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藥房裡的賈氏得知鄭氏到來,欣喜不已,兩姐妹手挽手地對視許久,會心輕笑。
一旁的花展歡與鄭氏相互見了禮,說了兩句話便體貼的告辭離去。鄭氏看賈氏和花展歡言談之前的熟識和自然,略帶疑惑,不過並未多提。
這邊廂,王春榮正在跟藍怡說着城南莊的番薯豐收之事,“兩畝的春播番薯,收了八千斤。七畝的夏插苗,收了一萬五千斤,妹妹,你不曉得,兩萬三千斤紅薯,有多大一堆。”
王春榮回想着讓他們震驚不已的場面,比劃着,傻笑着,“大的有這麼大!快追上蘿蔔了,妹妹,這番薯,真是好東西啊!”
藍怡看着王春榮的傻樣,準問道,“番薯都放好了?”
“照你說的法子,挖了四個深窖,着了專人看着,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春榮呵呵傻笑着,“西瓜賺了五千兩,莊裡的果樹和麥稻等賺了一千二百兩,妹妹,咱們這番薯,要賣什麼價,少着也不能下來兩百文一斤吧,依我看,五百文也不爲過,這樣算下來就有一萬一千五百貫,莊子今年的進項,就近了一萬八千兩啊!妹妹,一萬八千兩啊~~”
王春榮兩眼閃着星光,激動地不能自已,這感覺,真是爽透了。藍怡知道,若是加點宣傳,番薯賣五百文一斤確實不算多,不過,她還有大的打算。
“番薯先不賣,哥,咱們番薯豐收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吧?”藍怡追問道。
王春榮收了笑,低頭擡眼看着藍怡,一副心虛的模樣,藍怡心中咯噔一聲,“你四處去炫耀了?”
王春榮用力搖頭,“沒有,沒有。就照着你說的,給張二爺和米夫人、止二爺送了些過去嚐鮮。止二爺那裡還好說,張二爺吃了後跟了我去莊子裡看過,打算買進兩千斤,我說要問了你再定。米夫人那裡,出了點麻煩。”
藍怡眉頭微皺,想也不想的問道,“是米義超?”
王春榮嘆口氣,“可不就是他麼。送去的番薯,米夫人自然也給米大人嚐了,米大人聽說是咱們莊子里長得新鮮東西,就多問了幾句。米夫人便把咱們種番薯的事情跟他講了,沒想到米大人竟把我招了去,詳細問了番薯的情形,我也不敢瞞着,照實說了,結果米大人大加誇獎了我一番,說這是大大的好事,要奏報朝廷,到時候少不了我的賞錢。”
藍怡面色不動,接着問道,“然後呢,他是不是要你把番薯交公?”
王春榮點頭,怕妹妹着急,趕緊接着講道,“是這麼講的。我覺得這件事兒不妥當,便去見了米夫人,米夫人當時便動了氣,讓我回家等消息。傍晚時便送了信來,讓我安心,便當沒見過米大人便是,番薯怎麼用,都聽你的。我跟咱爹忐忑地等了幾天,果沒見米大人再來傳喚,才安了心。米夫人特意叮囑我說,這件事不可講與你知道,省的你煩心,但我和爹都覺得,你該知道。妹妹,沒想到米夫人竟能做得了米大人的主……”
“婉姐姐本來就是極有主見的。”番薯的事情,雖然瞞着旁人,但是藍怡每次給夏婉寫信時,也提了不少次。將劉過更如何重視番薯,派衙役差官幫忙守着、靜曉先生如何貪嘴,偷挖了去煮來吃等都寫給夏婉聽。夏婉聰慧,自然曉得黃縣知縣劉過更的打算,也曉得這件事情對藍怡的好處,想必她也跟米義超提過。
米義超,吃了番薯後經會**榮過去問訊,又講了那樣的話,夏婉,如何不氣!藍怡,如何不失望!
不過,讓她高興的一點便是夏婉雖以夫爲天,卻也是有底線的,同藍怡一樣,夏婉應把她們之間的姐妹情,看得極重,纔會如此氣憤。
去客棧給靜曉先生送了烤肉需配的菜料回來的周衛極,見到屋內凝坐的這對小兄妹,關心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藍怡微笑,“小事而已,先生那邊如何?”
