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林敏敏第一件事情便是回屋去查看傷情。
還好,因有衣裳擋着,且那個雷九也不是真心想要她的命,因此只被劃破一點淺淺的表皮,看着連血都沒有流多少的樣子。
彎眉不禁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萬幸萬幸。”說着,竟不顧給林敏敏拿替換的衣裳,轉身就要出去。
“你去哪兒?”林敏敏忙叫住她。
“侯爺等着呢……”彎眉這話纔剛一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合適,忙訥訥道:“侯爺吩咐奴婢的,查看了娘子的傷情就要報過去。”
想着那人也是擔心她,林敏敏便揮了揮手,道:“你順便也去問問,他傷得如何了?”又道,“別問侯爺,那傢伙定然不會說實話,你直接問阿樟。”
彎眉忙答應着去了。可轉眼間便又回來了。
“怎麼?”林敏敏一邊扣着衣服一邊問道。
彎眉一臉古怪道:“侯爺……來了……”
林敏敏一眨眼,忙整好衣裳,跟着彎眉一同過去。
只見鍾離疏已經換了身衣裳,正端坐在大堂上。阿樟跟個周倉似的筆直站在他的身後。
見她過來,鍾離疏忙起身迎過去。二人異口同聲問道:“你傷得如何?”又是異口同聲道:“你呢?”
嘴裡雖問着對方,林敏敏的眼睛卻是看向阿樟,又問了一遍:“侯爺傷得如何?”
而與此同時,鍾離疏也看向彎眉問道:“她傷得如何?”
阿樟和彎眉不由對視一眼。然後,阿樟首先答道:“侯爺還好,沒傷到筋骨。”
頓時,林敏敏鬆了口氣。若是因爲救她而傷了他,她會良心不安的。
彎眉也忙對着侯爺稟道:“娘子也還好,只是劃破一道很淺的口子,沒怎麼流血。”
鍾離疏一皺眉,扭頭吩咐阿樟,“回頭把那瓶白玉膏送過來。”
“那是什麼?”林敏敏不禁想,不會是什麼宮廷御賜的療傷聖藥吧?——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白玉膏嗎?那是宮裡御製的一種治外傷的藥,也能去疤痕。”
頓時,林敏敏只覺一陣風中凌亂。那種在車上時就開始有的、不太妙的感覺,瞬間變得更加強烈了——這種狂拽霸酷帥的行徑,怎麼也該是小說裡的男主角們對女主角乾的事兒。好好的,他搶人男主角的戲碼幹嗎?她又不是他的女主角……
想到這,她的心頭忽地一顫。因爲她同時又想起他說過,要跟她說一件大事來……
想着他要說的“大事”,林敏敏不禁用力一眨眼,當即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把那件“大事”說出口。一旦他說了,她在這府裡就再也沒有立錐之地了。而,不管是孩子們和侯爺之間的關係也好,還是她自己經濟這方面的壓力,她都還沒有做好現在就離開的準備。
就在她想不出該用什麼招數才能阻止這傢伙亂來之際,外面傳來一陣吵雜聲。有丫環來報,說是老太君來了。
林敏敏頓時鬆了口氣,也不管鍾離疏,忙急急迎了出去。
老太太腰肝挺直地走進跨院,先是將兩個人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然後纔開口道:“聽說你們遇襲了?可有傷到哪裡?”
林敏敏忙上前去攙扶住老太太,笑道:“沒事,侯爺被人打了一棍子,還好沒傷到筋骨。”
一聽兩人都沒什麼大事,老太太頓時放了心,又推開林敏敏的手道:“我還沒老得走不動道兒。”然後瞪着鍾離疏問道:“好好的,怎麼會出這種事?!”
林敏敏忙道:“都是我的錯。”
聽她說完事情始末,老太太臉色一陣凝重,道:“我看,最近就不要送孩子們去族學了,等抓住那個歹人再說。”
林敏敏一陣猶豫。好不容易纔叫妹妹肯去上學,如果就這麼中斷的話,怕是下次會更難處理。可萬一真叫幾個孩子遇上點什麼事……
她還在那裡拿不定主意,鍾離疏已經開口道:“不礙事,我的人會護送他們上下學。族學那邊我也已經安排人手看着了。倒是你們,最近最好暫時別出門。”
林敏敏聽了不禁一陣失望。她纔剛剛畫好設計圖,也費心費力地將所需材料什麼的全都統計了出來,下一步就是打聽物價,計算預算了。這正是需要她滿世界跑的時候。
不到中午,孩子們便全都回來了。
卻原來,這一場不成功的綁架案所引起的騷動,遠比林敏敏所以爲的還要大。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鍾離疏英雄救美的全過程,加上他又是長寧城裡爵位最高的一位,本就引人注目,此事當即便令平靜的小城掀起一場英雄崇拜的狂瀾。作爲事發地的族學,當然首當其衝是第一波聽說這傳奇故事的。和聽故事的其他人不同,鍾離卉姐弟想到的卻是故事裡那倆主角的安危,因此也全都無心上課了,匆匆提前告假趕了回來。
見林敏敏和鍾離疏都沒事,幾個孩子這才鬆了口氣。
林敏敏遺憾地對三個孩子道:“可惜了,後天出海的計劃怕是要不行了。”
看着弟弟和妹妹失望的眼神,鍾離疏道:“推遲而已。等抓住那個混蛋我們再去。”
兩個小的聽了,這才高興起來。
鍾離卉想的卻是比弟弟妹妹們要多,對林敏敏道:“那個什麼海圖,許真就叫我爹給藏在哪裡了。要不,我們再找找?”
