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該死,請皇上恕罪。”
若說嵐琪剛進來時是緊張的,那麼此時她也已經平靜下來。
相信她既然決定進宮,就知道要面對些什麼,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你是該死,朕找了你十七年,這十七年,你去了哪裡?”
嵐琪伏下了身子,從容迴應,“民女知罪。”
單燁疲乏地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單子隱疑惑地看了一眼嵐琪,與單聰先後先後告退。
雲七夕正準備告辭,單燁卻道,“七夕,你留下。”
其實這正合她的意思,關於嵐琪,關於她的身世,她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得到答案。
待內殿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單燁微微往後靠了靠,眯着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嵐琪。
“嵐琪,起來說話吧。尤萬山,看坐。”
嵐琪站起了身,坐了尤萬山端來的凳子上。
“七夕,你也坐吧。”
“是。”雲七夕在剛纔單聰下棋的那個凳子上坐了下來。
過了許久,單燁悠長一嘆,說道,“其實朕知道七夕不是七夕,可朕不敢承認,朕怕阿蘿怪朕沒有照顧好她的女兒,她一定會怪朕的。”
嵐琪垂着眸子,眼底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皇上,眼前的七夕雖不是當年的七夕,但她確實是阿蘿的女兒不假。”
此話一出,不止單燁震驚,連雲七夕自己都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她媽媽在說什麼?她明明來自未來,怎麼可能是木錦蘿的女兒?不過,她深想一下就會發現,實在有太多的巧合和蹊蹺。
單燁凝眉看了雲七夕一眼,問道,“此話怎講?”
“皇上,其實當年阿蘿懷了一對孿生姐妹,阿蘿生下第一個,便託付民女抱着離開了安國公府,去北狄交給拓跋洵。皇上,當年阿蘿夫人雖然人在大燕,屍骨在大燕,可是她的心早已去了北狄,她的心一直在拓跋洵那裡。”
“朕……”
嵐琪說出了單燁一直知道卻不肯承認的一個事實,竟然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說道,“朕以爲朕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挽回她的心,卻不曾想她竟然去得那麼早,一點預兆都沒有。嵐琪,你告訴朕,她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
嵐琪神情有些恍惚,記憶彷彿回到十七年前的那個七夕夜。
“阿蘿夫人的死對民女來說也是很突然的,民女沒想到她生下第二個孩子就死了。當夜,安國公府的兩個夫人生產,大夫人的院兒裡先添了千金,阿蘿夫人緊接着就有生的跡象了,一開始她還說,應該當夜是七夕夜,所以孩子生下來就取名叫七夕。她大概預料到什麼,所以把第一個孩子交給民女。國公府裡除了民女,沒人知道阿蘿夫人生了兩個。後來那個據說也被取名叫七夕,大概是安國公爲了遵夫人的遺願吧。”
“原來當年阿蘿真的生了一對孿生?那麼你後來帶着孩子去了北狄嗎?找了拓跋洵?”
“不。”嵐琪低着頭,似是有些難以開口,“皇上,有些事情民女無從解釋,民女只能告訴您,民女沒有帶着她去北狄,只是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把她養大了。”
嵐琪所不能解釋的,雲七夕卻彷彿明白了。而單燁似乎也並不想深究這些了。
“嵐琪,她是不是一直在怪朕?”
嵐琪微微一笑,“恕民女直言,她確實一直在怪您。”
聽着嵐琪的話,單燁長長一嘆,“難道朕真的錯了?”
嵐琪沒有再回答他。
愛一個人,沒法去判定他的對錯,從不同的角度看來,就會有不同的答案。
愛一個人或許沒有錯,可是他愛的方式錯了,更何況,愛一個人不是佔有她,強迫她,而是讓她得到幸福。
對單燁來說,這中間還是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對雲七夕亦是如此。
單燁嘆了口氣,無力地擡了擡手。
“朕累了,你們都下去吧,朕想睡一會兒,想做一個夢,夢裡去問問阿蘿,可還恨着朕?”
尤萬山聽着心裡發苦,眼角發酸,上前去將單燁扶着躺下來。
“皇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您可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大燕的江山還得您來指點啊。”
雲七夕和嵐琪退出了承乾宮,這一次,嵐琪沒有逃避她,刻意等了她一道。
看到雲七夕疑問的目光,嵐琪的眼眶一下子憋得通紅。
“夕兒,你別怪媽。”
聽到這一聲夕兒,雲七夕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柔軟地撞擊了一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皇宮不是說話的地方,出宮再說吧。”
芸姨知道嵐琪來了宮裡,一直不放心,在宮門口等着,直到看到她們出現,纔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嵐琪,你總算出來了。皇上沒有爲難你吧?”
