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逛街

自梅姨娘把銀子還回來之後,明珚就期盼着旬末的休息日。這裡的官員們是每十天休沐一天,就是每個月的上旬、中旬、下旬的最後一天休息。她們上學也遵循這樣的休息制。

終於到了這一天,明珚帶上宋媽媽和夏蘭,明珊、明琳也分別帶着自己的媽媽和丫鬟,分乘了三輛馬車,駛出了顧府。

一出顧府,明珚就掀開了車簾子的一角,悄悄打量着街道。宋媽媽看她掀開的只是一個小角,將自己的眼睛湊到上面看,從外面其實看不見馬車裡面,也就由她去了。

顧府在一條安靜的衚衕裡,四周還有些別的人家,衚衕的路很乾淨,可以並行兩輛馬車。

馬車駛出衚衕,就上了主街道,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街道兩邊開着各種各樣的鋪子,有賣糖果點心的、賣乾果炒貨的、賣胭脂水粉的、賣繡線繡品的,還有酒樓、茶樓、醫館、書店,顧明珚眼睛一亮,書店,如果能找到和本朝相關的書籍,那她就能多瞭解一些當下的環境了。

走了一會兒,馬車停在一個二層樓前,幾人下了馬車,明珚觀察了一下,街上的女人都沒有戴面紗帷帽什麼的,都光明正大地露着一張臉,看來這裡的風氣是相對開放的。

二層樓上掛着匾,上書“金玉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幾人進了金玉閣的大廳,因是女客,立刻就有女小二過來招呼她們。三個小姑娘要買的東西並不貴重,所以也不用上二樓的雅間,只把大廳裡現陳列的金玉之物看看就行了。明珊挑了一個刻着福壽花紋的玉梳,明琳挑了一對紅珊瑚的耳墜,明珚早就想好了,祖母愛財,這玉的價值又很難說,所以她直接挑了一對赤金纏絲的手鐲,雖是赤金,但好在鐲子比較細,到也不是很貴。

三人結好帳,又流連了一會兒各自看看感興趣卻買不起的東西,明珚對這些金玉之物倒不上心,她更惦記着買書,剛纔看到旁邊就有一家書店,等會一定去看看。

正看着,門口突然涌進來七八個丫鬟婆子,簇擁着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張揚的紅衣,生得十分明麗,長眉俊目,顧盼生姿。進了大廳,她看見大廳裡的人,嫌惡地皺皺眉頭,身邊的一個丫鬟立刻說:“把這些閒雜人等都趕出去。”

明珚咋舌,好大的派頭,她來逛街還得清場。只聽得旁邊有婦人悄悄地說:“是婉寧郡主,咱們快走吧。”宋媽媽等人也趕緊上前來,護着三個姑娘向外面走去。

到了外面,明珚提議:“那邊有個書店,咱們去逛逛吧。”

明珊明琳齊齊地“嘁”了一聲,明珊道:“你倒識得幾個字了,就去逛書店了。”

明珚爲難:“欸,去看看嘛。要不你們去旁邊的茶樓坐着歇歇腳,我去書店看看就去找你們。”

二人點頭同意,帶着各自的媽媽和丫鬟分頭行事。

明珚讓宋媽媽和夏蘭等在書店的門口,自己進了書店,看見書架上面擺着一排排的書,暗自心喜。店小二見是一個年齡還小的小姑娘,也不招呼她,由她自己看去。

明珚一排排看去,見大多是三字經、幼學瓊林之類的啓蒙書籍,要麼就是四書五經等科舉考試要用到的書。並沒有她想看的書。明珚十分失望,仔細搜索着書架,突然在架子上看到一本“大齊地理志”,明珚雙眼一亮,這一本很有希望!

她伸手去拿這本書,竟然夠不着,她又踮起腳尖,還差一點。明珚嘆口氣,努力地伸長着胳膊,只能摸到這本書的邊緣,突然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她頭上伸過來,輕輕巧巧地就把這本書抽走拿到了手裡。

明珚忙回頭,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中正握着這本書,朝她一笑。少年生得很是好看,長眉快要入鬢,桃花眼溫柔多情,輕輕一笑更是顯得可親。寶藍色的箭袖衣衫襯得他皮膚白皙又帶着幾分英武之氣。

明珚指指他手裡的書:“那個……”

少年揚眉:“你要看這本書?你確定你看得懂?”

