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林敏敏終於知道,鍾離疏是怎麼會養成這麼個任性霸道的脾氣了——原來都是被他那個奶孃給慣的!

莫媽媽果然如鍾離疏所說的那般溫柔和藹,但就只有一個毛病:侯爺的話全對,不對也對!侯爺永遠不會錯,錯也是別人的錯!

因此,當鍾離疏果然出現頭疼鼻塞的症狀時,這莫媽媽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林敏敏還是在她眼裡看到了些許不滿——那意思:你沒照顧好侯爺。

其實這莫媽媽也算是個守禮之人,就算有什麼不滿,也只是暗暗存在心裡而已,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可架不住林敏敏是個敏感的,當下還是給感覺了出來,不禁一陣苦笑——名義上的婆婆呂氏都不曾挑剔過她,不想如今竟多了個不是婆婆的婆婆……

這鐘離疏,許是很少生病的緣故,身體上的不適,頓時就叫他那急躁的脾氣變得更加急躁起來,性格中任性的一面也變得更加任性。

鼻子不通,生氣!頭痛,生氣!被逼着喝藥,生氣!藥苦,還生氣!

天還沒黑就逼他上牀去休息,生氣!天黑了沒人及時點燈,生氣!奶孃嘮嘮叨叨惹人心煩,生氣!晚飯像給和尚吃的沒半點油水,更生氣!

他這裡各種不適,媳婦兒卻看着神清氣爽,叫人生氣!老是圍着他轉,把他當孩子一樣照顧的媳婦兒也叫人生氣!以一副他正在無理取鬧的眼神瞅着他,放下藥碗自顧自走人的媳婦兒,則叫人更是氣上加氣!

總之,他這裡是橫也不行豎也不是,自己感覺不舒服,就恨不能折騰得全天下的人都陪着他一同難受纔好。

林敏敏也是一陣無奈。她不是沒照顧過病人,鍾離家的三個孩子都曾病過,可她卻是從來沒照顧過這麼麻煩的病人。這鐘離疏,要說起來,其實症狀也沒那麼嚴重,偏他竟比那三個孩子一起病了還要能折騰,且行爲舉止也更爲幼稚惡劣!

雖然被他折騰得不輕,可也不好真的任由他不肯吃藥,林敏敏在屋外轉了一圈,拿了一碟蜜餞果子後,便又進來了。

她端起藥碗,再次往鍾離疏的手邊塞去。

坐在牀上紅着鼻頭的鐘離疏,不由就憤憤地瞪她一眼,拿起手絹,像吹喇叭一樣用力擤了擤不通氣的鼻子,瞪着她怒道:“憑什麼我鼻子不通,你就能用兩個鼻孔出氣?!”

這孩子氣的話,頓叫林敏敏一陣哭笑不得。其實自打兩人好上後,她就發現,這鐘離疏不管人前裝得如何成熟穩重,揹着人在她面前,則常常會撒嬌賣癡。如今這一病,就彷彿是更加找着了理由一般,不僅對她頤指氣使,還故意找着茬兒地跟她胡攪蠻纏。

知道這傢伙是傲嬌了,林敏敏一開始還順着他,把他當妹妹般溫言哄勸着。可後來她卻發現,她越溫柔,他就越起勁,於是她只得改變策略,乾脆不再慣着他了。她猛地把那藥碗往牀頭小几上重重一磕,雙手抱胸道:“你喝還是不喝?!”

這鐘離疏果然就是個賤的,之前林敏敏好言好語勸他半天他不聽,這會兒一豎眉毛,他立馬就蔫了下來,端起那藥碗,跟個孩子似的扁了扁嘴,委屈道:“我都病了,你還這麼兇。”

林敏敏不由就被他給氣笑了,叉腰道:“是我叫你病的?!叫你不要淋雨,你偏逞強不聽,這會兒病了,還有臉來折騰人!活該!還不給我乖乖把藥喝了,躺回去老實睡覺!”

見林敏敏真生氣了,鍾離疏這才彆彆扭扭地喝了藥,然後委委屈屈地躺進被子裡。

看着這麼大個人居然這麼孩子氣,林敏敏不由就搖頭一笑,端着空碗出了臥室。

林敏敏一直以爲,鍾離疏和她一樣,是個注重個人隱私的,所以在老宅時才只讓阿樟近身伺候,不許其他人靠近。可如今到了京城她才知道,這正院上房裡其實有一堆的丫環婆子執役,只不過這些人顯然被阿樟訓練得很好,沒事絕不會主動出現在她和鍾離疏的面前,以至於她總感覺那門彷彿是自己打開的,那茶也好像是自己泡好的一般。看着這些訓練有素的僕役,林敏敏忍不住一陣懷疑,這鐘離疏,到底知道不知道他的院子裡除了阿樟之外,還有其他人存在?

不過,顯然莫媽媽是個例外,只有她沒有遵守這“隱形”的原則。幾乎只要林敏敏一回頭,就總能看到她守在附近。就算這病中的鐘離疏發脾氣,不客氣地把她給攆了出去,她也仍是忠貞不二地固守在廊下。見林敏敏出來,莫媽媽不由就搓着雙手上前問道:“侯爺肯吃藥了?”

