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章 南邙山賊(三)
小二左右環視了一圈,那眼神比偷油的老鼠還賊,小心翼翼的把香爐轉了一圈,輕微的一聲響,他掀開了那副畫,裡面居然有一個門!小二剛想進去,門裡就正巧出來了那名掌櫃。
笨拙的小二連忙後退幾步,笑呵呵的站立。掌櫃瞪了他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把這個吹進那兩個倒黴蛋的房裡,快點!”
小二胖臉通紅,連忙湊上前,憨憨的傻笑道:“頭兒,那姑娘俺挺中意,能不能許給俺做媳婦兒?”
掌櫃的手就像如來佛的巨掌,一下扇在他的胖臉上:“幹你孃的,成天就想着媳婦兒!大當家二當家還沒有過目,哪兒輪得到你這個憨貨!趕緊的,完事兒了一人兒背一個,扛上山去!”
小二熊一般的身子被他打了幾個倒退,聞言連忙點頭如搗蒜,腳步虛浮的上樓去了。掌櫃盯着他的背影,惡狠狠罵道:“大當家是白養了這個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似乎是罵過癮了,然後撩開畫簾,又鑽了進去。
柳初顏緊緊捏起的手心已經冒出了冷汗,早就察覺這這些人有些怪異,不料竟是山賊喬裝的,難怪這一路來都沒有遇上什麼風波,這山賊倒也聰慧,懂得守株待兔。
擡首凝視樓上,那胖小二應該是吹迷藥去了,但景大少爺還在上面……
柳初顏一跺腳,剛要衝上去,但思緒一閃,途中的往事歷歷在目,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人家那麼NB哪輪到自己操心?景大少爺人不怎麼樣,但皮相不賴,儀表堂堂,英俊瀟灑,就是冷了點。當初人家也救了自己一命,這樣一想,她又邁出一步。
此時,樓上恰巧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那凌亂的腳步透着些許慌張,大概是那胖小二得手了吧。柳初顏屏氣凝神,就像是一片樹葉貼在牆上,等到胖子也鑽進了畫簾中的暗室,她看準時機,大步流星極速跑上樓去。
首先進入視線的是她的房門,黑乎乎的窗口上,泛黃的棉窗紙已經被戳穿了好幾個窟窿。側耳傾聽,隔壁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響。柳初顏不敢大意,她沒有忘記隔壁房門開啓時候那種難聽的魔音。
悄悄的溜進自己的屋子,抱起包裹,剛要轉身,聽到了樓梯上傳來清晰而微亂的腳步聲,來看人數衆多。柳初顏心中像是住進了一頭瘋癲的小鹿,此刻正沒頭沒腦的亂撞。
她瞥了眼門邊,拾起靠牆的一根木頭,橫插在門上企圖拖延開門時間,然後直直朝窗戶奔去。先前已經觀察過了,窗下雖然空蕩蕩的很高,可是稍薇用力就可以跳上一米外的土牆。
縱身一躍,她顫顫悠悠的站在土牆上,回身望了一眼景未央的窗戶,這冰山莫不是真上當了?
柳初顏小心的朝一旁挪動,拽着包裹的一角,剛要砸向隔壁緊閉的木窗,忽地腰肢一晃悠,她差點就掉了下去。肩膀上即刻一沉,有一雙手穩穩的幫她固定住,溫熱的呼吸和好聞的薄荷香縈繞在她身邊。
柳初顏回身一瞪,眼裡閃過一絲錯愕:“你……”
眼前的冰山依舊臨危不亂,泰然自若。望向她房中的窗戶內,他淡道:“方纔那人走後,我便來了你房中。”
“他們是山賊——”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柳初顏也只能長話短說,不料對方聽到後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柳初顏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是故意的,明知道危險,還要把她捲入泥潭。
“走,他們來了。”景未央單手環上她的腰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在窸窸窣窣的草尖上疾飛起來。
夜色濃墨,像是無窮無盡的飛紗,星星點點的流螢被驚起,晶晶亮亮像是散落在飛紗中迷失的星辰。含露的夜風吹着他們的髮絲,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分不清誰的是誰的。
柳初顏就像是在坐過山車,原本氣呼呼的心情隨風而散,剩下的都是興奮和刺激。
兩人飛奔不久,發覺前方只有那靜謐深沉的湖泊,再無其他出路。夜色中的火把像是兩股流動的洪流,急急的朝着他們本來。
柳初顏驟熱的腦子冷卻下來,左右望着那些火把,然後希冀的望着景未央,希望他真有凌波微步的輕功,能夠不沾絲毫的水星,就飛掠過去。
那寬廣的湖面像是一個靜靜躺着的黑色怪獸,張着血盆大口等待着自投羅網的食物。
兩人站在蘆葦鋪成的厚厚草徑上,柳初顏俏臉就像是火燒雲般焦急:“怎麼辦?”前無逃路,後有追兵,如果不能另尋它法,他們就是人家圍在中間的小王八,只要短短工夫就能自投羅網。
景未央精緻的臉上閃過一抹精算,然後伸手一推,柳初顏“啊”的一聲尖叫,就聽到撲通的落水聲。
“混……”那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巨大的冷水就從口鼻鑽進了腦袋,眼前一片黑暗,腦中一片空白,還有就是神經線火燒般的灼熱疼痛。
忽地身下一輕,呼進口中的不再是水,而且新鮮的空氣,柳初顏睜開眼睛,就見景未央正好整以暇的和她面對面,而冰冷的湖水在他們肩胛的位置起伏波動。
柳初顏慌亂中反而單手緊緊抱緊了包袱,溼透的衣服像是漂浮的荷葉在水面上晃盪。
“你幹什麼!”她想伸出手掐死他,這人居然敢對她下毒手?
