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的聲音明明不大,唐慄兒卻感覺自己的耳邊有如雷鳴。
她有些震驚的朝張斌望了過去,卻沒有在張斌的臉上看到任何調侃的神情。
不,這不是真的…
小毅怎麼可能會有這麼顯赫的身世?
“小毅,我和你說正經的呢?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你不會覺得咱們站在高臺上,就要好好的唱一出大戲吧?你忘了咱們可不是演員…”
唐慄兒表面上做出一副無動於衷的冷靜模樣。
但是,張斌哪裡不知道她現在正心跳如雷。那樣激烈的心跳聲,讓緊緊抱着她的他都忍不住擔心她的心臟會不會不堪重負的從胸腔裡面給蹦了出來。
“板栗,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騙你。我確實是張斌,如假包換的睢寧侯世子。我從小患有厭食症,無論是民間大夫還是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更有太醫說,如果去年我的厭食症還不能得到有效的治療,逐漸好轉的話,只怕用不了兩年,我就會因爲身體太過虛弱的原因臥病在牀,從此之後只能躺在牀上等死。太后娘娘擔心我的病情,下懿旨非讓我進京不可。我爹孃沒有辦法,同時又希望我進京之後可以另有際遇。所以就讓秦昊天護送我進京。只是,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們纔剛出了赤月關就遭遇到死士的追殺,護送我的護衛們幾乎全都遭遇不測。秦昊天從小在慄山村長大,知道有條密道直接可以通到團山鎮。茗香樓其實是秦昊天的產業,直到我們藏身在茗香樓這才完全擺脫死士的追殺…”
察覺到唐慄兒心口不一的緊張,張斌稍稍將她放開一些。他的擁抱太緊,會讓唐慄兒感覺不舒服的。
而且,這裡是書院。就算教場現在沒有人過來,他也得注意些影響。
唐慄兒卻不知道張斌心裡這時還在顧忌着這些。
她聽着張斌徐徐的說着他這一路的經歷,心裡總有種好像是在聽故事的錯覺。
只是這次故事的主人公沒有好端端的呆在書裡,他跑了出來,親自說故事給她聽…
“到現在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到茗香樓前面賣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的情景。我躺在牀上,肚子餓得發慌,嘴裡卻沒有任何的食慾。我時常會感覺肚子餓,但是心裡卻不想吃任何的東西。就在那個時候,我聞到了炒板栗和烤紅薯的香味。那味道可真是香甜,我聞着聞着便不經意吞起了口水。隨風那小子見機得快,他見我好像想吃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的樣子,一溜煙的就下了樓…”
提起剛和唐慄兒見面的那個瞬間,張斌的聲音和神情都變得越發柔和了起來。
那時,他大概根本沒有意味到眼前那衣衫襤褸滿臉菜色的小女娃子會和他產生這麼多的交集,以至於他現在都再也離不開她…
“原來那時你就在茗香樓的樓上…”
唐慄兒不自覺的喃喃的開口迴應着他的話。
她當時就覺得有人在暗處打量着她。
只是她也感覺到任何的惡意,所以也就沒有格外的主意些什麼。
再說她那時又忙着和鍾媽媽鬥氣,差點將自己的生意都攪黃了。如果沒有隨風和小朱的即使出現,她都不知道後來的生意會不會做得那麼順利。
“是啊。那時我就在注意你了。只是我那時還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在那個時候激怒那個婆子,不就是一個逢高踩低,無事生非又喜歡貪小便宜的婆子罷了,忍一忍也就過了。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你討厭那個張府,厭惡和那個張府相關的所有人和物。所以你寧肯兩敗俱傷也不願意讓那個婆子得逞,你說對不對?”
