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臭妮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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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妮的解脫

臭妮踉踉蹌蹌的將滿滿的一木桶豬食提的於胸齊高,靠在豬圈的牆上,豬食呼啦啦的往下面的豬槽裡流去。

兩頭豬哼哼着歡快的跑向豬槽,一聲聲吃的香甜。

臭妮木木靠在牆上,趁機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羨慕的看着下面兩頭豬,覺得它們比她幸福多了。

“你個懶貨,死妮子,死哪去了你,家裡還有那多活要做,你還偷懶,想累死我啊。看我不揭了皮。”小花娘厲聲喝罵的聲音傳來。

“果然,看不的我歇一會”臭妮默默的想。

木木的聽着小花娘綿綿不絕的咒罵聲,機械的挪動着似灌了鉛的雙腿。

看着臭妮又是那副半死不活,半天打不出個屁來的樣子,小花娘越說越上火。

“蹬,蹬,蹬”小花跑到臭妮,右手食指點着小花的腦袋,“整天這個樣子,哭喪呢!我們還沒死呢!我問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啊!啊!”

雨點般的食指點落在臭妮頭上,她口中小聲的發出嘶嘶聲,頭越垂越低,兩肩微微的發抖。

此情此況是那麼的熟悉,熟悉的她生不起任何反抗的想法,只想着讓時間能快一些溜走。

大門口傳來牛車的聲音,臭妮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暗暗慶幸着,應該到此爲止了吧。

果然,小花娘已伸着脖子聽着門口的動靜,待聽到牛車停到自家門口,更是滿臉喜悅。

自從前兩年,小花家日子好過了後,小花娘一天三趟的往小花家去,張口閉口就是讓小花幫襯孃家。不答應就賴在小花家,要吃要喝,還要拿。所幸小花也有那個心,給了幾個兄弟幾十兩銀子,讓他們在鎮上開了家小面管。現在,麪館不斷擴大,幾兄弟都搬到了鎮上的麪館,臭妮生的兩個兒子也跟了去。只留臭妮在老家伺候家裡的老人,被小花娘折騰死去活來。

“乖孫,是我們乖孫回來了嗎?讓奶奶好好看看。”

“奶奶,奶奶是我們回來了,我和大哥、大爹回來看你了。還給奶奶和幾個爺爺買了好多東西。”

小花娘抱着兩個孫子激動的不能自己,摸摸大孫子,又摸摸二孫子,笑眯眯的道“回來看奶就行了,還給我們買啥東西。外邊東西那麼貴,費錢。”

“娘,現在家裡不差那點錢,這是海棠給你們買的,讓娘和大爹他們好好的補補身子。”

海棠是一年前,小花的哥哥們娶的第二個媳婦。海棠,一個過了氣的老妓女,比臭妮還要大上兩歲,但在外貌上無論怎麼比,都甩了臭妮十萬八千里。她是個心裡有成算的,眼看在妓院裡待着沒啥前途,就自贖自身回了老家,看小花娘開着小麪館,日子過得不差,臭妮又不大的小花娘和幾個丈夫待見,就起了嫁進他們家的念頭。楸着機會就在幾兄弟面前晃悠,一來二去,就和最想偷腥的老二看對眼了,施展手段讓他鬧着吵着要把她娶回家。

起初小花娘他們不同意,覺得娶個妓女丟臉。誰知沒過一個月,老二就把四個兄弟送上了海棠的牀。這下好了,四兄弟都鬼迷了心竅般要把海棠娶進門。小花娘不同意,四兄弟索性被海棠勾的不回家。無法,小花娘只得點了頭,確是更很臭妮,覺的是她無能,栓不住兒子的心,才讓她丟了的。海棠卻是個有本事的,進門不到一年,不但把小花娘的毛順溜溜的,讓氣更厭惡臭妮,有事無事的要整治她一番,就連臭妮的兩個兒子也被她籠絡了去。

臭妮自從兩個兒子進門起,兩眼就睜得大大的,發着亮亮的光,粘在兩個兒子身上,怎麼也扯不下來。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回來,她實在想他們了。

兩個兒子進門起,就沒瞧臭妮一眼,這會被她看的不安。兩人皺着眉,似鄙夷似無奈撇了她一眼,向小花娘身側奪去,躲避着臭妮的目光。

小花娘順着孫子的目光,看到站在一旁跟在木樁似的臭妮,厭惡的道“還在這站着幹嘛,不知道自己礙眼的緊。滾。”

然後又轉頭,對兩個孫子道“走,跟奶奶進屋,別理你們那個笨娘,跟個木頭樁字似的。”

小花的大哥也注意到了臭妮,看着她一身髒兮兮的奇醜模樣,越發於海棠沒法比,厭惡的看了她一眼,“還不快滾,沒聽見娘說你礙眼了嗎?”

