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月與燈依舊

每到上元節,明珚就有些鬱悶,因爲這意味着長長的寒假結束了,又要開始漫長的學習生活了,每天都得早早起牀,十天才能睡一個懶覺。不過,上元節有花燈可看,還算是個安慰吧。

早早地用過晚膳,銘琨、銘瑫、明珚、明珊、明琳兄妹五人就從顧府出發了,和去年一樣,馬車停在主街道的外面,他們打算步行進去看燈。剛剛下了馬車,就聽見周志英的聲音:“好巧,我也纔剛到,就看見你們的馬車了。一起賞燈吧。”

明珚看了他一眼,對他這個“好巧”深表懷疑,不過他也不是衝着自己來得,巧不巧的跟自己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

銘琨對他的心思倒是有些瞭然,揶揄地說道:“果然巧啊,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啊一起。”似笑非笑地看了明珊一眼,明珊對此倒是毫無表情,拉着明琳向前走去,周志英趕緊跟上。

走着走着,幾個人就分成了幾撥,銘琨、銘瑫和明琳三兄妹自然走在一起,志英緊緊跟着明珊,指點着街邊的花燈,看明珊有喜歡的就趕緊買下來,不一會兒手裡就提着三四個花燈了。明珚默默地跟着最後,聞着街上食物的香氣,看着滿街的花燈,想起去年還是衛元灝給自己買的畫着十二生肖的六面宮燈,兩人還吃了餛飩。想到餛飩,明珚的肚子有些餓了,看看前面的人都沒注意自己,打算過一會兒就偷偷地溜去吃。

經過上次那個元灝劫持她的小巷,不經意地朝裡一看,驚訝地發現巷子口站着一個人,正是元灝,見她望了過來,笑眯眯地向她點點頭。明珚不由自主地走過來,問道:“怎麼待在這裡?”

元灝穿着竹青色的衣衫,沒有披斗篷,好像根本就不怕冷的樣子,身體站的筆直,狹長的鳳眼好像盛滿了碎玉,流光溢彩,許是燈光的原因,臉色有些紅。他向巷子裡面退了幾步,讓開了巷子口,明珚跟着往裡走了進來。

他微微一笑,“想起去年……咳咳,你可能都忘了吧?”

明珚笑道:“我倒是沒忘,不過是你說的,給我買了燈,就當是賠禮了,巷子裡的事就要忘了。呵呵,你不說,我是不會提起的。”

“我說的話你都還記得?你還是別忘了,我覺得還是不要忘了好。”他的臉有些發熱,好在巷子裡面沒有燈,比巷子口黑得多,明珚不會發現什麼的。

明珚笑了起來:“你這傢伙,給我買花燈讓我忘了也是你,讓我別忘了也是你,那我豈不是要把花燈還給你?要不等會兒我給你買個燈吧,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元灝努力板起臉:“我是男人,要什麼花燈,要買也是我給你買。等會兒咱們出去看看,你喜歡什麼樣子的,我買給你。”

明珚道:“我倒是不想花燈,我想上次咱們吃的餛飩了。”

正說着,巷子裡匆匆跑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手拉手,看見他們兩個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一下,男人貼着女子的耳朵說道:“這麼小就開始幽會了,嘖嘖。”拉着女子的手又往裡走了幾步,就抱到了一起。

明珚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拉起元灝的手就跑出了巷子。元灝耳力比明珚好得多,自然也聽見了男人說他們幽會的話,心中怦怦直跳,他倒是希望自己真的在幽會,只要想一想就覺得甜蜜心醉。偏偏明珚又拉住了他的手,小手柔軟細膩,微微有些涼,像是上好的軟玉,握住了他的掌心。他覺得心跳得飛快,臉更熱了,手心竟然開始有些冒汗了,他暗暗着急,這樣的話明珚會不會鬆開他的手?

明珚倒是沒有鬆開,拉着他走得飛快,一路沒停,進了上次吃餛飩的小巷。觀望一番,發現上次那個餛飩攤子還在,徑直走過去坐下,這才發現自己還拉着元灝的手,想到剛纔那個男人說他們幽會的話,不禁臉紅,趕緊鬆開,擡頭看着他,目光卻有些閃躲起來,“你,你吃不吃,嗯,餛飩?”

這個巷子都是做小吃的,燈光很亮,元灝清楚的看見明珚的臉紅了,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躲閃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明珚,明珚,你是害羞了嗎?你知不知道你臉紅的樣子有多麼可愛?

