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這邊證據確鑿,案件的事實已經十分清晰,審理完畢,法庭當庭進行了宣判。
“原告意圖傷害被告被監護人杜雲琛,證據確鑿,雖然系杜雲琛的親生父親,但爲了保障杜雲琛及其母親的人身安全,本庭宣判,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並且禁止原告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任何理由接近杜雲琛及其母親張瑞雲!即日生效!”
判決一出,頓時全場掌聲雷動。
陸秀沒想到禁制令竟然能夠得到通過,在這個還在使用案例法的時代,這場判決對於保護婦女兒童權益絕對有着劃時代的意義。雖然對於廣大底層的婦女兒童或許沒有多少用處,但對那些飽受丈夫虐待,卻求助無門的上層婦女卻是一個絕佳的好消息。
林鳳麟的確應該慶幸今天他沒有到庭,聽過他喪心病狂意圖謀害自己親生兒子的禽獸行徑,圍觀羣衆義憤填膺,雖然得到了對母子二人有利的判決,依然無法消除大家的心頭之恨。找不到正主,大家紛紛把憤怒發泄到了林鳳麟的代理律師身上,要不是他意識到情況不妙跑得快,說不定也會去醫院陪林鳳麟。
相比狼狽不堪的原告方,被告方這邊就有序得多了。圍過來的都是各大報紙的記者,杜雪懷什麼都沒說,只是把一切交給了律師,在幾個小弟的掩護下,帶着陸秀從容撤離了現場。
想起剛剛海棠說過張瑞雲曾經喝過墮胎藥,陸秀離開法庭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帶雪球去醫院做全身檢查。如果雪球有什麼不妥,她發誓,她絕對會讓林鳳麟一家生不如死!
“小姐……”她剛想上車,忽然聽到了海棠的聲音。
回頭,果然對上了海棠期期艾艾的表情。此時的海棠已經是一副婦人的打扮,一身布衣,小腹竟然已經微微隆起。見陸秀回頭,她竟然不顧身體不方便,跪到地上,對着她磕了三個響頭。
“小姐,我對不起你!”
陸秀沒有理她,轉身,上了車。她能夠理解她的選擇,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只不過做了對她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已,人性使然,無可厚非。但是對當時孤立無援的張瑞雲來說,卻是這世上最無法原諒的背叛。她雖然理解她,卻永遠不可能原諒她。
“我們走吧!”
車子開動,海棠依舊沒有起來,透過後視鏡,陸秀看到有個老實巴交的男人蹲下身,扶起了她。
“你怎麼找到她的?”陸秀收回視線,問杜雪懷。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既然,林府是爲了保守秘密才賣掉她的,必定沒那麼容易找到。
“很簡單,我先買通了林府的人。”杜雪懷幽幽嘆了一口氣,“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林府用高價把她賣給了深山裡一對兄弟爲妻,那個是兄弟裡面的哥哥。”
兄弟共妻,想想就知道那邊會窮到什麼樣子。
陸秀長嘆了一口氣,也算是海棠咎由自取,要是她哪怕稍微護着點張瑞雲,當初張瑞雲一屍兩命的消息傳開,張家也不可能把她繼續留在林府。
“我們回家,先帶雪球去醫院做檢查。要是雪球的身體有任何損傷,我對天發誓,必定會讓林鳳麟十倍百倍償還!”
陸秀一愣,因爲說話的是杜雪懷。她雖然一心想着要帶雪球去醫院,卻並沒有說出口,沒想到杜雪懷竟跟她想到了一起。
“有你這個daddy是雪球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想到雪球那個禽獸不如的親生父親,她忽然感覺鼻子一酸,撲過去,緊緊摟住了他。
杜雪懷被她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苦笑道:“一家人,這麼客氣幹什麼?”
一家人!這就是家人的感覺,溫暖可靠,就像一座大山,想到這裡陸秀摟得更緊了。她做夢也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在別人眼裡殺人不眨眼的流氓頭子身上,找到家人的感覺。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然後帶着兩個孩子去了租界最好的醫院檢查。反正要檢查,順便帶上毛團,因爲是撿來的,天知道她在孃胎裡的時候,會不會也受到過什麼不爲人知的傷害。
杜雪懷親自帶着兩個過來,醫院方面哪敢怠慢,立刻派出最好的人員跟設備給兩個孩子檢查。
檢查的結果令陸秀長舒了一口氣,兩個孩子身體十分健康,而且無論是身體還是智力發育,都領先了同齡的孩子一大截。
檢查完畢,兩人帶着孩子準備回家,才發現林鳳麟竟然剛好也在同一家醫院。相比受到了院方特殊照顧的他們一家,林鳳麟就沒那麼幸運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正義的市民向媒體爆了料。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被各家報紙的記者團團圍住,問的都是他曾經意圖謀害親生兒子的經過。
林鳳麟被問得狼狽不堪,如果地上有個地洞,他一定會第一時間鑽進去。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說的應該就是他了。他原本只想讓前妻一家不得安寧,沒想到弄到最後,丟臉的卻反而是他自己。
“林鳳麟先生,請問你爲了追求真愛,殺子害妻的事是真的嗎?”
