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暉回了京城,在工部供職,工部職務大多數時候還是要外出到處跑着考察和監督工程的,所以,魏暉和自家媳婦一商量,就覺得在京城估計又住不了多久,將皇上賞賜給自己的那個宅院打理好了,也不會時常住,還不如就簡單點,先在父母這邊住着,那邊的房子就不要太過於精心佈置了。
魏暉在外做官十幾年,積蓄還是有不少的,雖然他秉承父親教導爲官爲民,不貪不奢,不過,有一句叫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再怎麼也做官這麼久了,肯定給自己留了幾手。
但回家時,他還是秉承節儉的原則,沒有在任何地方有所鋪張。這也讓其父魏大人對他很是滿意。
魏家院子就那麼點大,魏暉夫婦回來後,家裡就更擠了,魏暉夫婦和魏頤住一個院子,只是一個住東,一個住西,中間院裡本來種的植物比較少,後來就多種了些,以隔絕視線,魏歸真沒過去和他父母住,依然住在魏頤那裡。
魏暉夫婦對於自己的這個傻兒子,其實並不是沒有感情,但是,失望多於期待,總覺得對他沒什麼指望了,也就不想去過多關注,認爲他被父母養着,也不錯。
魏頤這個嫂子是個長相挺美的女子,想來這些年跟着魏暉在外也並沒有吃什麼苦頭,保養得挺好的,近三十歲的人了,看着還二十出頭的模樣,只是在看到魏歸真時,她時常露出憂慮又憂傷的神情,魏頤知道她對生出魏歸真來很自責和難過,最開始還勸她,讓她不要難過,說魏歸真很乖,而且以後一定會變好的,但他嫂嫂也許打心眼裡就不相信魏歸真會變好,所以還是那副模樣,根本開心不起來,勸的次數多了,魏頤也就不再勸了,只自己把魏歸真好好照顧着。
魏家這個小夫人,因在生魏歸真時傷了元氣,當時大夫就說以後可能再懷不上孩子,這麼多年了,果真沒有再有孕過,她一直因此責備自己,但是要她給魏暉納妾,她和魏暉感情這麼好,魏暉又從沒有提過要納妾,家裡公婆也沒有催,她最後也就沒那麼幹,總覺得,說不定哪天就能夠懷上孩子了呢,會生一個聰明的像他父親一樣的兒子。
這次魏小夫人在家裡壓力其實挺大的,魏夫人雖然不大管魏暉他們的事情,但還是叫大兒媳婦去過問了孩子的事情,魏小夫人和這個婆婆關係很一般,應着會考慮的,實則心裡很難過且不願意。
因爲孩子的事情,魏小夫人就對魏歸真比以往關注了起來,想去相信魏頤一直堅信的魏歸真會變得聰明的那個說法,也生出了和孩子的親近之意,回家後的這段日子,她常常陪着魏歸真,魏歸真天真可愛,雖然傻傻的,但毫不惹人嫌惡,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她也就漸漸對他喜愛起來,但是想到他無法繼承他的父親,不免還是會流露出哀傷的情緒。
魏歸真雖然傻,但是孩子總是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大人對他們是喜歡或者厭惡,他不喜歡和他母親在一起,還是經常纏着魏頤,他母親來接他一起出個門,他就要把魏頤拉在一起,魏頤不去,他就眼巴巴把他望着,很是可憐的模樣。
魏頤明白,他家兄嫂有想和魏歸真培養感情拉近關係的意思,他們纔是真正的父子母子,魏頤覺得自己應該成全兄嫂,所以有故意讓魏歸真和嫂嫂單獨相處,但每次魏歸真眼巴巴地望着他,流露出難過或者控訴時,他還是會很難受的。
魏家最近的確是走運了,且不說魏暉在外十幾年被調回京做了京官,還有了一個宅子,就說魏大人這次做主考官,功德圓滿,幫朝廷選拔了優秀人才,又沒出什麼紕漏。
皇帝聽說他爲了這次做主考,甚至沒讓自家小兒子參考,而他小兒子從小就有神童之名,更是十二歲就中了舉,歷朝歷代算下來,也可說是中舉者中年齡非常小的了,假如這次參考,極大可能就上了。
所以,皇帝在朝堂上直接表揚了他做主考官的功勞,但微微提了一句他完全不必避嫌到如此地步。雖然皇帝這樣說,但朝堂上的個個都是人精,哪裡會不知道,皇帝當初在考前一定知道魏大人爲了避嫌不讓兒子參考的事情,這事後纔來輕斥一句,有什麼用呢。
雖然皇帝輕斥魏大人的那一句是廢話,後面給魏家的賞賜卻讓大家都眼紅不已了。
皇帝說既然魏家小兒子沒有參考,那就直接到宮裡去做個侍衛吧,好好幹,以後一定也會有大出息,也算是不負了他的才幹。
皇宮裡的侍衛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品級還挺高,若是升上去做了皇帝的近身侍衛,那就是一直待在皇帝身邊,完全可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啊,有些大臣都得去巴結着呢。
朝臣那是眼紅不已,下朝後,不少人假惺惺地過去恭賀魏大人,說長子和幺子都這麼出息。
魏大人面上誠懇地道謝,心中卻苦惱極了,心想,皇帝爲什麼要讓魏頤入宮去當侍衛,難道他已經知道魏頤的身份了嗎?
