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顧銘琛

進了四月的時候,明珚就時時擔心孟氏的肚子,每天都要過來看望,好在穩婆已經住到家裡,隨時待命,每天都要摸摸孟氏的肚子,只說還不到時候。孟氏挺着大肚子,雖然腿腳都嚴重浮腫,依然讓丫鬟們扶着堅持每天散步,只求到時候生產得能夠順利。

四月十五的早上,明珚正準備去上課,就聽說孟氏發動了。她也顧不得上課了,趕緊到了孟氏的院子。孟氏送進了產房,穩婆已經到了,丫鬟們你來我往忙得不可開交,祖母和大伯母都還沒有過來,明珚派人到外院讓小廝去請上衙剛走的父親回來。

明珚徑直進了產房,孟氏躺在牀上,還在跟身邊的媽媽說話,看上去精神尚好,臉色也不難看。

孟氏見她進來,忙說道:“珚兒怎麼進來了,這裡是產房,不乾淨,珚兒快出去。”

明珚搖搖頭:“娘,你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出去,你感覺怎麼樣?”

孟氏見勸不動她,也不勉強:“娘沒事,你一個小姑娘,在這裡只能呆一會兒哦。”

明珚四處一看,窗戶都已經關好,門的內外掛了兩道簾子,防止有人進出會帶風。丫鬟們準備了好些熱水和乾淨的巾子,穩婆也準備着淨手。牀旁邊的小几上晾着一碗雞湯,明珚端起來試試溫度,已經可以入口了,遂用小勺舀了些送到孟氏的嘴邊。

孟氏喝了雞湯,又催着明珚出去。明珚看看穩婆,穩婆忙上前說道:“太太的胎位很正,生產不成問題,雖然早了幾天,也是平常。”

明珚問旁邊伺候的丫鬟:“蔘湯可準備好了?”

丫鬟答道:“姑娘放心,蔘湯和參片都備着呢。”

明珚又囑咐丫鬟們都用熱水淨手,上前拉住孟氏的手說:“娘,你還餓不餓,要吃飽了纔有勁生弟弟呢。你現在疼不疼?”

孟氏不禁失笑:“真是個囉嗦的丫頭,快出去吧,沒你的事了。”

明珚出了產房,不肯走遠,就坐在堂屋裡等着。夏竹和宋媽媽都立在她身邊。宋媽媽安慰道:“姑娘莫要心急,這生孩子沒有很快的,當初太太生姑娘的時候用了一天一夜呢。”

明珚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若是在現代,生產不算什麼,大不了還有剖腹產,這古代只能靠產婦自己順產。等了沒一會兒,二老爺就滿頭大汗匆匆忙忙地趕回來了,一進院子就一疊聲地詢問現在的情況,知道剛剛發動,產婆說情況順利,纔在堂屋坐下舒了一口氣。明珚讓夏竹給他上了茶,夏竹又端了些點心上來。

顧二老爺左右看看:“怎麼只有你在,你祖母和大伯母呢?”

明珚看看院子:“還沒有來。”祖母和大伯母估計是覺得生孩子不會很快,所以也不用來得太早。

沒過多會兒,秦姨娘和黃姨娘也來了,進了堂屋,伺候在二老爺左右。秦姨娘還算老實,黃姨娘卻一會兒就飛個媚眼過去,二老爺在明珚面前還算端正,只悄悄地給黃姨娘使眼色。

漸漸地產房裡傳來孟氏的吟呻聲,明珚坐立難安,她不敢進去,怕自己進進出出帶了細菌,又怕自己干擾了穩婆和丫鬟們,遂站起身來到院子裡走來走去。二老爺倒是能夠坐地住,甚至還拿了本書看起來,黃姨娘在旁邊伺候茶水。

午時的時候,明珊也來了,明珚有些緊張,生怕她有什麼壞心眼,悄悄地叮囑宋媽媽看緊她,千萬別讓她進產房去,想了想又讓宋媽媽乾脆盯着產房的門口,誰都不許進去。宋媽媽雖然對她的擔心不以爲然,但還是聽話地緊盯着產房。

一直到了未時,還是沒有動靜,明珚指揮着丫鬟去廚房端早就準備好的飯食,有給姨娘和明珊的,有給二老爺的,有給穩婆的,最重要的是給孟氏的一大碗雞湯麪。孟氏雖然肚子疼得根本就不想吃,還是咬着牙,趁着疼痛的間隙,把一碗麪都吃光了。

到了未時末的時候,老太太和大太太才一起過來,看到二老爺,笑道:“怎麼你也回來了,我說沒這麼快嘛,果然現在還沒出來。”

明珚心道,你們都是等着出結果的,就不怕過程曲折這裡沒人做主?

一起進了堂屋,兩個姨娘早就站起來,見了禮就侍立在兩側。

產房裡孟氏的吟呻聲越來越頻繁,只聽見產婆說道:“太太別急,我說用力的時候再用力。”

明珚緊緊握着手裡的帕子,惶惶然不知過了多久,猛然聽到一陣哇哇的啼哭,孟氏生了!

