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寧宮,靜寞得無聲無息。宮外的柳枝低垂於紙窗前,輕顫兒着枝條兒。
“宮主,已是三更了。早些休息吧。”提着宮燈的女婢,輕細着聲音,看着一臉蒼白的涅玉明。
只見其端坐在牀塌前,看着安靜躺在那兒的衛回。不言不語。
過了半晌,涅玉明輕吸了一口氣,再又嘆出了一口氣。回過頭,看着那名女婢,又回過了眼。
“熄了燈捻,歇息去吧。”說罷,擺了下手。
那女婢一見其言語輕,也只得明事的福了個安,悄悄退去一旁了。
回……
涅玉明拉着他已僵硬的手,看着。眼中的淚,不知何時已掉落到了脣角。輕然一笑,那淡淡的鹹味混着血腥,入了他的口。
……
“翠兒,怎麼樣?宮主情況好些了嗎?”一個約十六七的小丫環扯着那名女婢的袖子不肯鬆手。
“好些?你自己去看看吧。”那名叫翠兒的女婢翻了翻白眼,搖了下頭。
“怎麼,還那樣子啊?”夢柃兒咬了咬脣角,一臉不情願的神情。
“是啊,天天對着衛護衛的屍體發呆。怎麼叫都不應個聲兒。怕是被勾去了魂吧。”翠兒說完,掀起了被子,鑽了進去,再不睡,天都亮了。
夢柃兒轉眼看着那已翻身要睡的翠兒,輕輕地露出了笑。想不到這兒涅玉明還真是個重情重意的種兒啊。
不過,要讓她夢柃兒以身相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想到這兒,她輕抿着脣角,貓進了被窩裡,偷偷地笑了!不知王兄現在是否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堂堂燕明的公主不見了,呵呵,會不會有些好玩兒的事情發生呢?
要她心甘情願的嫁人,等吧!哼!
……
燕明國
長凌殿
羣臣跪在殿堂下,相互觀望,卻無一人敢言。
“卿等爲何不言語?”穆旭晨看着朝堂之上,竟無一人應聲。啪!一拍龍案,怒喝了一聲。
“臣等惶恐!香凝公主定是因賜婚之事而感不滿,所以……”那俯地老臣,擡着一雙老眼,瞄了瞄君王,又俯下了頭去。
“因賜婚不滿?”穆旭晨撓了下頭,長嘆了一聲。
這死丫頭,真是被寵得沒了規矩。前些日,延師北上,竟發現涅燕邊界多了些許的駐兵守衛。怕是這涅王已感覺他的存心,所以才加調了兵馬。
上書以示相好。望香凝公主能博君一笑。結果,涅王並未收其爲妃。反而,則令若可其與皇弟玉寧宮主成其美事。
穆旭晨雖有些失望,但卻也算是同樣可達目的。誰想,這風聲走得還真是快。竟讓柃兒那丫頭先行知曉了。
否則,又怎會有眼下這般混亂之事?
眼掃了下堂下衆臣。又是一聲長嘆!
“衆卿請起。梅將軍,加派人手,定要將香凝公主尋回!不得延誤!”穆旭晨看了眼梅長嘯。
“臣,得令!”梅長嘯上前抱拳。
“好!”穆旭晨輕輕一笑,揮了下手。
“退朝!”
朝堂之下衆臣這才喘出了一口氣來。
“梅將軍這次又要辛苦一番了!”
“王令當尊!”
梅長嘯一抱拳,輕撩軟甲,走出了朝堂。
柃公主,你到底會去哪裡?
