一開始就帶着偏見,可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四哥有些不一樣了,心裡有些慌,楊天麗不傻,他知道爹孃總有一天會離她而去,之後幾個哥哥便是她以後的依靠,“四哥。”

那傷心的聲音彷彿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司月覺得這殺傷力可真不小,瞧瞧她這渾身雞皮疙瘩全都冒出來了。

“小妹,沒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楊天河回神,已經當過一次傻子了,他自然不想再當第二次,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還剩下的兩塊點心,拿了一個,放在嘴裡,只是香甜的味道卻驅不走他心裡的苦澀,沉着聲音開口說道。

“四哥。”楊天麗還帶着淚光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楊天河,見對方神色不虞,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心想,難不成四哥看穿了了什麼,這不可能,將她進房間後的舉動仔細地想了一遍,也沒露出什麼破綻,可四哥爲何要這麼看着自己,“我是做錯了什麼?你也討厭我了嗎?”

對於楊天麗帶有哭意的聲音以及小心翼翼問出的話,楊天河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司月這一手繡技她不想交給別人並沒有錯,爲何小妹要哭的這般地傷心?而他又做了什麼?讓小妹擺出這麼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

想着這些天每過去一個晚上,因爲白日裡家裡人沒有出現而高興,這樣的開心隨着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而濃郁,然而,如今看着面前的小妹,他之前的那些心情就是像是一個笑話,笑他的天真,笑他的愚蠢。

“你先回去吧。”此時楊天河那一絲的奢望被打擊得一丁點都不剩,本身心裡就難過的他哪裡還顧得上楊天麗的心情,“小妹,快回去吧,女紅的事情你不是一直跟着二嫂學的嗎?以後還是跟着她學吧。”說着這話時,語氣裡完全沒有剛纔的熱情,而是充滿不耐煩。

“四哥。”楊天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

“小妹,你四哥心情不好,你還是先回去吧。”司月實在是受不了楊天麗這模樣,站起身來,笑着說道:“慢走,不送。”

“小姑,慢走。”楊興寶同樣笑着說道,“我送你。”

楊天麗看着這母子兩人,心裡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楊天河,一跺腳,飛奔而出,那掩面拭淚翩然而出的模樣放到如今這個場景,司月怎麼都感覺很是詭異呢?

“孃親,小姑怎麼了?”楊興寶是真不知道小姑在哭什麼,爹私自把孃親買給他的點心送給小姑吃,他都沒哭,小姑哭什麼?難道是因爲孃親沒答應教小姑繡花?

“沒事,她抽風了。”司月笑容不改地說道。

楊興寶點頭,對於這個回答很是認可,“孃親,你爲什麼不願意叫小姑繡花?是因爲討厭她嗎?”好吧,小孩心裡也挺討厭的,所以想要聽到孃親跟自己站在同一戰線。

“是挺討厭的,不過,就算我想教,你以爲誰都跟我們小寶一樣聰明,以你小姑那笨蛋腦子,估計我就是願意教,她也學不會。”司月想了想,收起笑容,嚴肅地看着小寶,“小寶,你記得,以後找媳婦一定不能找這樣動不動就哭的女孩子,因爲哭多了人就會變笨,這樣的姑娘是生不出聰明孩子的,如是小寶以後娶這樣的姑娘,可能會生出笨蛋兒子出來的。”

“不會的,孃親,”楊興寶鄭重其事的保證道:“我纔不會娶個愛哭鬼,我以後長大了,娶媳婦就娶跟你孃親一樣的。”

“真是我的乖兒子,有眼光。”司月捏着小寶的臉,笑得很是開心地說道。

本來在一邊獨自難過的楊天河,聽着司月在那裡胡謅,自家兒子還認認真真地聽進去了,有些哭笑不得,“司月,你。”本想說你別教壞孩子的,張嘴剛想反駁的時候,突然想到,若是十幾年後,小寶帶着她媳婦給他和司月敬茶時,兒媳婦剛端起茶,就開始哭,整個人一抖,晦氣,太晦氣了,還是司月說得不錯,小寶一定不能娶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當媳婦。

“小寶,你娘說得對。”於是,到了嘴裡的話楊天河硬是改了口。

“哼。”楊興寶可還記得剛纔的事情,下定決心要三天不理爹的,於是,冷哼一聲,揚着小臉站在司月身邊,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模樣。

司月也不看楊天河,揉了揉小寶的腦袋,“小寶,我們去地裡摘菜好不好?”看着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雖然楊天河本來就受了打擊,可那打擊是他自己找的,而看着小寶的樣子,司月覺得她也有必要懲罰一下楊天河。

再說,小寶已經學了一個下午了,出去透透氣也好。

“好,”楊興寶配合地牽着司月的手,“孃親,我們走吧。”

“恩。”司月笑着點頭,母子兩人誰也沒有理楊天河,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從他身邊經過,然後離開,最後歡快的對話也消失了。

楊天河愣住了,他就這樣被拋棄了?知道此事,後知後覺的他纔想到是不是哪裡得罪了這母子兩人,什麼被家人打擊的鬱悶,等會再說,他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想清楚他哪裡做得不對了?