只聽見產婆大聲地報喜:“恭喜太太,是個小少爺。”

二老爺猛擊一掌:“好,這是二房的嫡長子,賞。”

產房內一陣忙亂,有的給剛出生的小少爺清洗,有的給孟氏收拾。屋裡有很重的味道,並不敢開着門窗透氣,只燃了支香去味。

沒過多時,裹在大紅刻絲襁褓裡的小嬰兒就被抱出來了。二老爺伸手接過去,很是滿足:“哈哈,長得像我!看看這眉毛,看看這鼻子,都像我。”

明珚湊上去看看,小嬰兒皺皺巴巴的,小臉紅紅的,根本看不出來像二老爺,倒是像只小猴子,一點都不好看。明珊也湊上去看看,偷偷撇了撇嘴巴。

宋媽媽看明珚皺眉,悄悄說道:“剛生出來的孩子都這樣,過上幾天等長開了就白白嫩嫩的了。”

明珚鬆了口氣,原來如此。看老太太和二老爺都忙着看孩子,沒人注意她,悄悄地溜進了產房。

產房已經收拾乾淨,只是還有一股很濃的血腥味。孟氏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神情疲憊,頭髮已經汗溼,有幾縷粘在臉上。明珚小心地把這幾縷散發撥到旁邊,孟氏只沉沉睡着,毫無知覺。

明珚看看產婆,產婆悄悄說道:“太太無礙,就是累得睡着了。”

明珚點點頭,出了產房,讓夏竹等會兒給產婆拿個上等的封紅。堂屋裡很是熱鬧,老太太興高采烈,二老爺心滿意足,兩個姨娘不住地奉承着,大太太熟練地安排着滿院子的掛紅燈籠,賞賜府裡的下人,通知相熟的人家。

到了洗三的時候,來了許多人,明珚大都不認得,她只守在孟氏身邊,看孟氏面色不再蒼白,看來已經恢復過來,才放下心來。

新成員弟弟變得白嫩了,根本不管有多少人在參觀他,誇他好看,誇他健壯,誇他乖巧不哭鬧,誇他看起來聰明,只是自顧自地睡着,偶爾吹個泡泡,若是有人用手指碰他,就不耐煩地皺皺眉頭。

明珚很是稀罕這個弟弟,他看起來可真是小啊,身體也很軟,明珚根本不敢抱他,看奶孃抱他的時候都小心的託着他的脖子和頭,吃過奶後還要輕輕地拍着他的背部,直到他打個小小的奶嗝。

二老爺連續幾日不停地寫寫畫畫,費了好多張紙,最終給嫡長子起名顧銘琛。

顧銘琛小朋友辦滿月酒的時候,也很熱鬧,按照習俗,顧府準備了好多紅雞蛋送親友,來的親朋好友也都送了禮,主要是小兒衣物和銀手鐲長命鎖之類的,永平侯府也派人送了禮來,是一套很精緻的金項圈金手鐲,明珚給自己弟弟的是一套小衣服,她認真學女紅就是爲了準備這套衣服,衣服的所有縫線都朝外,免得磨疼了嬰兒嬌嫩的肌膚。

此外,她還做了一個小熊的布偶,按照記憶中自己前世常見的形象做的,不過看過的人都不覺得是小熊,只說“這個小豬倒是可愛,軟布和棉花做的抱着也舒服。”明珚很無奈,豬就豬吧,只要弟弟不嫌棄就行。

小銘琛每天睡的時間很長,基本不會哭鬧,餓了或者溺了就哼哼,若是無人理會纔會哭起來。醒了就睜着眼睛亂看,偶爾嘴裡吹個泡泡。他現在對孟氏和明珚已經很熟悉了,兩個人靠近他的時候,會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小肉腿亂蹬,小肉胳膊毫無章法地揮舞,明珚每次都擔心打到他自己。

小銘琛和明珚長得頗有幾分相像,眉毛整整齊齊,眼睛的輪廓不太像,但也是大大的,睫毛纖長,眼瞳漆黑。明珚每次對上他黑亮的眼眸,都覺得心軟。

等人都走了,明珚幫着孟氏仔細檢查了大家送的衣物,布料華麗但是粗硬的不能用,接縫朝裡的不能用,只挑柔軟合適的放到一邊,又把大家送的金銀之物清點入庫。

孟氏做了一個月的月子,中間不能洗頭洗澡,到今天早上纔算解脫,見客之前洗了個乾淨清爽,這會兒只覺得渾身舒服,忙了一天也不覺得累。

明珚看她面色紅潤,顯然恢復得不錯,也是高興。

回了含珚院,明珚叫夏蘭進屋,問了個疑惑很久的問題:“夏蘭,弟弟過滿月,我的外祖家怎麼一個人也沒來?”從自己重生到現在,從沒見過外祖家的人,難道孟氏是孤兒?

夏蘭向來是有問必答的,道:“舅老爺外任多年,現在在江西那邊任知府,路途遙遠,平時多是書信往來,估計現在還沒接到小少爺的喜訊呢。”

明珚點點頭,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