聽到唐慄兒不知不覺的迴應,張斌的心情顯然更加輕鬆了。
他之所以特意提起張府,是因爲到現在爲止,他還不明白唐慄兒之所以那麼厭惡張府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他知道,唐慄兒差點被唐玥給賣給了張府的那個傻兒子當童養媳。
但是,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唐慄兒討厭憎恨張府的原因。
她討厭憎恨張府,憎恨張駿和他的夫人鍾氏絕對有另外的原因。而這個原因,他跟在唐慄兒身邊一年多的時間都沒有找到端倪。
他知道唐慄兒有屬於她自己的秘密。他小心翼翼的想要窺得這些秘密,卻始終找不到方法。
“我討厭張府,也恨那個張府裡的所有人。所以,即使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我也不想讓張府的人得逞。”
唐慄兒並沒有對張斌隱瞞她對張府的感觀。
雖然冤死在張府的那個不是她的身體她的靈魂,但是因爲得到了原主全部記憶的原因,她幾乎是感同身受。
她想不明白的是,像張駿和鍾氏這種人渣爲什麼還能繼續享受他們的榮華富貴?他們家逼死了那麼多的童養媳,他們晚上難道都不做噩夢嗎?
“好了,板栗,我敢肯定,就算咱們不關注他們,張府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自取滅亡的。你不覺得,咱們現在已經跑了題嗎?咱們現在不是應該接着議論咱們的親事嗎?”
張斌不願意繼續談論張府的事。
不管唐慄兒心裡有什麼樣的秘密,都阻止不了他想娶唐慄兒爲妻的決定。
“什麼咱們兩個的親事?張斌,你既然出身世家,不會不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纔是談論親事的正經態度吧?如果真是由着咱們自己談論婚事,這算不算是私相授受?我醜話說在前面,我可不想和你私奔。我雖然出生農戶,但是聘着爲妻奔者爲妾的道理我還是懂得…”
唐慄兒簡直被張斌給氣死了。
他的出身背景那麼強大,他怎麼敢就這麼輕易的決定自己的親事。萬一皇上和太后對他的親事有意見的話,他倒是無所謂,不過是換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小姐成親。
可是,那時她該怎麼辦?
眼睜睜看着他因爲來自皇上和太后的壓力一步步離她越來越遠,最後還是隻得無奈的解除他們之間的婚約…
到了那時,不說她退親後的名聲,就算她想隱姓埋名過一輩子都只會是奢望。
到時候,不管是她的廚藝,還是害怕張斌的厭食症發作,她都會被皇上和太后,要不就是張蒙和楚月控制起來,乖乖的在威遠侯府當一個被張斌的新婚妻子嫉恨的廚娘…
無論怎樣,她都絕不會讓自己落到那般可憐的境地。
“板栗,你可不能這麼不講道理。我當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剛剛也說了,我爹孃已經答應了咱們的親事。只要你答應嫁給我,等我爹的回信和定親的信物到了,我就請老師替我上門和唐叔趙嬸討論咱們兩個定親的事好不好?”
張斌也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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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早就說了他父親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她怎麼會覺得自己是想和她私奔呢?歸根到底,她就是不相信自己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娶她爲妻…
“小毅,我沒有不講道理。咱們身份懸殊,侯爺他怎麼可能同意咱們的親事?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說服侯爺的,但是隻要是謊言就總有被發現的一天。我纔不要等到謊言揭穿的那一天再被侯爺做主休掉。再說,你即將進京。京城裡有無數的世家千金名門貴女。只有他們高高在上的身份才能和你相匹配,皇上和太后對你愛護有加,相信他們肯定能替你選一個無論家境還是才情都足夠和你相匹配的妻子…”
唐慄兒搖搖頭,想要時刻保持着頭腦的清醒。
她不能這麼糊糊塗塗的就答應了張斌…
身份懸殊,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註定是一場悲劇。更別說她的身後根本無人替她撐腰,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她都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板栗,你覺得如果咱們真的門不當戶不對的話,我爹他會答應咱們兩個的親事?我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寫信給父親,求他答應讓我娶你爲妻。可是,你知道爲什麼我爹直到這個時候才答應咱們的婚事嗎?”