明珚點點頭:“我倒不確定看得懂,但是我想看。”

少年打量明珚,見她眉毛整齊得像是刀裁出的柳葉狀,睫毛濃密纖長,大大的杏眼裡眼珠明亮幽黑,正渴望地看着自己手裡的書,脣角有幾分緊張地抿起來,似乎怕自己拒絕。少年倒有幾分心軟,不忍心戲弄她,把她眼巴巴看着的書遞給了她。

明珚趕緊接過來,翻開書第一頁,寫着:“本朝自開國以來,疆土從……”明珚長舒一口氣,這就是自己想看的書,合上書,明珚對少年點點頭:“多謝你。”想了想又說:“這本書我買了。”

少年見她一副生怕自己把書搶着買走的樣子,不禁失笑。這本書又不是什麼孤本珍本什麼的,常見得很,一般大的書店都有賣的,小姑娘可能平常出門不多,所以不知道。少年準備逗逗她:“那你準備怎麼謝我?我可是把這本書讓給你了。”

明珚:“啊?”一本書而已,自己只是口頭道謝還不夠,難道還要鄭重其事地答謝一番?

少年見她驚訝得眼睛睜得更圓了一些,本來緊張地抿着的小嘴巴也微微張開,露出兩顆潔白的小米牙和一點點粉紅的舌尖,不知怎的,少年只覺得微微有些煩躁起來:“說笑的,不用謝了,去吧。”揮揮手讓她離開。

明珚如釋重負,屈膝一禮,趕緊抱着書結賬出門了。

在門口叫上等她的宋媽媽和夏蘭,三人進了茶樓尋明珊和明琳。歇夠了腳,三個姑娘都意猶未盡,不想就這麼回去,商量好坐馬車去稍遠一點一家有名的專門賣女孩喜歡的各種雜貨的店鋪。

到門口上了馬車,車輪滾動起來的時候,明珚又掀起車簾子的一個小角,繼續打量街道上的人和店鋪。突然,她看到金玉閣的門口出來兩個人,一個是紅衣的婉寧郡主,一個是書店裡遇到的寶藍色衣衫的少年,二人不知正交談着什麼,婉寧郡主笑了起來,神采飛揚,少年亦是一笑,溫柔多情。

明珚放下簾子,問宋媽媽:“咱們在金玉閣遇到的婉寧郡主是什麼人?好大的排場。”

宋媽媽點頭:“可不就是大排場。這婉寧郡主是安王的嫡女,安王是當今聖上的唯一還活着的弟弟,雖說並不擔任什麼要緊的職務,每日只是吃喝玩樂,但畢竟是唯一的親王,聽說聖上對這婉寧郡主也十分照顧,這婉寧的封號是聖上親自提的,郡主經常進宮,在這京城可是無人敢惹的。”

明珚瞭然地點點頭,這婉寧郡主的來頭頗大,逛街清場也不算什麼了。她的父親安王估計是個很有眼力的人,每日吃喝玩樂,當着自己的逍遙親王。

馬車再次停下來,三個姑娘逛起了雜貨鋪。在明珚看來,這個雜貨鋪可是比金玉閣有意思多了。東西都不貴重,多是比較新奇好玩的小玩意。明珊挑了個鳥羽做的扇子,明琳挑了瓷燒的娃娃和木頭做的小動物,明珚挑了個根雕的筆筒,雖然略顯粗糙,但是勝在古樸拙直,看着也有一番風味。

三人又在旁邊的店鋪逛了逛,明珚還買了些家裡沒有的乾果,準備帶回去給自己的小丫鬟們分享。

眼看就要午時,她們出門的時候答應好了回來用午膳的,三個姑娘只好戀戀不捨地坐上馬車回府了,明珚倒也不是很失落,因爲出門看起來不是奢望,有機會就能再次出來的。再說,她買到了想看的書,正着急回去看呢。

回到顧府,正好趕上午膳,明珚也顧不上細嚼慢嚥,急急地吃完,就歪到羅漢牀上看她新買到的大齊地理志。

從書中看來,現在是大齊朝,這是個顧明珚所認知的歷史中不存在的朝代。大齊朝的京都就在順天府,也就是北京市。明珚明白了,自己原來在北京市呀。明珚先是粗略地把書翻一遍,先看個大概再慢慢細看。

書中還介紹了大齊朝各地的風土人情,但是並沒有詳細的大齊的地圖,各地之間的距離也是模糊不清的,明珚甚至看到幾處明顯的謬誤。明珚奇怪地皺起眉頭,這些謬誤都很明顯,沒去過這些地方的人雖然不知道,但是隻要是走過這些路線的人,很輕易地就能看出來,這書都在書店裡面賣了,爲什麼沒有人指出這些謬誤呢?

明珚思索了一會兒,漸漸有些明白了,現代的地圖是很普遍的,不管是國家地圖還是世界地圖,都不是什麼神秘不可得的東西,隨便就能買到,還精準詳細得不得了。但是古代不一樣,地圖具有非常重要的軍事意義,只有國家的領導人或者軍事將領纔有,一般人是不能擁有的。想想圖窮匕現的故事,荊軻獻出地圖就可以接近秦王了,可見地圖是多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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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沒有地圖很正常,各地的距離模糊不清也應當,幾處明顯的謬誤也許是故意的,畢竟這些都是敏感題材啊。雖然如此,明珚也並不失望。她自己有地理知識,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於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而且還可以通過此書瞭解大齊的風土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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