他強裝平靜,“我也餓了呢,來兩碗餛飩。”

餛飩上得很快,明珚這次沒有着急,細嚼慢嚥起來,果然還是一樣得好吃。她慢慢吃完,身體也暖和了,擡頭看看元灝,才發現他已經吃完了,正支着下巴看着她,樣子很是專注。不知爲何,她的臉又紅了。

元灝隨手扔下些銅板,扶着她站起來,“咱們再轉轉,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燈。”明珚點點頭,隨着他出了巷子,慢慢的一邊走一邊欣賞街旁的花燈。

元灝緊緊護在她身邊,不着痕跡地替她擋開擁擠的人羣,“明珚,你好像長高了些。”

明珚看看他,“大約半年沒見了,你也長高了,也更壯實了,軍營的訓練很辛苦嗎?”

“說不上辛苦,沒有我在家的時候辛苦,就是沒有空閒,休沐的時間很少。你呢,功課累不累?”

“功課倒是不累,就是每天得早起,我好難過。”明珚愁眉苦臉。

“啊?要起得很早嗎?”元灝吃驚,難道這麼嬌嫩的小丫頭還要像自己一樣辛苦?

“對呀,每天都要早起,辰時開始上課,我都是卯時三刻就得起牀的。”明珚嘟起嘴,憤恨地訴苦。

“噗——咳咳,我不是在笑你啦,卯時三刻確實早了點,噗——”元灝勉強扳住臉,還是笑得漏了氣。

明珚皺着眉頭看他,“幹嘛,難道你平常是很早的?比我還早?”

“咳咳,我也沒早多少,在家的時候都是寅正開始練武的。”

明珚在心裡默默換算一下,寅正就是早上四點,比自己早了兩個半小時,練武是寅正開始,起牀還要更早一些,“幹嘛這麼早起來?”

“這都不算早了,你知道早朝時什麼時辰嗎?”

明珚搖頭,她又不上朝,關心早朝的時辰幹什麼?

“早朝時卯初開始,官員們寅時就得在宮門外面候着,遠一點的丑時就得起牀了。”

“啊,天啊,幸虧我不是這樣的官員。”明珚大驚,丑時,那不就是凌晨一點到三點嗎?欸,這古代的官員可真是辛苦啊,這古代的皇帝也很辛苦啊。“元灝,你將來不會也要這麼早就去早朝吧?這樣好辛苦啊。”

元灝笑道:“也沒什麼,我向來都是這麼早起牀的。只有你才……咳咳,小懶蟲。”最後三個字他是附到明珚的耳邊說的。

明珚被他吹得耳朵癢,偏了偏頭,瞪了他一眼。

元灝笑了起來,想起去年她也笑着瞪過自己,眼波流轉,很是可愛,不過今年又長了一歲,更加好看了。他猛然發現自己竟然記得她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明知道不應該,可是這些就像是刻在他的腦海中,想忘也忘不掉。好在,沒有人知道他的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他只要管好自己的手就行了。

“去年你沒買兔子燈,今年買一個吧,你看那個多可愛,很像你啊。”說完,如願以償地收到了一記眼刀,不夠凌厲反而帶着笑意的眼刀,嗯,跟去年如此相像。他不再理會明珚反對與否,上前徑直買下那個可愛的兔子燈,遞到她的手裡。

明珚仔細看看手裡的燈,笑眯眯地點點頭,“你很有眼光,果然很可愛。”

元灝也笑着點點頭,有些像你,當然可愛了,只是沒有你可愛,“明珚,過完上元節,我就又要到五軍營去了。”

“那你自己在軍營,要當心些啊,刀劍無眼,小心別受傷了。”

元灝應了一聲,默默地看着她,心中很是難受,今夜別後,難道要過上一年才能再次見到她?怎麼會如此捨不得呢?

“啊,不早了,我得回去馬車那裡了。”

元灝勉強笑笑:“我送你回去。”

明珚提着兔子燈,元灝護在她身邊,兩人默默地往回走。無論心中如何不願,元灝還是看見了顧府的馬車。明珚讓他不用再送,自己走過去上了馬車,掀開車簾子看看,元灝果然在原地看着她,她笑眯眯地揮揮手,元灝也笑笑,轉身走了,只是並沒有走多遠,就站在一個陰暗的巷子口,默默地注視着馬車,雖然看不見她,但是知道她就在那裡。風偶爾吹動車簾,會透出一絲光來,應該是她手裡提着的兔子燈吧。還好,這兩年她的花燈都是自己買來遞到她手裡的,也算是一絲安慰。

元灝深吸了口氣,沒關係,就算是自己休沐的時候碰不到她又怎樣,實在不行,可以像大年夜那樣,偷偷地去看她,只要管好自己的手,只是看看,應該不算失禮吧。

沒過多久,顧府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回來了,紛紛上了馬車。明珊的燈最多,志英和丫鬟幫她提着,大大小小有七八盞,都是很精緻的燈。明珊看看明琳的燈,再看看明珚,笑道:“大姐姐怎麼只買了一盞?難道是月例銀子花光了?”說着笑了起來。

明珚對這種炫耀視而不見,不過是志英買給她的罷了,吩咐馬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