孩子們帶回來的東西早叫林敏敏給收拾到一個大箱子裡,只有屬於他們母親遺物的那隻烏木匣子仍由鍾離卉保管着。
因此,排查的重點也就落在這隻烏木匣子上了。
上一次,是阿樟做的檢查,鍾離疏並沒有動手,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們帶回來的東西。看着那套銀碗,他不禁一挑眉,問林敏敏:“你們當初不是說,因爲沒錢纔要當衣服的嗎?”
林敏敏一邊檢查着匣子裡的東西一邊道:“這些東西都是他們的爹孃留給他們的遺物,不好亂動的。”
姐姐鍾離卉和弟弟鍾離嘉不由全都垂下頭去。如今回想起來,他們才自覺當初是如何的自私。
林敏敏拿出那些銀碗,一擡頭,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倆大孩子全都是一副內疚得要死的模樣,那小的則沒心沒肺地擺弄着她剛拿出來的銀碗。想着他們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她便隨便找了個藉口,叫服侍他們的丫環婆子把他們送去客院,又回身問鍾離疏:“都忘問了,這海圖大概有多大?是什麼樣的?紙的?布的?皮的?”
她把她在小說裡看過的幾種圖紙材質全都報了一遍,卻是叫鍾離疏望着她一陣挑眉,直望得她又是一陣不自在,眨着眼道:“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沒有。”鍾離疏搖頭。正是因爲她沒有說錯,才叫他覺得奇怪。一般大周人想到圖紙,無非是想到畫在紙上或絲帛上的,只有那些番人才會知道什麼羊皮紙。這麼想着,他心頭一動,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抓住雷九後好好問上一問,這被當作“瘦馬”養大的林敏敏當年到底都學了些什麼。
“海圖的大小很難說,”他拎起一件衣服,一邊檢查着一邊答道:“不過我猜,十有**應該是畫在皮子或麻布上的。”
兩人把木箱裡的東西全都搜了個遍,並那隻烏木匣子也全都徹底檢查了,卻仍是一無所獲。
“東西都在這裡了。”林敏敏摸着耳根,皺眉道:“或許五爺也知道,這種東西會給孩子們帶來災禍,他根本就沒把東西藏在孩子們身邊。”
“有沒有的也沒什麼打緊,”鍾離疏一邊起身一邊道:“雙龍灣的海賊,總有法子清除掉的。”他低頭看看她,忽然道:“阿樟,你先把人帶下去。”
林敏敏一眨眼,頓時警覺地擡起頭。只見阿樟果然聽話地退了出去。不僅如此,還順手帶走了彎眉和屋裡屋外所有伺候的人。
見彎眉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就乖乖退了出去,林敏敏不禁一陣心慌。她還以爲有這一屋子的人在,鍾離疏怎麼也得顧忌一二的。卻是忘了,這人向來就是個我行我素的——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會支走那幾個孩子。至少孩子們不會像彎眉這般無情無義!
她看向鍾離疏,纔剛要張嘴說話,忽見他向她邁近一步,她忙警覺地後退一步。
“我有話要對你說。”搶在她出聲前,鍾離疏道。
來了!
果然還是沒能躲得過!
避無可避的林敏敏只覺渾身汗毛炸起。垂眼間,正好看到那件搭在箱蓋上的、掉了一隻絨球的黑色斗篷,她忙彎腰拿起那件斗篷,就勢背對着鍾離疏道:“如果是我,我大概會把海圖縫在斗篷裡。我們要不要把這斗篷拆開看看?”
“林敏敏。”
身後,一隻狼爪搭上她的肩頭,另一隻狼爪則橫到她的身前抽走那件斗篷。
“我說了,我有話要跟你說。”鍾離疏用力轉過她不肯合作的身體,盯着她的眼眸道。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即便是已經緊張得連喉嚨都開始隱隱抽痛起來,林敏敏仍莫名其妙地注意到了這一點,“有、有什麼話,需、需要這麼嚴肅?你、你不會是想要,解、解僱我吧?”她結結巴巴地道。
她試圖以這種玩笑的方式來打岔,可早已籌劃這一仗多時的鐘離疏又豈是這麼一句拙劣的玩笑就能打發的。他皺起眉,緊盯着她四處躲避的眼,卻是忽然間明白了這丫頭大概是猜到他要說什麼了。
而,讓他生氣的是,她這態度很明顯地在暗示着一個叫人不爽事實——她不樂意。她甚至連他要說什麼都不樂意聽,就擺出了這麼一副拒絕的姿態!
沒想到還沒開戰就被人高掛了免戰牌的鐘離疏頓覺一陣羞惱。原本還打算裝一裝紳士的他,立馬拋開了所有的僞裝,粗魯地撥過她的下巴,硬逼着她擡頭看着他,連個預告都沒有的直接就宣告了他的主張:
“我要娶你。”
“呃……啊?!”
林敏敏大驚。她還以爲他想說的是要納他爲妾什麼什麼的,甚至可能連個妾室身份都沒有,只是像當初船上的那種“提議”。
可,可這……這人,怎麼張嘴就說要娶她?!
還不是徵求的,“想要”娶她,而是直接命令的——“要”娶她!
這頭豬,不會是她當時眼花了,那一棒子其實是直接砸在他的腦袋上,把他的腦袋打壞了吧?!
於失措間,林敏敏下意識地擡手探向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