仔細地回想自己的行爲,最後,停留在那隻剩下孤零零一塊的點心上,回想起小寶第一次抱着裝滿點心的木盒子時,他們母子兩人的對話,“孃親,這裡面的點心都是小寶的嗎?”

“是啊,是小寶一個人的,”司月笑容滿面地回答,“那要是我想吃,小寶會給我吃嗎?”

“會的。”楊興寶用力點頭。

接着他又想到,司月給自己縫手指的那個晚上,他喝藥的時候,司月讓小寶去那點心,還有在以後,每次喝藥,小寶都會給自己一塊點心,若是小寶手不空,司月拿的時候,也會先問過小寶,見他點頭後,纔去拿的。

所以,楊天河看着自己的手,再擡頭看着擺在梳妝檯上的甜心盒子,他這算是不問自取?

原本他覺得老子拿兒子的東西並沒有錯的,可想着司月的行爲,又覺得自己做錯了?只是要怎麼辦?看着只剩下一塊的點心,想着他還拿出來不少,恩,得想辦法給小寶補上。

這邊,菜地裡,楊興寶蹲在一邊,也不摘菜,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楊家的院門口,爹怎麼還沒有跟出來,“孃親,你說我不理爹,爹會不會生氣啊?”問着這話時,楊興寶臉上有些忐忑,畢竟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對爹的。

“放心,你爹不會的,”司月笑着安慰道:“估計他現在正在想爲什麼我們乖巧的小寶不理他了呢?等到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就會來跟小寶說的。”

楊天河不會生氣這一點司月可以肯定,至於會不會道歉,她就不能肯定了。

楊家發生的事情在安縣縣學裡讀書的楊天賜一點都不知道,只是,他現在很激動,可以說非常激動,當然,不僅僅是他,恐怕真個縣學的學子都激動得很,大齊的當代大儒要來安縣,並且要在安縣收徒的消息一傳出,作爲安縣應試的學子,他們怎麼能夠不激動。

當然,激動的同時,整個縣學的氣氛也緊張起來,收徒的名額肯定是有限的,楊天賜的神色雖然依舊像之前那樣的淡然,可眼裡的光彩怎麼也遮掩不住,他雖然出生農家,可在整個縣學都是十分有名氣的,一想到他若是如願成爲田雪君的弟子,別說中舉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是以後的仕途官場也是一帆風順。

不過,他也沒有放鬆,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將會對他造成威脅的人在腦中列舉了一遍,雖然不會超過十個,可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就是大儒田雪君在安縣收徒的人數絕對不會超過五個。

在楊天賜警惕別人,將昔日的好友或者同窗當成對手的同時,他的對手同樣也在防備着他,田雪君這個名字他們是如雷貫耳,能當他的徒弟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十年寒窗,一躍龍門,都沒有當田雪君的弟子來的榮耀。

“這下你又有得忙了。”縣衙內,旁晚十分,李氏笑看着走進來的縣令大人,一位年紀輕輕風度翩翩的男人。

“姐,你又看我笑話。”男人笑着的臉上帶着疲憊,“你說老師去哪裡不好,偏偏要到我這個窮鄉僻壤來,還傳出這樣的消息,不說如今是農忙時節,我本來就挺忙的,最重要的是,鄉試在即,作爲安縣縣令自然是希望我的治下更多的人金榜題名,可被老師這樣的一攪和,人心浮動,那些學子哪裡還能夠靜心地備考。”

男人的話雖然全是抱怨,可眼裡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顯示是對他口中老師的到來很是開心的, “原本還可能有好些能夠中舉或者走得更遠的,得,這下就更少了。”

“有這麼說你老師的嗎?”李氏也不生氣,笑着說道:“你難道不明白,這樣的考驗都經受不住,當官對於那些學子來說未必就是好事,不是嗎?”

“是,他是我的老師,你是我姐,怎麼說都有道理。”男人顯然是贊同李氏的話,只不過,嘴上不甘才這麼一說而已,“只是,老師撒下這樣的陷阱,以老師的名頭不忘下跳的人估計不多。”

“全軍覆沒纔好呢,”李氏一點也不在意地說道:“總比出個貪官污吏危害百姓之人要好,好了,不說這個了,我送來的那個女人,她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有結果了,”男人臉上有些難過,“事實就是那女人說的那樣,親手將弟弟推到河裡,他父母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死透了,哎,我得到的消息,他父母已經瘋了,如今村子裡的人養着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李氏看着自家弟弟,她是不能理解那女人的,即使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會謀害自己的親人。

“哼。”男人的眼裡帶着冷意,“她不是嫌棄她弟弟醜嗎?所以,除了發配,我還給了她一張醜陋的面容。”

李氏從來不小看弟弟的手段,“這樣也好,死都便宜她了,那孩子是誰家?”同樣出生大戶人家,裡面有多少齷齪,李氏心裡很是明白。

“姐,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男人給了李氏一個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