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含光寺遇險

九月, 大太太帶着明珚、明珊、明琳去廟裡上香,對老太太說是希望佛祖能保佑家中的學子科舉順利,老太太欣然同意。明年銘瑫就會再次參加院試, 三年後銘琨會再次參加鄉試, 這兩人都各自落榜了一次, 大太太很是鬱悶。

到了含光寺, 照例馬車停在山下, 幾個人帶着丫鬟僕婦,沿着青石臺階的山路走上去。寺廟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人最多,今日是旬末, 山路上的人比較少。半路上遇到一個年輕人下山,看見明珚, 眸光閃了閃, 腳步一頓, 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沿着臺階下行。快到山腳的時候,他又遇到兩個人, 其中一人臉上有一道刀疤,此人他倒是認得,號稱刀疤劉,平日裡專門做些腌臢事。刀疤劉和另外一個瘦小的男人一起上山去了。

他猶豫片刻,回頭看看上山的路, 皺起眉頭, 快步走到山腳的一間茶舍, 扔下塊碎銀子, 問掌櫃借了筆墨, 刷刷地寫了幾句話,收到信封裡, 到外面找了個專門幫人跑腿的人,把信遞給他,給他二兩銀子,又囑咐了幾句,返身又上山了。

到了半山腰的寺門,大太太有些氣喘,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婦人,在明珚看來,她能一口氣上來都不錯了。

大太太帶着她們,先找了幾間廂房休息,用了些茶水素點,緩過氣來,才又起身去上香。有些人上香是大小所有的寶殿都進,大太太是隻在幾個主殿裡上香,所以時間不長,就上香完畢,也到了午膳的時間了。

她們回到剛纔的廂房,吃了寺廟裡有名的素齋,明珚對這些飯菜很是滿意。

用過午膳,大太太歇息了,讓她們三個自己去玩,約定了申時回去。明珊立刻拉着明琳的手走開了,明珚無所謂地笑笑,到另外一間廂房閉目養神片刻,準備去隨意走走。

她睜開眼睛,發現夏竹沒在身邊,起身到外面一看,大太太身邊的丫鬟正和夏竹湊到一起打絡子,明珚的女紅學得不錯,順帶的兩個丫鬟也跟着長進了不少,府裡的丫鬟都喜歡讓夏蘭和夏竹指教些新花樣。

夏竹看見明珚起身了,忙站起來,大太太的丫鬟眼巴巴地看着明珚,明珚對夏竹說道:“罷了,我又不打算走遠,就在這院子四周轉轉就行,你不用跟着了。”

明珚出了院子,各個大殿她不感興趣,她獨自一人,也不打算去後山,院子附近倒是有溪流小橋,她第一次來含光寺的時候,在那裡遇到了正泰,她慢慢走上小橋,趴在欄杆上,低頭看着水裡漫不經心的小魚。

有人從橋上經過,明珚擡頭看了一眼,是個瘦小的男人,他慢條斯理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朝着明珚一晃,快步穿過小橋,向後山走去。

明珚大驚,他拿出來的是一件小衣服,那是她給小銘琛親手做的,上面是她親手繡的卡通的小羊,這世間絕對不會有第二件,怎麼會在他的手裡,銘琛?難道……“喂,你等等!”明珚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那人似是沒有聽見,腳步沒有停頓,進了寺廟的後山。

明珚不及多想,飛快地朝着那人跑去,“喂,快停下來!”

那人走得並不快,明珚卻總是追不上他,正在暗暗着急,不知道小銘琛會不會出事了,卻看見那人站在前面不走了,明珚急忙上前,才發現這是一處斷崖,前面已經沒路了。

“你是誰?你手裡的衣服哪裡來的?”明珚氣喘吁吁地問道。她身體雖好,一路跑來也有些累了。

瘦小的男人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嘖嘖,沒想到是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雖然說是小了些,卻也算得國色天香了,孃的,老子還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直接弄死也太可惜了,老大,你說是不是?”

明珚大驚,此人還有同夥?!她四處張望,見不遠處的大樹後面轉出來一個人,臉上一道猙獰的疤痕,正陰沉沉地看着自己。明珚緊張地摸摸衣袖,她身上沒有帶防身的利器,頭上倒是有一支金鑲紅寶的髮簪,不過,不能在這兩人注視下拔下來,得出其不意才行。

“誰請你們來的?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不會是婉寧害了自己一次沒成功,又來第二次吧?

刀疤男緩步走了過來,“老子雖說做的都是腌臢事,可也是有信譽的,要是臨陣倒戈,下次誰還敢讓老子出馬?”

“是誰請的你們?”

