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 那個面向着晨曦少年身體機能達到極限,視線慢慢變黑,身體像後倒去, 和秦小寶一起躺在了草地上。
早上很早就起來上學的孩子三五成羣的要去學校, 在橋上追追趕趕, 嘻笑聲不斷, 突然看見河岸的草地上躺着兩個人, 嚇了一大跳,於是立馬叫了大人過來。
顧君弦是在醫院的病牀上醒來的,那時候天已經接近黃昏, 他睜開眼睛,黃昏的光從窗子射進來, 有些乾冷的風吹起了那畫了青竹的簾子。
睜開眼後, 回想起暈倒前最後一刻的顧君弦快速坐了起來, 嘴裡沙啞地喊一聲,“皓晨!”
旁邊有人立即過來穩住他, “別亂動!”
顧君弦擡頭,看到了秦皓晨的那張臉,眼睛一澀,雙手卻牢牢地摟住他,手指將他的衣服抓得很緊, 把頭往他懷裡貼, “混蛋, 爲什麼會突然之間不見了!”
當發現秦皓晨突然不見的時候, 他就像陷入了無底的黑洞, 任他怎麼爬怎麼喊都不能從那黑洞中出來。秦皓晨的胸口滿是烏青的傷,剛剛纔上了藥, 被顧君弦這麼一撞,就更疼了。他忍住了疼痛,將他摟在懷裡,擡手撫着他的後腦,壓低了語氣在耳邊說:“對不起……對不起……”
聽着他在耳邊小聲地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對不起,靠在他懷裡的顧君弦漸漸鬆開了他,擡頭問:“到底怎麼回事?”
秦皓晨就把今天早上的一切說給他聽。
今天早上,因爲那塊觸電的晶體打開了時空隧道,干擾到了秦皓晨的存在,令他暫時消失,時空隧道關閉之時,他才又出現,那時候顧君弦已經倒在地上。他的頭部受了重傷,被冰冷的水泡過之後,最後因爲突發的高燒而暈了過去。
後來,有小學生領着家長過來,好心的大叔大媽幫忙叫了救護車。在救護車來之前,秦皓晨不斷地做心臟胸外擠壓而讓秦小寶將氣管和胃裡水都吐了出來,呼吸恢復了順暢。
顧君弦向着周圍環視了一週,沒看到秦小寶,“那小寶呢?”
秦皓晨摸着他的頭,他的頭被紗布圍了一圈,臉上還有被打過的烏青,身上也有一些地方腫了。秦皓晨心疼地看着他,“小寶他沒事。”
聽到秦小寶也沒事,靠在牀頭的顧君弦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將視線落在秦皓晨身上,上下打量,“那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秦皓晨的傷勢不比顧君弦輕,到了醫院之後,連醫生也驚訝他到底怎麼弄得這麼一身傷痕的。因爲穿了衣服而看不出來傷勢,秦皓晨說得風輕雲淡,“輕傷,過幾天就會好。”
顧君弦半信半疑,低下頭去看他受傷的小腿,隔着褲子看不到傷勢,“腳上的呢?”
“破了點皮。”
一聽就知道實在說謊,顧君弦直直地瞪着他。秦皓晨勾了勾脣角,湊近他的臉,“這裡是醫院,用色眯眯地看着我,你是想怎樣?”
顧君弦扭開頭,心裡範堵,“我要去看小寶。”
“他在兒童病房。”秦皓晨說:“我帶你去。”
顧君弦看出來了,和秦皓晨一起走的時候,秦皓晨走路的姿勢不對勁,很明顯是因爲小腿上面的傷而一瘸一拐。雖然不知道傷勢,但是當時流了那麼多血必定傷得不輕。
和他並肩一起走的時候,秦皓晨故意裝作很瀟灑,臉上還露出那邪裡邪氣的笑。顧君弦握住了他的手臂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胸腔堵得厲害,明明傷得很重還說沒事!心疼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皓晨偏頭看一眼那雙放在他手臂的手,擠出一個笑,“都這麼大了,還要牽着我?”
顧君弦不搭理他,繼續扶着他慢慢走。在兒童病房的秦小寶很早就醒來了,躺在牀上也一直沒有說話,或許是受了驚嚇。
顧君弦出現在他的牀邊的時候,秦小寶立即扁了嘴,眼裡的淚花就開始打轉,兩隻小手伸向他,“叔叔。”
顧君弦鬆開了秦皓晨,過去他牀邊坐下,雙手握住他伸過來的小手,然後合起來放在同一隻手上,空出來的手去摸他的頭。看到他有了些血色的臉,心裡千萬的慶幸。今天把他救上來,他臉色蒼白毫無動靜的,他就心痛地喘不過氣來。
顧君弦摸着秦小寶的頭,“小寶有沒有好好聽話?”