“是。”林敏敏笑笑,見老太太擔心得眉毛都快連成一線了,便又安撫她道:“媽媽不用擔心,侯爺只是淋了雨,受了點寒涼,如今吃了藥,睡一覺,發發汗也就好了。”

莫媽媽卻是一副慈母心腸,憂慮地看着那掛着門簾的臥室嘆了口氣,又帶着巴結討好之意望着林敏敏道:“夫人多擔待一些侯爺吧,他正病着呢,您多順着他一些,等他好了,自然會記得夫人的好。”

這話,不禁叫林敏敏仔細看了這小老太太一眼。

等轉回臥室後,她不由就有些嫉妒地往鍾離疏身上擰了一把,笑道:“我才知道你這一身的毛病是怎麼慣出來的!”

鍾離疏也聽到了莫媽媽在外面說的話,那眉頓時就是一皺,不高興地道:“她也操心太多了,老是把我當成長不大的孩子。”

“這會兒你知道你不是孩子了?”林敏敏不禁飛着桃花眼又擰他一把,“剛纔衝我撒嬌的不知道是哪一個!”又感慨道:“有人肯替你操心,你就該偷着樂了!居然還嫌人家操心太多。”

鍾離疏擡眼看看她,忽地一把拽過她,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眯着眼笑道:“我是不是孩子,你還能不知道?”說着,那手就是一陣不規矩,嘴脣也跟着落了下來。

只可惜,這會兒他鼻子不通,纔剛吻了一會兒,就感覺一陣呼吸困難,只得氣憤地放開林敏敏,抽過手帕又是一陣吹喇叭。

林敏敏先還想反抗來着,見他這副慘狀,不由就笑開了,幸災樂禍道:“該!叫你想把感冒傳給我!”

鍾離疏一聽,立馬把纔剛爬起來的她又按了回去,一邊沒頭沒腦地在她臉上一陣亂拱,一邊恨恨地嘟囔道:“都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憑什麼只有我一個人這麼難受!”

見他孩子氣又發作了,林敏敏也不再跟他鬥嘴,只抽過被子裹住他,像安撫一隻炸了毛的大貓般,輕撫着他的背,一邊在他耳旁一陣甜言蜜語,好不容易纔將煩躁的他給安撫了下來。

許是藥效上來了,鍾離疏迷離着一雙睡眼,沉沉壓在她的胸口,悶着濃濃的鼻音道:“敏敏,唱首歌給我聽吧。就唱那個……蟲兒飛。”

林敏敏一陣詫異,“你怎麼知道這首歌?”她險些就要以爲這傢伙也是個穿越分子了。

“那天聽你唱給幾個孩子聽的。挺好聽,”鍾離疏悶悶地道,“就是有種慘兮兮的感覺。”

林敏敏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想着電影裡沒能得到好結局的那一對,她忽地就不願唱這首歌了,想了想,道:“我給你唱個你沒聽過的。”

於是,莫媽媽便在外面聽到臥室裡傳來一陣細細的歌聲:“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夏夜裡夏夜裡風輕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

也是一隻小蟲子在飛,卻已經沒有那種憂傷的感覺了。

偏這鐘離疏還挑剔,嘟囔道:“不好,這歌是哄孩子睡覺的,我又不是孩子。”

林敏敏擡頭看看他,揚眉一笑,又改而唱起穿花衣的《小燕子》。歌還沒唱完,鍾離疏就抗議道:“這還是哄孩子的歌。”

“好吧。”於是,林敏敏又改唱了《數鴨子》、《蝸牛與黃鸝》,最後連日本童謠《紅蜻蜓》都給唱了一遍——卻都是兒歌,惹得鍾離疏揪着她就是一陣氣惱,“你存心的!”

林敏敏哈哈一笑,摟着他道:“好,我好好給你唱一首。”

這一回,卻是唱的《兩隻老虎》。

林敏敏還以爲他又要跳腳,卻不想鍾離疏忽地一撐手臂,低頭望着她道:“這歌我聽過。”

咦?!

林敏敏忽地一眨眼。

“但不是這個詞。”說着,鍾離疏用法文唱了一遍原版的《雅克兄弟》,然後低頭望着她道:“真奇怪,你怎麼會唱這首歌的?”

林敏敏忙又眨了眨眼,裝出一副純潔無辜地模樣望着他道:“是啊,我是怎麼會唱這首歌的?”

鍾離疏的眼微微一眯,凝視她半晌,忽地一笑,摸着她的眉道:“都說太祖爺是受上天眷顧,當年那麼一病,才因禍得福通了靈。你雖然不是生病,不過也跟太祖爺差不多,是受傷後才突然知道一些奇怪的事的。也就是說,不定我媳婦兒跟太祖爺一樣,也是個受上天眷顧的人呢。”

指尖下,林敏敏的眉突的一跳。二人默默對視了一會兒,鍾離疏忽地改變話題道:“好吧,你還會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歌?不過這一回你得給我好好唱一個。”

頓時,林敏敏的眼也是一閃,伸手環住他的脖子,飛着眉眼笑道:“好,我給爺好好唱一個,爺打算拿什麼賞我?”

看着這媚眼亂飛的人兒,鍾離疏忍不住就想親下去,卻被不這通氣的鼻子給阻礙了興致,不由就泄氣地往林敏敏懷裡一倒,沮喪地道:“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