嵐琪搖搖頭,“沒有,畢竟已經這麼多年了,更何況,皇上爲難我做什麼,皇上更關係阿蘿是怎麼死的。”
雲七夕在一邊默默聽着,有些事情沒有拆穿。
所以芸姨早就知道阿嵐是嵐琪,可是第一次她問起嵐琪的時候,她卻故意裝作不知道。如今想來,也許是出於對嵐琪的保護吧。
嵐琪平靜地道,“走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們回去慢慢說。”
回到錦繡坊,芸姨,嵐琪,雲七夕三人平心靜氣地坐在房間裡,才終於把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
“夕兒,當初夫人生下你的時候,讓我帶着你離開,還把當初皇上給她的那枚玉扳指給了我,只是希望有一天,這枚玉扳指能保護你,讓皇上對你網開一面。”
嵐琪說着將一枚玉扳指拿了出來,雲七夕伸手拿過來,仔細看了看,確實跟單連城那隻一模一樣。
按理說,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玉器,即便是同一塊玉,按照同樣的圖做出來造型一樣的玉器,在玉的紋路和細節上,也會有些許不同。當時她盜墓的時候,發現了那隻玉扳指,只記得它的造型,知道它材質不錯,並沒有仔細去看它的紋路。所以到底哪一隻纔是帶她穿越的那一隻,她分辨不了。
“後來呢?”雲七夕摸索着那隻玉扳指問。
嵐琪道,“後來,我是準備遵照夫人的意思帶你去北狄的,可是走了不遠便得知了夫人的死訊,皇上更是出了尋人告示到處找我,我很恐慌,害怕不能完成夫人囑託就被皇上找到,於是我把那玉扳指套在你的手上,到時皇上萬一抓住我,發現你手上的玉扳指,興許會動側隱之心,不會對你怎麼樣。”
“然後玉扳指帶着你我穿越了?”雲七夕基本可以猜到後來發生的事了
嵐琪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是,玉扳指一下子把我們帶到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裡沒有皇上,那是一個和平的社會,我想這或許是天意,又或許是夫人在天有靈,讓我帶着你避到另一個時代去,避開皇上的手,好好地把你撫養長大。”
一直在一邊靜靜聽着的芸姨搖搖頭,一臉地不可置信,“嵐琪,雖然你早就跟我說過你是怎麼離開的,但我還是不敢相信,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嵐琪淡淡一笑,“我也不能相信,可這是一個事實。”
她看向雲七夕,“夕兒,你在那裡呆過,你知道那個時代跟這裡有多大的不同,但是夫人當初對我有恩,我當時就有一個信念,爲了夫人,我也必須要把你好好養大。名字是夫人給你取的,我怕你被人說閒話,又怕你長大了問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所以給你找了個姓雲的爹。”
雲七夕動容地握住她的手,她非常清楚,她把她帶大受了多少的苦,有多少的心酸和委屈。
“媽,你辛苦了!”
嵐琪搖搖頭,“阿蘿夫人才是你的親孃。”
雲七夕輕輕一笑,“養者爲大,您養了我這麼多年,付出了多少我都知道,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親孃。”
嵐琪突地淚花涌了出來,“夕兒,你原諒我,剛開始在這裡見到你,我不是不肯認你,實在是不想連累你。”
雲七夕理解地點點頭,“我知道,可是您又是怎麼回來的?”
說起這個,嵐琪回憶道,“你突然失蹤了多天,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要是你有什麼事,我怎麼對得起夫人臨終的囑託?後來,我報了警,警察查到你最後出現的地方是一座墓室裡,可是卻一直沒有找到你的人。我心中無望,想着回到夫人墳前,向她謝罪。我不確定這玉扳指能帶我回來,卻沒想到我真的又回到了這裡。聽說了晉王妃的事,我便知道你是我的夕兒。知道你還活着,我就放心了。”
既然這隻玉扳指在嵐琪的手裡,那麼她當初盜得的那隻就應該是單連城手上的那隻了,可是單連城戴了那麼久,爲什麼他就沒有穿越呢?
解開了很多的疑問,又有疑問冒了出來。
前線的信三天兩頭地傳回京城,北狄的目的依然不變。可單燁依然不鬆口。
自打單連城接手了主帥以後,將士們的士氣高漲了不少,前頭連連敗退,都想好好地挫挫敵軍的銳氣,把失掉的面子打回來。
可是,單連城始終不發兵,保持沉默,而敵軍也突然間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