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晚了一步。就在幻眉剛要回清心殿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宮女跑了過來,見四周無人,對她耳語了幾句,幻眉立時變了顏色。原本以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過幾年小公子長大有能力自保的時候,就不用擔驚受怕了,到時候自己對柔妃的遺言也就有了一個交代,但沒有想到皇后還是不願意放過他們。還是要他們死。
不行,自己誓死也要保護小公子周全。於是她急忙回到清心殿打算拿着柔妃曾經留下的令牌帶着小公子和姑蘇出宮。
但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未央宮的人就在眼前。當幻眉看到前面帶頭的人是珀離的時候心頭有那麼一刻的僥倖,當初的姑蘇就是她送到清心殿的。並且再三叮囑自己,不要將其是柔妃女兒的身份透露出去。否則,到時候誰也保護不了自己。既然她可以保下柔妃的女兒,那眼前的小公子……
不她不能拿一個沒有把握的猜測來賭小公子的命,絕對不能,這她絕對賭不起。就在幻眉還在猶豫之時,一旁的四皇子忽然一把將她拉到一邊,沉聲道:“跟我來!”四皇的眼中有神的看一眼姑蘇,然後重重的對她點下頭:“我知道有一條暗道可以從這裡直接通往宮外,你們跟我來!”
什麼?暗道?幻眉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哪裡來的暗道,她怎麼不知道?
如果珀離不可信,那眼前這個不過八歲的孩子就可信了嗎?但是她別無選擇,眼看着姑蘇被他拉着往屋子裡跑去,小公子也跟在後面。幻眉只好腿腳不自覺的跟着他們。
姑蘇的房間,四皇子轉動了一個青花瓷瓶,一旁沉重的書架隨之慢慢轉動,一個黑乎乎的暗道出現在書架後面。幻眉不可置信的看向姑蘇。姑蘇卻用更加驚訝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四皇子西門闕。
姑蘇的房間裡怎麼會有暗道?
自己的房間裡怎麼會有暗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一切都來不及追究,珀離的人早就進了清心殿,外面哄哄鬧鬧,被火把照的通亮一片。
“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西門闕催道!
幻眉沒有選擇,不得不信任眼前的這個男孩,猛然跪地道:“請四皇子殿下一定要保護好姑蘇和小公子!”
“你們快走!這裡交給我!”西門闕沉然道,說着將姑蘇和蕭燁煜推進了暗道。
燁煜和姑蘇早就知道眼前正是緊急關頭,若是幻眉留下,定當沒命。四皇子雖然是皇上的兒子,但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清心殿裡,不是明擺着在跟皇后作對嗎?雖然他小小年紀,但皇后怎麼可能會放過他給自己留下隱患。
“幻眉快走……”
“闕哥哥快走……”姑蘇和燁煜的聲音幾乎同時喊出來。
幻眉一把將西門闕推進暗道,起身連忙轉動青花瓷瓶。
就在沉重的書架緩緩被關上之際,幻眉沉然跪地,聲音極其悲切道:“小公子,燕國晉王是您的父王,晉王妃是您的母妃,公子一定要記得爲王妃報仇!一定要找到當年散播流言陷害王妃的人!”幻眉最後的一句話狠狠的被那道暗門分割開來。姑蘇只看到幻眉最後悲切的眼神看向自己:“公主……”後面的什麼都沒有聽到……
“跟我來……”西門闕拉着姑蘇向暗道深處跑去,燁煜緊跟在身後,一路上黑暗無比,姑蘇被摔倒了好幾次,燁煜好幾次都來不及去扶,都被西門闕搶先一步拽起來接着往前跑。
珀離他們會不會發現了暗道也跟着追過來,所以他們一刻都不能停下,最後燁煜只好拽着姑蘇的另一隻胳膊往前跑。
終於看到盡頭了。但是眼前依然高牆院門重重疊疊。
“我們還是在宮裡嗎?”姑蘇失望道!