“林鳳麟先生,既然你曾經意圖殺害自己的兒子,爲什麼又突然跑出來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林鳳麟先生,請問你對一個人的人品與才能是不能一概而論的,這個說法怎麼看?”
“林鳳麟先生,請問許微柔小姐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能夠令你不惜傷害陸小姐那樣才情跟人品都一流的女子?”
……
記者們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幾乎每一個問題都刁鑽無比,林鳳麟面紅耳赤,簡直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原本就已經因爲一部《日落》名聲掃地,今天庭審的結果傳開,必定會聲名狼藉,再也沒有翻身之力。這個時代對文人的人品要求很高,如果說之前的拋妻棄子還可以用追求自由來美化,那麼證據確鑿的意圖殺子害妻卻是任何一個標榜自由與民主的人士都無法接受的。
林鳳麟會這樣做其實也不奇怪,看看他有一個怎樣的母親就知道了。生長於封建大家庭,在母親的言傳身教之下,他或許都不會覺得身爲丈夫,讓妻子打掉自己的孩子到底有什麼錯。
仔細一想,他真是一個有趣的矛盾體,追求真愛的時候標榜西方的民主自由,讓妻子打掉孩子的時候,又擺出一副夫爲妻綱的模樣。雙重標準的確很好用,但首鼠兩端註定不會有什麼好結局。從今天起,自由與進步人士必定會恥於與他爲伍,而鑑於他之前拋妻棄子的禽獸行徑,對殺妻十分寬容的封建保守人士也註定不可能接受得了他。
想到他註定了會一片黑暗的未來,陸秀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燦爛。
“雪球,我們贏了!”她抱緊了懷裡依舊懵懂的小傢伙,心情愉快地在他的小臉上重重親了一口,“從今往後,那個傢伙再也不可能過來打攪我們了。”
她說着,笑着指了指林鳳麟所在的方向。雪球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對着不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羣好奇地看了片刻,可能是覺得那幫大人鬧哄哄的沒什麼意思,忽然面向杜雪懷張開了小手:“daddy!daddy!”
大概是聽到了小傢伙的聲音,林鳳麟猛然投來好奇的一瞥。他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雪球,可惜,此時雪球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了。他只看到了小傢伙咯咯笑着撲入杜雪懷懷裡的情景。
“不!那是我的兒子!我的!”一直被那幫難纏的記者追問,林鳳麟此時早已頭昏腦脹,看到這一幕,情緒瞬間失控,不顧一切地對着雪球所在的方向大吼。
雪球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小小的身體立刻不安地往杜雪懷懷裡鑽。
杜雪懷乾脆張開大衣,將小傢伙裹在了裡面,徹底隔絕了林鳳麟的視線。然後,夫妻二人抱着兩個孩子,旁若無人地離開了醫院。
回去的路上,杜雪懷笑得一臉奸邪:“律師原本曾經提議,趁熱打鐵,反訴林鳳麟故意傷人,意圖謀殺,不過,被我拒絕了。謀殺未遂,就算勝了,又能關他幾年?現在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
“是的!”回想着剛纔林鳳麟那狀若癲狂的模樣,陸秀笑着眯起了眼睛。就憑這件事情如今的知名度,他的下半輩子都要活在殺子害妻的陰影之下了。
張瑞雲,你可以安息了!
想到死在自由與進步名義之下的張瑞雲,陸秀一陣黯然。逝者已矣,就算林鳳麟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不可能再回來了。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繼續用這個身體好好活下去,儘自己所能,用自己微小的蝴蝶翅膀改變這個世界。
想到這段時間自己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改變,陸秀終於覺得氣稍微順了一些。抱着雪球讓小傢伙站在自己的膝蓋上,循循善誘:“雪球乖,叫麻麻!”
“麻麻!”平常陸秀需要哄上好半天才能換來一聲麻麻,沒想到今天雪球卻很給面子,一聲麻麻叫得清脆無比。
陸秀親了他一口以示獎勵,然後,笑着望了望天空,張瑞雲,你聽到了嗎?我們的小雪球已經會叫媽媽了!
就在陸秀這邊爲了官司的勝利雀躍不已的時候,朱橫那邊一場以許微柔爲中心的撕逼大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因爲這場撫養權官司,林鳳麟跟許微柔之間的關係再度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原本許微柔一直都是以懵懂無知的無辜少女形象出現在公衆眼前的,畢竟,年齡是她最好的掩護。只可惜,法庭上海棠一句許微柔不想當後媽無情地戳破了她所有的僞裝。
不管她是否曾經唆使林鳳麟離婚,甚至傷害親生兒子,她的形象都已經不可能跟開始時那樣純潔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