魏大人回家去給魏頤說了這事,魏頤當時就驚訝極了,道,“父親,真的是做侍衛?”
魏大人點頭,道,“估摸着過幾天就會讓你去侍衛營報到,你先在家裡把東西收拾好,到時候過去後,一切還要恭謹小心做事,萬萬不可如在家中般隨意了。你過去,也不知是否該先去城外京畿城防營受訓一段日子……”
聽到這裡,魏頤已經大驚失色,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完全一個弱書生,因爲皇帝一個狗屁賞賜就要棄文從武,還要和一羣武夫一起受訓練,說不定還是住在一起,他想到要和一羣髒兮兮臭烘烘的男人一起,他現在就覺得忍無可忍了,而且,他完全不想做武夫,只想做文人啊,打斷他父親的話,慘白着臉道,“父親,真的要去嗎?您也知道我這個樣子,怎麼做得了侍衛。您還是去幫我謝了皇上的好意吧!”
魏大人看到一向沉穩鎮定的魏頤居然因爲要去做侍衛而嚇得面色慘白,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做侍衛,也不一定是要武藝超羣,你去了自可明白。”
魏頤苦着臉看着魏大人,轉着腦筋,道,“父親,若是孩兒病重了,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魏大人心想要是讓皇帝查出來魏頤是假裝病重不去侍衛營報到,這不是增加皇帝對他家的猜測嗎,魏大人覺得這不妥,就說道,“你還是先去報到,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說着,就讓魏頤出去了,魏頤苦着臉有氣無力地走到書房門口時,魏大人又說了一句,“爲父會去給你打點打點的,你不用如此沮喪,到時候好好幹,說不得比做文官更有前途。”
皇宮內的侍衛,都是京城裡的皇勳貴胄家裡選拔/出來的年輕幹練者,一般人根本沒機會去。
就說白麟涵這種貴族子弟,都要在外面軍隊裡去鍛鍊幾年了,家裡人才認爲他更有資格進宮做侍衛,現在魏頤這個樣子就讓他做宮廷侍衛了,那的確是大賞賜了,魏大人那樣勸他,也是情理之中的話。
魏頤也覺得自己做文官,肯定要熬不少年才熬得上去呢,這一下子就做宮廷侍衛,那的確是對他的恩賜了,但是,偏偏他不想做侍衛,不想做武夫啊。
魏頤沮喪極了,回房去魏歸真那裡找點安慰,沒想到魏歸真被他母親帶出門去了,他只更加難受,和明鷺交代了一聲,一個人也沒帶,就出門了,卻是去見容琛的那個“馬府”。
容琛這時候自然沒在那裡,但魏頤待在這裡還是覺得比在家裡心裡舒服些,至少可以用和容琛之間的美好來抵消因要做武夫的不快。
他坐在這邊書房裡彈琴,彈得指頭都發麻了也不想停下來,而且錚錚琴聲讓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要吃晚飯的時候,他就準備回家了,因爲自從魏暉夫婦回來,他就要和嫂嫂以及魏歸真一起吃飯,有時候母親也會一起,爲了不讓家裡人擔心,他覺得自己該回家吃飯。
還沒起身,書房門就被推開了,魏頤聽到聲音擡起頭,在太陽的餘輝映照的書房裡,他看到容琛偉岸挺拔的身姿,以至於心裡的那些難過和酸楚一下子涌上來,讓他差點流下眼淚,他起身就走過去,想也沒想,就撲進容琛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背。
容琛回抱住他,輕撫他的背脊,柔聲問道,“怎麼了?”
魏頤擡頭望着他,眼睛溼漉漉的,胸中的悲憤一股腦涌出來,對容琛並不需要隱瞞,也不需要忌諱,氣憤地道,“你不知道皇帝那個老頭子多可惡,他讓我去做侍衛!天啊,讓我做侍衛,他也不問問我樂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