“沒有,這裡是風雀閣,是在我家!”
“你家?爲什麼這條暗道會通到你家!”姑蘇不解道。
“是當年父皇爲了見到我母妃而挖的,這條暗道只有父皇和母妃還有我知道。就連當年挖地道的人也被父皇處死了!”
知道安全就好,在姑蘇這麼小的年紀,還不會去思慮其他。
但燁煜的眼眸卻一直複雜,悲慟、哀傷、淒涼、還有仇恨!
這麼多年來就只有幻眉一人與他,如同親人。雖不是幻眉親生,但幻眉卻一直將他看做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儘管她一直喊着他爲小公子。
此刻幻眉留下,怎能活命!
雖然以前柔姑姑告訴過自己的身份,但是幻眉剛纔的話語……他要自己爲母妃報仇……是什麼樣的仇恨,就算在臨死也不曾忘記?
燁煜的小手緊握成拳,直直的跪了下去,瞅着黑暗的暗道重重三拜。
姑蘇只看到那白色的背影無比的淒涼,卻一點都沒有無助的樣子!那淒涼的背後是一種可怕的堅定。
幻眉最後的話她不是沒有聽到。仇恨就這樣被灌輸在了燁煜的生命裡,要不是接下來一系列事情的澆灌,它也不會在蕭燁煜的腦海裡根生地固,以至於他活的一生辛苦,也讓別人痛苦!
“以後我們相依爲命,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蕭燁煜起身對姑蘇道!
相依爲命,姑蘇畢竟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四個字的分量有多種。欣然笑笑:“只要有燁哥哥在,姑蘇什麼都不怕!”
“姑蘇,留在我風雀閣,我會一生護你周全!”
“不用了,只要有我在,就不需要別人來照顧她!姑蘇,我們走!”蕭燁煜也不等姑蘇回話,順手抓起姑蘇的小手,與西門闕擦肩而過。
不知爲何,西門闕的心間忽然一緊,他開始害怕!剛纔蕭燁煜的那個動作看上去是那麼自然,但卻帶着仙子一般的出塵之美。就連同爲男孩的他也不得不在內心悄然讚歎、羨慕、接着就是害怕!
如果自己和蕭燁煜站在一起,姑蘇會選誰?
原本他可以攔住那兩人,找到自己想要的這個答案,但是他怕結果不是他想要的。於是深深的閉上眼睛,一揮手,遠處的暗隱都一閃而退。
上巳節,花燈漫天,溱水河畔,綵綢漫天,傳說這一天只要有人採下樹頂最高的那枝桃花送給心愛的人,便能一生爲約。
“燁哥哥,我們要去哪裡啊!”
“我也不知道!”
“燁哥哥,你看,前面的燈好美啊!”
燁煜看着姑蘇渴望的眼神,再摸摸自己手上的扳指。一天了雖然姑蘇一直都忍着不說自己餓,但是他能看出來姑蘇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可是現在就只有這一枚扳指,他不知道他們像今天這樣飄蕩的生活要過多久,如果再不安定下來,到時候恐怕就連生存都是問題了。
但只要是姑蘇想要的,他一定會滿足她!”
“老闆!我們要這個燈!”燁煜遞出手中的扳指,指着姑蘇一直盯着的那盞燈。
“燁哥哥,我們走吧!去那邊看!”姑蘇很懂事的要拉着燁煜走!
“沒事的!”燁煜堅定的對姑蘇道,然後看向老闆:“我們就要這盞燈了!”
老闆狡黠的眼神看一眼燁煜,再看一眼他身旁的小女孩姑蘇。兩個半大的小孩,拿着這麼名貴的扳指,還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哼哼,不狠狠的敲詐一把,他這奸商的名頭豈不是白當了:“這麼差的貨色,八成是假的吧!能值幾個錢,快走快走,小孩沒銀子,就不要妨礙我做生意!”