“老子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怪只怪你擋了別人的路了。”刀疤男站在明珚的來路上,防止她逃跑,對瘦小男示意道:“去吧,動作利落點。”

瘦小男道:“老大,這麼漂亮的姑娘,咱們先享受一次吧?”

“不行,僱主說了,要弄成意外死亡的,身上不能有人爲的傷,用石頭砸死,扔到斷崖下面去,就當是玩耍中失足墜崖身亡。動作快點,小心有人過來。”

明珚的心涼了,這是誰要害自己?還要僞裝成意外死亡。她焦急地看看四周,她身前是刀疤男擋住去路,身後是斷崖,情況很是不妙。

瘦小男嘟囔兩句,搓搓雙手,猛地朝明珚撲了過來,明珚一個旋轉,躲過他的勢頭,順手從頭上拔下了金簪,偷偷地握在手裡。看看刀疤男,他正警惕地四處張望,防止有人過來,沒有發現自己的動作。

“哎喲,臭丫頭還挺靈活的。”瘦小男斜着眼睛瞅着明珚,不服氣地又撲了過來,明珚看準方位,一腳踢向他的腹股溝,瘦小男痛得彎下腰來,明珚拔腿就跑,可惜沒幾步就被聽到動靜的刀疤男攔住了。

刀疤男冷冷地看着明珚,喊道:“三猴子,你怎麼樣?”

瘦小男答道:“他孃的,痛死老子了。臭丫頭,還踢你三爺爺,看爺爺怎麼弄死你!”

明珚謹慎地退了幾步,離刀疤男遠些,如今的情形很不利,這兩人一心要害死自己,一人執行,一人放哨加防止自己逃跑,自己拼盡全力都未必有機會。

瘦小男倒是很快就緩過勁來,再度朝着明珚撲了過來,還謹慎地防備着她的腿。明珚的手緊緊地握着,金簪上鑲的紅寶硌紅了她的掌心,她卻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瘦小男的每一個動作,等他撲到身前,伸出拳頭準備打擊自己頭部的時候,明珚把頭一偏,身子沒有讓開,手裡握着的金簪猛地刺進了他的咽喉。

瘦小男的眼睛倏地瞪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身子撲到了地上。

明珚緊張得全身都在發抖,她殺人了!雖然是出於自衛,道義上沒有任何可被指責的地方,但是,這是她兩世來第一次殺人,還是親手將金簪刺進了對方的喉嚨,眼看着他倒地。

“三猴子!!!”刀疤男淒厲地大喊一聲,通紅的眼睛瞪着明珚,胸膛急速起伏,猛地發出一聲喊,衝着明珚就衝過來了。

明珚的身上再沒有利器了,唯一的簪子還插在瘦小男的喉嚨上,她看着雙目赤紅面目猙獰的刀疤男,不由得退了幾步。

刀疤男幾步就到了明珚的身前,他也不管什麼不能留下人爲的傷了,伸出雙手就掐嚮明珚的脖子,明珚猛地彎下身體,躲開他的雙手,腰肢一擰,轉到他的身側,大力推了他一把,刀疤男朝着斷崖歪了過去。

明珚剛鬆了口氣,胳膊就被一隻大手握住了,刀疤男獰笑着說道:“黃毛丫頭,本事還不小嘛。看爺爺怎麼弄死你!”

在這麼緊張的時刻,明珚的腦子竟然莫名其妙地開了小差:第一,自己的頭髮雖然柔軟細密,但是很黑,不能稱爲黃毛丫頭。第二,剛纔那個瘦小男也是喊什麼看爺爺怎麼弄死你,結果他自己死了……

刀疤男握着明珚的胳膊,把她推向斷崖,兩人力量太過懸殊,明珚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被刀疤男推到了斷崖邊上,兩腳堪堪踩在了最邊緣。

刀疤男鬆開了右手,猛地揮起,砸嚮明珚的腦袋,準備把她砸個頭破血流之後順勢扔下斷崖。明珚雙腿用力蹬着崖邊,身子盡力向斷崖外傾斜,被鬆開的左手拉住刀疤男的前襟,刀疤男被她這樣一拉,頓時失去了平衡,向前踉蹌地邁了一步,他的腳踩到斷崖邊緣,明珚的雙腳卻懸空了,身體跌落下去,她不肯鬆開左手,仍然揪着刀疤男的衣襟,刀疤男也沒有反應過來,左手還握住明珚的胳膊,糊里糊塗地被明珚拉下了斷崖。

兩人一路下落,中間撞到了崖壁上伸出來的樹枝,兩人被撞地都鬆開了手。這斷崖並不是壁立千仞,但高度也足以將失足跌落的人摔死。明珚努力抱着自己的頭,但接連的碰撞還是將她撞地暈了過去,她最後的一絲念頭是:這次比西山梅林那次還要兇險,可惜沒有身手高強的護衛來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