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絡梓和蘇永珅到家門口時,正遇着藍怡送宇兒出門。宇兒紅紅的眼泡紅腫着,在他白嫩的小臉上十分顯眼。
“宇兒,眼睛怎麼回事,頭晌不還好好的麼?”蘇永珅關心問道。
宇兒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啞着小嗓子道,“沒事。”
蘇永珅一聽便知是哭過了,用眼神詢問藍怡。藍怡微微搖頭,摸摸宇兒的頭,笑道,“去吧,下學了別忘了去撿鴨蛋,娘在家給你們磨綠豆沙喝。”
宇兒點頭,不好意思地快步跑了,王絡梓的視線追逐着宇兒的背影,見他跑過路口才回首,與藍怡微微點頭,與蘇永珅回了家。
藍怡進家門,便見王絡梓站在自家院中,拱手深施一禮,“周夫人。”
藍怡側身還禮,“王公子,我夫君不在家,所以才這般行事,還請公子見諒。”
周衛極不在,王絡梓是外男,若他大搖大擺地踏進藍怡家門,旁人說什麼倒無所謂,藍怡是煩了周老爺子的囉嗦勁兒,所以才讓他跟蘇永珅一起回來。
“周夫人客氣了,小生表字無均。”王絡梓自我介紹道,“到村中多日,早想登門拜訪,今日終得您相邀,從哪個門而入,並無差異。”
藍怡笑了,“若是要詢問青山客的去處,請恕藍怡無可奉告。”
自己以字相告,她用字回之。周夫人果如他所見,不是拘泥於俗禮之輩。
王絡梓爽朗大笑,“無均不至於如此不知趣。”
藍怡請他入座,覺得與他說話頗爲痛快,也就不繞彎路,直接問道,“無均是登州海運王家之人吧?”
王絡梓正色,“不錯,家姊王涵梓。”
道出家門,又特意提出被趕出門的姐姐,王絡梓的確是爲了宇兒而來。
“宇兒今天見了程自牧是不是?”王絡梓追問道,提到程自牧語氣,中是明顯的厭惡。在北溝村這些時日,宇兒懂事的讓他心疼,他剛纔的模樣讓他看了就難受。
藍怡點頭,“程自牧想讓宇兒去程家。”
“虧他想的出來!”王絡梓怒意外露,“不可答應他,否則就是毀了宇兒。”
藍怡堅定道,“自然不能,宇兒也不想去。只是程自牧苦苦相逼,我人單力薄,才請你過來商談。無均,對宇兒,你們抱什麼態度?”
王絡梓一臉苦澀,“家姊出事之時,我年少言輕,無力援手。今年正月,王尋梓在夫家被殺,其獨子下落不明,在追查之中,意外查知當年家姊被王尋梓所害之事。家母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得知真相後大病不起,臨終時讓我來尋外甥,看他過得如何。”
王尋梓乃是王家二房的嫡女,癡戀程自牧,纔會使毒計陷害王涵梓,壞了她的親事,害她身敗名裂。這些王家的醜事,王絡梓並不想與藍怡詳談。
“無均節哀。那邊有確鑿人證,能說明宇兒是程自牧的骨血?”藍怡追問到。
王絡梓臉色十分不好,僵硬地點了點頭,“程自牧和家姊當時都中了藥,神志不清。”
藍怡失望蹙眉,雖然早知如此,但王絡梓的話,還是擊碎了她最後的一點期望。
不過,王絡梓言只提他病故的母親,又說只是來看宇兒過得好不好,也就是王家不打算翻出舊事,也不打算認下宇兒。這也算是個意料之中的好消息,畢竟從六子那邊得到的消息可知,王絡梓的父親,是個固執而迂腐的人,視族規家風重於親情。
“王尋梓的死和她兒子失蹤,都是程自牧所爲。”藍怡直言相告。
在王絡梓看來,當時程自牧這隻花孔雀是讓王尋梓產生了錯覺,纔會下毒手的。程自牧現在殺她,也不過是惱怒於自己被女人算計罷了,他點頭道,“來了這裡後,我也猜到這一點,他們兩邊相咬,咱們自可看戲,只是苦了那個無辜的孩子。藍怡,你對宇兒的再生之恩,無均銘記於心,你喚我來爲了何事,直接吩咐即可。”
“我請你來,有三件事需要你幫忙:首先,瞞住宇兒的身世;其次,把程自牧派人殺王尋梓的事告訴王家人;第三,擠跨程家在登州的海運生意。”藍怡直接講出目的。
“英雄所見略同,前兩事我已做了,想必這幾天二房那好就會派人過來尋程自牧了。至於第三事,”王絡梓眼睛一轉,露出笑意,“也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若得閒,下月帶兩個孩子去登州遊玩如何,下月有海神正祭,到時我請你看場大戲,看我如何做掉程家的海船!”
與聰明人聊天就是痛快!藍怡心情好了不少,海祭她還未見過,以後肯定會與周衛極去看的,“家中事忙,恐要辜負你的好意了。你走之前要不要與宇兒正式見上一面?”
王絡梓緩緩搖頭,“現在不合適,宇兒雖早慧,但還是個孩子,等他平復以後再說。若是你怕他接受不了,不相認也可,宇兒以後還要請藍怡多加費心了。剛來時我曾想過兩年接他去博文書院讀書,不過見了無名先生和守德,便消了心思,能在他們身邊讀書,是宇兒的大造化。”
藍怡頗感驚訝,“無均認得孟先生?”
王絡梓無奈的看着藍怡,懷疑她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的一般通透,“住在客棧內的讀書人,認出無名先生的有十餘人,只是先生無意表露身份,所以大家才故作不知罷了。那三個毛遂自薦到義學免費教書的,抱的什麼心思,你也該明瞭了吧?”
藍怡雙目圓睜的樣子,取悅了王絡梓,他打趣道,“虧你還是先生的入室弟子,這點都未察覺,真不知你是如何入了先生的眼的!”
語氣中透着親近,似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藍怡慚愧,她最近心緒煩亂,對恩師的確關心不夠。
王絡梓頗爲好奇地又問,“綠玉院來訪的老者,你也不知是誰麼?”
藍怡無力搖頭,“難不成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麼?”
王絡梓但笑不答,“若是你肯爲我撫琴一曲,告訴你也未嘗不可。”
藍怡知道他也好樂,但看他得意洋洋的模樣,還真不想這麼痛快應下來。
王絡梓又笑着加了籌碼,“博文書院的王山長,並不好收集前人字畫,怎麼樣,再加這條消息,夠份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