以退爲進,這個奸商,竟然將這一招用到了兩個孩子的身上。
“燁哥哥,我們走吧,不要燈了!”
燁煜嘴角含着笑:“沒事!”然後換上一副凌然的面孔,看向那老闆。這分明是個小孩,但他那張臉卻出奇的美麗,那雙晶瑩眸子,和那雕工細琢般的面容,不得不讓人羨慕、嫉妒,更多的是驚歎。
可是,此刻那雙迷人的眼眸卻帶着無比的寒意,直直的看向自己。燁煜的腳步一步步走向老闆,那老闆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眼神不安的掃過一旁圍觀的衆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下一秒這個男孩要對面前身長八尺的男子做什麼。
但燁煜卻什麼都沒做。他單手負後,伏下身子,在老闆的耳邊耳語了幾句。那老闆忽然變了顏色。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孩。燁煜很淡然的扭頭看向一邊,那老闆看了良久,很不自然的乾咳了兩聲問道:“你們想要哪個!”
燁煜依然淡然的看了一眼剛纔自己選中的燈!”
老闆取下那燈,很恭敬的遞到燁煜手中,連帶着那扳指道,態度極好:“兩位的這扳指太過貴重,我這小本買賣,沒有那麼多的錢找給你們,這風箏你們先拿着,等下次來的時候再一起付吧!”
燁煜接過風箏和扳指,順手摘下頭上束髮的簪子,遞到老闆面前:“這個呢?”
老闆傻眼了,只盯着燁煜半張着嘴巴。剛纔那秀髮順着這男孩的肩膀飄落而下的那一幕美不勝收。
“老闆!”燁煜輕喚道。
老闆這才反應過來,再次尷尬的乾咳兩聲,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眼前的這男孩都竟然能讓自己出了神。
燁煜將燈遞到姑蘇手中。正欲拉着她早,身後的老闆忙道:“等等!”
燁煜轉身,冰冷的眼神掃過,老闆的手再次不自覺的抖抖。沒想到那雙如仙般的虎目鳳眼,竟然也會如此凌若冰霜,嚇的老闆不禁低了幾分聲音:“這個還是貴了!”
原來如此,燁煜還以爲他還要再做爲難!
“你能找多少,便找多少!”
老闆一愣,連忙取出身上所有的錢給了燁煜。
姑蘇走在燁煜身旁,捧着手中的燈,愛不釋手:“燁哥哥,你剛纔在那老闆的耳邊說了什麼,怎會讓那老闆忽然就大變了態度?”
燁煜看着姑蘇的樣子,嘴角的笑容更美了幾分:“沒什麼,這燈你喜歡就好!”
“燁哥哥,你就告訴我嘛。”
燁煜淡淡道:“沒什麼?我只是告訴他不要騙小孩子,尤其是敢獨自上街的小孩!”
“就這樣嗎?燁哥哥肯定是在騙姑蘇,那老闆怎麼可能因爲這就對我們的態度轉變的那麼快呢?”
“燁煜收了幾分笑容:”最重要的不是這句話,而是我剛纔用眼神傳遞給他的信息!”
“用眼神傳遞給他的信息?”姑蘇不解道。
“一個人要學會控制自己,才能不被別人控制。尤其是自己的情緒和表情!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可以表達很多的情感,但一定不能暴露自己內心的弱點,就算在最無助的時候,也不能暴露給自己的敵人看!”
姑蘇似懂非懂道:“燁哥哥真厲害!”
“燁哥哥,這些是什麼字啊!”姑蘇雖識得幾個字,但她所知不全,燈籠上題的字,她還不能認全!”
燁煜看着那燈籠,眼眸忽然深切的看着姑蘇:“東西南北只願相聚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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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南北只願相聚不分離!
浮生若夢,也許在多年以後,原地又重逢,一切又重頭!
只是那箴言……
——以後我們相依爲命,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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