……
[永寧殿]
涅玉鏤懶散的靠着逸非凡,手中拿着卷宗,一雙鳳眸似合非合。
陣陣涼風襲過,好不清涼愜意。
逸非凡看着靠在胸前的涅玉鏤,有些無奈的輕搖了下頭。
“凡因何事而搖頭?”涅玉鏤未擡眼,卻知其動作。
逸非凡看着他緩擡起的眸,輕輕地笑了。
手攬過他的腰,靠近了他的耳邊。
“你真的很像一隻偷懶的貓兒!”逸非凡的話語,輕柔的落在了他的耳邊,讓涅玉鏤微微地勾脣輕笑。
“呵,那你就是隻偷腥兒的貓兒!”說罷,將他不安分的手輕捏了一下。
“哦?”逸非凡笑了,抵着他的肩頭。輕吸着他那一身自然而然的清竹氣息。
“在看什麼?”逸非凡握着他的手,擡起了他手中的卷宗,只見上面畫着血紅的圈兒。
“呵,沒什麼。處決的人名單罷了。”說罷,撫開了他的手。輕笑着合起了卷宗。
“處決的名單?”逸非凡看着他平靜的點了下頭。
“凡,有何疑問?”涅玉鏤側了下身子,看着他的眼。
“何事?竟需處死如此多的人?”逸非凡攬着他腰的手,不自覺地縮緊了許多。
“叛逆。”此二字說得輕巧,然而聽來卻有千金之重。在這古時,最重的罪也不外乎是叛逆弒君了。
“洛玉塵?”逸非凡本能的反應出了這個名字。
“沒錯。”涅玉鏤滿意他反應的如此迅速。
“可他已經死了。爲何……”話未說完,逸非凡微微眨了下眼睛,難道……
“叛逆重罪,當誅九族!”說完,啪的一聲,將已合上的卷宗摔到了桌案之上。
“涅……”逸非凡看着他眼中的殺氣,皺起了眉。他清楚,他阻止不了他。
涅玉鏤嘆了一聲,坐起了身。
剛欲開口,卻見殿門外飛奔而入一個身影。
“何事如此驚慌?”涅玉鏤皺着眉,不滿地看着慌張跪在地上的男侍。
“稟王,不好了!”那男侍捂着胸口,喘着。
“說!”涅玉鏤那隱壓着怒氣,已顯於眼眉之間了。
“玉寧宮主!玉寧宮主拼死不讓小的將衛護衛的屍體下葬!請王明斷!”那男侍俯於地上,輕顫兒着。
涅玉鏤微微一愣!是刖?
怎麼會這樣?
而於一旁的逸非凡則輕垂了眼眸,遮住了那抹從不輕易顯露的悲傷。
這樣的感覺,他清楚。就像那時的自己,親眼看着她被火化掉的屍身……
那種感覺,彷彿心也被一同焚化成了灰燼一般。
涅玉明!
……
[玉寧宮]
“放肆!爾等誰敢再動一下?”涅玉明緊握在手的匕首,用力的向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一刀。
一旁的侍從們一見,都無人再敢上前。
“刖!”那聲含着怒氣的冷凝聲音,透過了人牆,直傳至他的耳中。
“王!”一聲聲高呼,衆人跪拜在地。
涅玉鏤未看一眼,徑直走向了手中還握着匕首的涅玉明。那雙眼,凝着怒氣。
“你在做什麼?”啪!一記耳光沒有預兆的落了下去。
噗通一聲!涅玉明的身子向後一傾,撞到了身後的木椅之上。晃了晃,沒有倒下去。
只是站在那,睜着那雙已無神的眼,看着站在他眼前的涅玉鏤。
“皇兄!”許久,才從已盡乾啞的嗓子中找出了這兩個字的音律。
“你還知道朕是你皇兄?你這是在做什麼?”涅玉鏤雙眸微合,那怒火已是鮮明可見。
“他們要帶走衛回。”涅玉明那雙已失了神的眼,卻因提及衛回二字而變得有了一絲的生氣。
涅玉鏤看着身子打着顫的涅玉明。緊閉了下眼,長嘆出一聲氣。
“刖……”他向他走近了一步,而涅玉明卻又看着他後退了一步。
“衛回他已經死了。懂嗎?”涅玉鏤冷眼看着他的後退,看着他手中還滴着血的刀子。
“沒有……”涅玉明搖着頭,冷清清地哼笑了一聲。
“回沒有死!他沒有死!”那一聲聲淒涼地吼聲,迴盪在玉寧宮的每一個角落裡。
“回沒有死……”他轉而輕喃着,擡起了染着淚的眸子。看着眼前的涅玉鏤,輕輕地笑了。
“皇兄,如果要帶他走,就請爲我收屍吧。”說完,噗通一聲,跪在了殿上。
那把透着血紅的刀子,對着他的心口。
“你……”涅玉鏤看着心意已決的涅玉明,緊緊地握了下拳。
“涅。”一直站於他身後的逸非凡,靠近了他,低聲輕語着。
涅玉鏤那張已陰至及的臉,稍稍鬆緩了下來。
“全都退下。”一揮手,四周的男侍依言盡退。
整個玉寧宮,就只剩下他們幾人。
“刖,若是感覺到痛,就哭出來!”說罷,未待他反映,一個移步上前,反手一扳,將他手中的刀子擊落在地。而涅玉明那單薄的身子就被他強行的鉗制在了懷裡。
“爲什麼不哭?”涅玉鏤扳着他的臉,看着他一雙無神的眼。
“不要送他走,皇兄!”那晶瑩的淚緩緩地溢出了眼角。
“再留他幾日,皇兄!”那晶瑩的眸子染着血色。
“我的心……”他哽咽着,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涅玉鏤的手,緊緊圈住了他。
“刖!……”涅玉鏤閉了下眼,長長嘆出一聲氣來。
怎奈這情字傷人!情字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