周衛極笑了,“草棚自已搭了起來,聽聞咱們都不去,先生便去客棧叫了幾個因雪滯留的小商小販過去吃肉,很是熱鬧。”
藍怡瞪大眼睛,隨後哈哈大笑,“先生,果然是妙人!”
客棧裡那麼多書生他不叫,偏叫了一幫走街串巷的貨郎,與這幫人喝酒吃肉,想來是極爲熱鬧的,也能聽不少趣事,靜曉先生,真的是機會給自己找樂子的。
周衛極又問起春榮一路上的情況,春榮後怕地拍拍胸口,“咱們這次出來,就怕出事,只僱了一輛馬車,跟着青山商記運貨的馬車一路來的。我是聽說登州大旱民不聊生,可沒想到,已到了如此地步。”
一路上,田地乾裂,村莊荒蕪,路邊甚至餓殍,飢餓的災民看着他們的眼神,讓春榮覺得自己就是一塊烤熟的肉,隨時都可能被人撕吧了吞下去。好在,青山商記是僱了鏢師押車的,走的又是官道,十幾二十個的災民還不敢上前哄搶東西。不過被人這樣盯着,尾隨着,他們這一路也不安生,提心吊膽的,直到進了黃縣纔好些,黃縣內,起碼沒有成羣的災民。
藍怡沉默了,周衛極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藍怡擡頭,扯嘴角勉強笑了笑,“我知道,都過去了。”
雪,果真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天,到傍晚時地上的積雪已能沒了腳踝,氣溫顯見的下降了,呼吸時都能看到嘴邊一團團的熱氣,整個村莊都安靜了下來,早晨的驚喜,此時已化作了驚慌。
藍怡家的三個溫室,已生起火牆,壓上了厚厚的草柵子保暖,省的凍壞剛剛冒頭的菜芽。因怕大雪壓折了溫室的竹架,每隔半個時辰,便要把草柵子上的積雪清理一遍,村南已經建起來的胖子幾家的溫室,也是一樣忙碌着。還沒建好的溫室,只得停了工,等大雪停了再繼續,好在村裡的災民都搬出了草棚子,這樣的風雪寒夜,不會被凍傷。
周衛極跟着趙里正查看了一圈村內的情況,回來時,便見鄭氏和藍怡坐在炕上,親親熱熱地說着話。
鄭氏見周衛極進來,直接吩咐道,“我要同桃兒一起睡,衛極你去跟春榮擠一擠吧。”
一向甚少表露情緒的周衛極聽了岳母的話,看着藍怡的眼神頓時變作可憐兮兮的,他剛回來,只抱着媳婦兒睡了一晚上,便要被掃地出門了麼?
在心裡,藍怡其實更想同周衛極一起睡的,不過,孃親已說出口了,她自然要聽孃親的,憋笑看着周衛極道,“抱着你的被子過去吧,記得把火炕燒上,莫凍着。”
周衛極的兩肩瞬時耷拉下來,像極了被拋棄的貓兒,抱着被卷,又叮囑了藍怡幾句要蓋好被子,要記得喝水,藍怡樣樣都應了。
周衛極看看一旁的岳母,又看看小媳婦兒,低聲問道,“今天冷,泡泡腳再睡,我把洗腳水給你打進來?”
鄭氏的眼皮擡了擡,總算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神色。藍怡卻覺得不好意思,當着孃親的面,他說這些話做什麼,一個大男人給自己的媳婦兒洗腳,他也不怕被笑話!“好啦,你趕緊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鄭氏聽了關門聲,看着周衛極依依不捨的樣子和女兒微紅的小臉,知道他們夫妻恩愛,鄭氏心中踏實了,更覺得把他們兩個分開,是對的。
“別嫌娘多事。你們小夫妻分開這好幾個月,初湊一塊難免忍不住,可你現在的身子,禁不得折騰了。”待周衛極走了,鄭氏才低聲教女,“莫怪娘多話,自現在到你出月子,你們倆不能同房,挨着難受,還不如分開睡踏實。這段日子,娘陪着你睡。”
鄭氏說的這麼直白,藍怡再想到她和周衛極昨夜的放縱,臉紅得直冒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