景未央回頭望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火流,朝着湖的對面輕聲道:“想逃,就游過去。”
柳初顏一愣,對面?天這麼黑,而且這是靠近岸的地方,誰知道湖中間是多深的水,這不是找死嗎?
“我……我不會游泳。”她鮮紅的脣翕合了幾下,開始變得發白。景未央環住她腰間的手慢慢上移,柳初顏只感覺那柔柔的觸感滑過她的小腹,像是水中游曳的魚,輕輕柔柔,可是就算在冰冷的湖中,她的耳朵也開始慢慢灼熱。
“你做什麼!”胸前與景未央緊緊的貼在一起,她的心在裡面急速跳動,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生怕他的手再往上。
景未央並未理會她的神情,伸出手緊握住她的柔荑,意味深長的冷笑道:“游過去。”
柳初顏已經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空氣中都有火把燃燒的火油煙薰味,時間緊迫,現在不是跟他算賬的時候。她咬着雪白的貝齒,搭上他的手:“如果我被淹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景未央另一隻手瞬間扣上了她的腰肢,一臉的雲淡風輕:“你做人都如此失敗,你以爲,你做鬼能成功。”
柳初顏鼻息間都是若有若無的薄荷草香,身體的溫熱也源源不斷從他健碩的胸膛傳過來,頓時覺得語塞,一會兒不被水淹死,也要被他氣死!
景未央望着她氣鼓鼓的紅腮,豔若石榴,明晃晃的月亮投影在水中,一對男女相互擁抱,月亮擁護在他們周圍,好像是舞臺上跳舞的情侶,頭上懸着專屬的燈光。
“放鬆。”他託着她的腰,輕輕在她嫩白如茉莉花瓣的耳垂上吹了一口氣,推動着她往前走。
水聲潺潺,月影浮動,吵雜的聲音在岸邊隨風忽大忽小。
果然不出柳初顏所料,湖水越來越深,她的腳尖根本夠不到湖底,只能死死的抱住不停遊弋的景未央,他現在就是她的浮木。
她粗喘着香氣,在這炎炎夏日,湖水中溫度並不涼,但她的牙齒咯吱吱打顫,全身瑟瑟發抖。
“我小時候溺過水……”柳初顏細聲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現在寧願再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也不願意接受這漫長的死亡過程。
景未央精緻的喉結上下滑動,聲音低沉緩慢,卻堅毅而有力:“相信我。” 說完,他把手搭在柳初顏的後腦勺上,對着那如花的脣瓣,狠狠的吻了上去,兩個頭顱慢慢的下沉,水波粼粼的湖面冒起了一串串歡樂的氣泡。
月光如水銀,傾斜在冰冷的湖水中。柳初顏絲毫不敢動,僵硬的望着對面輪廓精美的男人的臉,平時人們都直被那雙眸子的利光給震懾住了,忽略了蝶翼般的睫毛。他的睫毛彎彎的,仔細一看,細密向上翹着,給那深邃的眸子增添了幾分女性的柔美。
但這傢伙竟敢變相的吻她!柳初顏氣結,她並非不會閉氣!
“他孃的,被他們逃了!快追!”岸上人影攢動,火光迅速移走。
景未央的游泳功夫確實了得,在這遠遠不見頭的湖中游了許久,不知是有她這個幫着倒忙的包袱,在水中不能自由發揮,還是在不遠就看到了一大片草叢地,兩人狼狽的游上了岸。
柳初顏雙腳發虛,優先被景未央送上了岸。
他確實又救了她,但這賬她還是得跟他好好算算。她虛虛的站起身,轉過頭怒視着景未央:“你敢吃我豆腐!”
景未央大半身浸泡在水中,仰起頭,冷眸閃過一絲玩味:“那你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