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間裡,謝展左右爲難,取決不下,心頭焦躁之下,再加上正值酷暑,不由的大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
“…..謝安,你也是咱們謝家的老人了,便也來參詳一下吧。”
半響,謝展擡手抹了把汗水,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來,滿面疲憊的向靜靜站在一旁的謝安說道。
謝安微微躬身,波瀾不驚的道:“便請三爺出題。”
謝展微微苦笑着搖頭,擡眼看看外面,輕聲將整件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才問道:“事情便是如此了,依你之見,現在咱們究竟該如何取捨?”
謝安聽完,也是愣了起來。他其實大概都知道發生的事兒,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剛纔謝展和嶽陵那邊眼神交流,嶽陵打出的那個手勢。
所以,剛纔心中不由一勁兒的嘀咕,實在想不明白這位精明的三爺,爲何如此怔忡不安。
此刻聽完謝展將前因後果說完,不由的也是沉吟起來,不敢輕易說話。
“三爺,您確定那嶽子鴻的意思,是…….是……..”
半響,他遲疑着向謝展求證道。
謝展苦苦一笑,沒好氣的道:“我若是能確定,還用在這兒發愁?你這可不是問些廢話。”
謝安一窒,不由也覺尷尬。擡手撫須又想了想,這才眯着眼道:“三爺,此事太過重要,屬下也不敢妄言。不過,有幾件事倒想向三爺問明,或許能幫三爺早下決斷。”
謝展聽的面上一愣,隨即坦然道:“有事儘管問來,能說的,我定不隱瞞。”
謝安道了聲不敢,這纔在屋中踱了幾步,然後停住身子問道:“敢問三爺,如果咱們真的拿出了這二十萬,會不會一定導致我謝家根基動搖?如果真是如此,是不是咱們就只能束手待斃,而毫無應對。這應對的時間,是不是也半分都無?”
謝展一皺眉,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會,所謂說動搖根基,也只是一種預爲之所,凡是總要先慮難而後思易。
至於說真要出現那種情況,也不能說半點騰挪的餘地沒有。咱們謝家立世已久,只要能有充裕的時間,自可變賣些產業過關,無非就是損失些罷了。”
謝安點點頭,又道:“那麼,再問三爺,假如今日沒有上面的指令,三爺遇上今日之事,又會怎麼做?直接放棄呢?還是隨便叫個價兒碰碰運氣?”
謝展面現不悅,皺眉道
:“某焉能做那種無聊之事?要麼不做,要做自然是要做到最好了。”
謝安並不避諱,緊着又追問一句:“那三爺究竟是做,還是不做呢?”
謝展面上有些難看,抿了抿嘴,艱難的道:“我想,我應該會做的。畢竟,正如那嶽子鴻所言,如果能拿下這個總經銷,就等於是反手之間,掌握了遍及蜀中的渠道。此事實爲不進則退之局,我若不取,將來必爲他人所制,殊爲不智!”
謝安這才展顏笑笑,點點頭,忽然面色一肅,又道:“如此,屬下再問三爺,若是不按照那嶽子鴻的暗示,從而最終使謝家在蜀中慢慢被邊緣化,不知……….”
說到這兒,他不由頓了頓,看了謝展一眼,才又緩緩的道:“……不知上面,將會如何對待謝家?如果非是善果,那……那這懲處之期,又將會有多久?”
謝展聞言臉色霍然一變,眼中現出驚恐之色,額頭上的汗水頓時又涌了出來。
到了此時,他已經明白了謝安的意思。做了,不一定就一定死,至少,還會有緩衝的餘地。
但是不做,那就一定沒好果子吃。謝家本是上面養的鷹犬,若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從而壞掉大事,那位主兒焉能輕易饒過謝家?
懲處之期?
謝展慘然一笑,他雖沒見過那位主子,但卻聽大哥曾經說過,那位主子外表仁厚,實則心xing狠辣。這樣一位主子,如何能容下面出現這麼大的失誤?
更何況,這種失誤還是在刻意爲之的前提下。一旦真到了那個地步,又怎會有什麼期限,怕只是頃刻之間,便要雷霆霹靂俱下,將謝家化爲齏粉了。
謝安剛纔雖沒明說,只是礙於他畢竟是下人的身份,這種大事兒卻不好多做置喙。
其實謝展心中也早有明悟,要不然,又怎麼可能糾結成這個樣子。
罷罷罷,且就博上一把。成,則威無不加,從此扶搖直上。敗,則最大不了緊張了些,只要小心處置,當不會有太大問題。
他想到這兒,心中不覺忽然一鬆,那煩悶之感,似也大爲減輕。只是,他卻忘了一點。他所有的推斷都是建立在,沒人刻意去算計他謝家的前提下才會成立,但要是有人從頭開始,就給他們挖好了坑,他一旦敗了,又如何去從容應對?到那時,只怕就不是動搖根基那麼簡單了。
此時,有些已經商量好的世家,已開始將寫
好的暗標送了上去。謝展取過一旁擺好的筆墨,提筆微一猶豫,隨即咬咬牙,在紙上落下了“成都府謝展,二十萬貫競價蜀中總經銷”的字樣。
寫好後,只覺心頭沒來由的一陣心悸,連忙深吸口氣,這才平復下來,將筆放下,拿起來遞給謝安,示意他也去交了。
謝安接了,轉身走了出去。
謝展待他出去,這才頹然坐下,那汗卻不知不覺中,又冒出了一身。伸手端過茶盞,將裡面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感到好受了些。
放眼四望,但見那些個家主一個個互相假笑虛應着,眼中明明是志在必得的神氣,偏嘴中卻一個勁兒的預祝對方中標。
謝展暗暗冷笑,嘴角不屑的撇了撇。且等最後開盅的時候,看你們還能笑的出來不?哼,經此一事後,我謝家倒也不必再低調隱忍了。任你們平日再如何狂妄,今後還不是要仰咱們的鼻息了?
他心中想的得意,一時倒是大大緩解了先前的緊張。冷眼看着上面,鄭世遠正將那些暗票打開掃了一眼,隨即回身請了幾位耄耋宿老,又請璇璣和原禮,併成都知府文玉昌等一干官員共同審覈。
鄭世遠作爲主持者,又不下臺來,只是在上面先看一眼票額,衆人也都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尤其這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兒,他看完又直接交給了璇璣等人,也就更沒人去懷疑什麼了。
只是沒人注意到,他在看完暗票後,眼中有一絲訝異迅速滑過,扶在案桌上的手,也在含着某些規律的敲打着。
謝展也是心中早有了譜兒,特別關注下才發現有些古怪。只是一時搞不明白那是不是自己誤會了,所以也就沒再多想。只是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有夥計上來,將屏風收了,卻不往下搬,而只是堆到角落裡。謝展與衆競標的家主,便也都重新回到座上,等着上面老道等人全部看完,開始唱票。
正心神不定之際,卻忽見遠處嶽陵向自己一個勁兒的招手。
他微微一愣,隨即站起身來,笑着走了過去,待到近前,這才一抱拳,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笑道:“多謝子鴻的暗示了,此事謝某謹記在心,日後自有……….”
“打住!”
他話未說完,卻見嶽陵一臉的氣急敗壞,急吼吼的低聲蹦出一句話,立刻讓他面色大變,當場僵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