臭妮眼中的亮光隨着兩個兒子的動作漸漸的黯淡下來,木然的挪向廚房——還要爲兩個兒子做好吃的。

“乒乒乓乓”忙碌了一個時辰,臭妮做了兒子以前最愛吃的菜。急急爲兒子們端上桌,小小的渴盼着兒子們能夠說個“好”字。

“噗”

“奶奶,這菜不好吃,我不吃了。”

臭妮有些難過,卻更想急急的對兒子說“兒子,都是娘不好,做的不好吃。”“兒子,你想吃啥,娘再給你做。”

一貫的木訥、寡言卻讓她說不出話來,只發出“嗚嗚”聲,急的脖子上、手上的青筋卻凸凸着,有些可怖。

兩個兒子被她嚇住了,二兒子哇哇大哭“走,走,……”

“乖孫,不哭、不哭”小花娘上前將孫子攏進懷裡。轉過頭對着被兒子哭聲嚇着臭妮氣憤大罵“還不快滾,什麼也幹不好,還不如死了算了。滾,滾,滾”

小花反射性迴轉身往外走,兒子的帶着抽泣聲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進耳朵“……二孃是我們娘……多好啊。二孃……漂亮,……買好吃的、好玩的。她啥也不給我們買,還那些下人……要是她不是我娘我好啊……”

臭妮,腦袋“轟”一下,身子僵了。

“死了算了”這個想法一起,就沾滿了整個腦袋。孃家回不得,婆婆不待見,丈夫厭惡,兒子嫌棄。越想越覺得死了好。其實,她以前忍受不住的時候也想着死了算了,卻從來現在這樣強烈。

“死了好,死了好啊”臭妮喃喃唸叨着,回雜物房找出農忙時綁牛車的繩子。

院子有顆老榆樹,一枝連蟲蛀帶風颳,只剩下一個樹杈,臭妮將繩子搭在樹杈上,又搬來墊在腳下……

“臭妮”

小花的大哥出屋門上茅廁,看到釣上樹上臭妮,嚇的向樹下跑去,急急將臭妮往下放。

“咋啦,老大,咋回事”小花娘被他的大叫聲嚇了一跳,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娘,娘……臭妮……臭妮……”小花的大哥哽咽的不能出聲。他雖然不怎麼喜歡臭妮,但他從來沒想過臭妮會死了。

“你們兩個先別出去,我去看看你們娘咋了”小花娘安撫着孫子。

許是感覺到發生了什麼,兩人惴惴的應了。

“咋了,她又咋了”

只是,這次她的聲音怎麼聽怎麼虛張聲勢。

小花輕飄飄的飄着,她覺的現在很輕鬆,感覺說不出的好,她想她解脫了。如果有來世,她希望做一隻豬。

“四香,給我兩個錢,又沒酒了。”醉醺醺的二牛,伸着右手,傻嘿嘿的笑。

“喝,喝,那二兩馬尿就那些好喝。”四香厭惡的擰着眉頭,撇開頭不看他。她被他煩夠了,這人什麼活也不做,整一個酒暈子。有時她恨不得想,這人死了算了;不然,說不定哪天她會被這人氣死。

可想起前段日子臭妮的去世,好死不如賴活着,況且她的日子比臭妮強多了,這樣想着日子似乎也就不那麼難熬了。

“沒錢,怎麼可能沒錢,昨個你不是還回孃家了嗎,你哥他們肯定給你錢了,我不管,你得我給兩個”二牛無理取鬧道,卻不敢像以前那樣動手打人,他又不是真暈。

“要,要,要,就知道要”四香從兜裡掏出造就準備好的兩文,仍在地上,摔門出去洗衣服。

每天來這麼一出,每次氣到不行,卻也習慣了,鬧過了,日子還不得照樣過。

她還沒活夠,不想和臭妮似的,早早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