秦小寶點了點頭,“嗯。”
“那小寶餓不餓?”
秦小寶兩隻小手開始玩着顧君弦的手,問到餓不餓的時候,他搖了搖頭,“不餓。”
“剛纔護士給他餵過粥了。”背後的秦皓晨說。
顧君弦昏迷了一天,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秦皓晨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出去買。”
顧君弦下意識瞥了一眼他的腳,“吃醫院裡提供的營養餐就好。”
三個人這一晚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第二天才出院。
回到了小區的那個家,看着客廳通往陽臺的那扇破碎的落地窗,心還有餘悸。不過慶幸的是,家裡也只有那一塊地方是破了的,別的東西都完好無缺。
秦小寶回到家之後,就不敢離開顧君弦的懷抱,這麼小的孩子,在生和死的邊緣掙扎過之後,產生恐懼也是應當的。
秦皓晨把地上碎了的玻璃掃了起來,再將那塊爛了的玻璃全部拆下來。這個家就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抱着秦小寶的顧君弦坐在沙發上,看着向他走來,最後在旁邊坐下的秦皓晨,有些擔憂地問:“那個外國殺手還會不會再來?”
秦皓晨想了想,“應該不會,我叔公他沒有那個資金。”
穿越一次就會耗費大筆資金,秦皓晨的叔公這一次花了自己七八成的家產孤注一擲,企圖改變過去,讓秦皓晨消失,那他就是秦皓晨祖父財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如果這一次沒有成功,按照他的財力,是不可能再派人來第二次。
秦皓晨攬住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沉聲道:“對不起。”
坐在顧君弦腿上的秦小寶很乖,仰着頭看到了顧君弦微微勾起脣角,“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所以道歉。”
秦皓晨低頭看了一眼繞在他頭上的紗布,擡手在白色紗布上摩挲,“那差點害你丟了性命算不算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顧君弦擡頭,“那你怎麼補償我?”
“我什麼都沒有。”秦皓晨說,頓了頓,繼續道:“只有這一副身子,以身相許可以不?”
“不要。”
“那作爲補償,你下次要是以身相許的話,我不拒絕。”
顧君弦放射性地去掐他的肚子,只是剛碰到還沒用力掐,秦皓晨就疼得悶哼一聲,這聲音不像是假的。顧君弦大驚,立即收回手,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秦皓晨臉上立即擠出一個笑,“你看,這麼容易就被我騙了。”
“你就一直在騙我。”顧君弦用嚴肅的眼神看着他,“把上衣脫了。”
“看我跳脫衣舞很貴的,你確定要看?”
顧君弦堅持,“你要是不願意脫,我可以幫你。”
秦皓晨互抱着雙臂,摩擦了一下,“冷。”
“冷也要脫。”
秦皓晨把外面的薄外套脫了下來,裡面還有一件灰色V領的長袖衫,他拿着外套示意了一下,說:“脫了。”
“還有裡面那件。”
顧君弦非看不可的態度讓秦皓晨妥協,他放下了手中的外套,動作很輕地把裡面那件灰色V領長衫脫了下來。上身成片的黑紫色觸目驚心,胸口以下的整片沒有一塊好的地方,背後也有幾片烏青。而秦皓晨也只是潦草地塗上了一些紅花油,塗得也不均勻。
看着這些成片蔓延的傷,顧君弦眼睛發澀,擡手想要去摸一摸,被秦皓晨抓住了手,“喂,這上面的顏色可不是塗上去的。”
還有心情開玩笑!顧君弦看他一眼,“是不是很疼?”
秦皓晨穩住他的頭,在繞了紗布的地方落下一吻,緩緩道:“是很疼,但是,比不上心疼。”
所謂的心疼,是心疼顧君弦。有時候,心疼一個人遠比自己身上的疼痛要來的劇烈,且無法抑制。
顧君弦抿了抿脣,再掃一眼他身上的傷,小聲地說:“快把衣服穿上,彆着涼了。”
秦皓晨將長衫套了進去,秦小寶等他們說完了話,就仰着頭看着顧君弦,“叔叔,小寶渴。”
顧君弦起身,把秦小寶放在沙發上,彎腰說:“喝旺仔牛奶好不好?”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