張斌的臉上帶着無奈卻又舒了口氣的輕鬆的笑。
他的笑容彷彿有着溫暖人心的力量。
看着他臉上輕鬆點又帶着點點釋然的笑容,唐慄兒也漸漸覺得自己心裡的負面情緒好像都已經消失了不見。
他看着她的眼神清澈明亮,眼神純粹得好像不含一絲的雜質。
“你是說,侯爺也將我的身世查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我爹的身世其實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唐慄兒心中一動,突然想起沈七前幾天說過的話。
他說,她爹在懷疑自己的身世…
眼見唐慄兒並沒有因此懷疑自己的身世,而是懷疑起唐坤的身世,張斌就知道唐慄兒此時已經反應了過來。
“是啊。上次唐老爺子之所以被人劫持到了北山,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我爹身邊專門負責情報的莫侍衛的手筆。今天隨風過來果然證實了我的猜測…”
張斌說起這事,眼神變得更加熠熠生輝起來。
他覺得,這就是天意。
“小毅,你不會爲了讓我的身世能夠配得上你,所以故意捏造了一個能夠和你門當戶對的身份吧?”
直到如今,唐慄兒還有種做夢的感覺。
就算唐坤的身世另有蹊蹺。可是,這整個大楚,能夠和張斌相匹配的世家名門能有幾家?就憑張斌是戰神張蒙和長公主楚月的兒子,一般的世家豪門還真配不上…
“板栗,你把我們家想得太厲害了,我爹還沒有這麼通天的本事。即使我爹號稱戰神,我娘更是長公主,但是,在京城我們家真沒有多少勢力。要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找不出背後追殺我的那夥人的真面目。”
張斌失笑的開口。
他現在隱約覺得,追殺他的人或許已經和赤月國達成了某種協議,想要和赤月國現任皇帝楚天都裡應外合,想趁他爹經受喪子之痛的時候一舉攻破赤月關。
可惜他命硬。
硬是沒有讓他們的詭計得逞。
楚天都和大楚皇帝楚天舒是堂兄弟。說不定,在京城還有楚天都隱藏很深的釘子也不一定…
而他這次進京,必須得將楚天都隱藏在京城裡的釘子給拔出來。
“真不是你們安排的?那你倒是說說,我爹真正的身份是什麼?怎麼會突然變成一個小小的掌櫃之子?這麼多年來,爲什麼從來都沒有人來打探過我爹的消息?”
唐慄兒或許是已經相信了張斌的話。
她不再糾結於消息的真假,反而興致勃勃的好奇的問了起來。
看她那樣,好像根本沒有當事人的自覺,更像是無關的人在看一出精彩的好戲。
“板栗,你有沒有聽過咱們大楚的曾經有過的雙王傳說?”
張斌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想知道唐慄兒對於大楚的歷史知道多少。
“你說的是曾經被太祖封爲‘一字並肩王’的皓王爺嗎?難道我爹的身世居然和大名鼎鼎的一字並肩王有關…”
唐慄兒當然並不清楚大楚的歷史。
不過,她在茗香樓前賣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的時候聽說書先生說了不少的故事。其中“雙王傳說”更是被說書先生津津樂道的故事。
尤其是雙王之中的一字並肩王雖然被稱爲並肩王,但是卻世世代代恪守臣子本分,從來沒有做出讓大楚皇室爲難的事。
所以,有關雙王傳說的故事一直在流傳,但是大楚的皇室對這些傳說並沒有什麼不滿。
“沒錯,根據咱們的調查結果得知,你爹很有可能就是當今一字並肩王的嫡次子。”
“三十二年前的七月,崢王爺帶着王妃回家祭祖,不料王妃因爲勞累過度提前產下兒子。因爲太醫預算過王妃的產子時間,知道王妃完全可以返回京城再產子。所以,崢王爺和王妃兩個決定輕車從簡,沒有將準備好的穩婆乳孃丫鬟婆子全部帶回老家。所以,當王妃提前產子的時候,崢王爺一行頓時手忙腳亂。”
“因爲乳孃都沒有提前準備好的原因,所以,當崢王爺一行在望仙樓休息時只得將兒子抱給一個剛剛產子不僅的夥計的媳婦喂幾口。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望仙樓的掌櫃將孩子抱給瞭望仙樓隔壁的雜貨鋪的掌櫃。因爲誰也不知道那個掌櫃的媳婦剛剛生下她的第三個孩子…”
“那個雜貨鋪的掌櫃就是唐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