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章
心殤(一)
狼人在地上翻滾着躲閃,叫聲越發得悽慘。
村民陸陸續續圍上來,舉着火把指指點點。
“造孽哦!現在畜生都成精了!居然異想天開想娶我們村子的姑娘!”
“對啊,娘,我還沒有媳婦呢!這畜生來搶我的飯碗。”
“滾!你纔多大,毛還沒有長齊,就像媳婦了!”
“打死他吧!省得這個畜生來害人!”
“對!打死他!”
……
田青青跑過去,一把拉住正在努力打的老爹:“爹爹,別打了,現在他被抓住了,就不敢來害我了。”
“你還替他求情?真是不孝女!”
“不是的,爹爹我……”田青青垂下腦袋,眼圈一下就紅了。
柳初顏看着被打得滿地滾得狼人,於心不忍,走過去說:“各位!狼人是我抓住的,是否聽聽我的意見?”
田父冷哼,蠻狠地說:“你抓的又怎麼樣?我們還給你十兩銀子呢!現在狼人歸我老田,隨我處置。”
花無上前一步,舉着明晃晃的拳頭:“再看兇她,先吃我一拳!”
田父朝後退了幾步,一臉不服地瞪着花無,可是不敢再亂放一個屁。
柳初顏走上前,大聲說:“大家聽我說。狼人屬於狼羣裡的狼王,如果你們把他打死了,將來遭到狼羣的襲擊,你們說怎麼辦?難道每天晚上防備着狼羣不睡覺?”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動搖,畢竟狼人騷擾的是田青青一家,犯不着爲了他一家,鬧得全村都不安寧。
就在這時,有人高聲叫:“和大人到!”
柳初顏頭皮一麻,什麼時候驚動了知縣大人?
轉頭,看向瑟縮在田父身後的田青青,柳初顏幾步走上去,一雙眸憤恨地瞪着她,臉色氣得慘白,呼吸都變得重,“既然你已經通知了官府,爲什麼還要我來接這個案子?你到底是不相信官府的大人,還是不相信我?還是我就是你墊腳的石頭,過河的橋,一旦事情處理了,你就把我甩開?“
“我什麼也不知道?爹爹!我怕!”田青青更加朝田父身後躲,那樣子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田父見知縣大人上山來,頓時膽子陡升,他從破舊的袖子裡掏出一個布包,然後接着火光,小心地數了十兩銀子。
“現在沒你什麼事情了,你拿着銀子快走吧!”
柳初顏看着跳躍着火光的銀子,心中的那團火苗更甚,本來以爲,田氏一家只是小氣,加上防備心重,沒想到是這樣的背後捅刀子的小人。
回頭看了一眼依然在漁網裡掙扎的狼人,柳初顏一咬牙:“花無!把它放了!”
她轉臉看着田父的時候,怒極反笑:“我雖然喜歡錢,可是我不賺不義之財,你們既然違約在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狼人要報復,她柳初顏也管不着了。
“不能放他走!”田青青尖銳地叫起來,抱着田父的胳膊,撒嬌:“爹爹!如果放狼歸山,女兒又要被他弄走了,到時候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放心女兒,我一定會幫你把這畜生處理了。”田父安慰着田青青,看着柳初顏,笑着說:“我勸柳姑娘還是拿着錢快點離開得好,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麼樣!”花無沒有立馬去放了狼人,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護柳初顏,經歷了那麼多次調虎離山之計,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對自己是最重要的。
不過他凌厲的氣勢還是讓周圍的人不敢靠近。
“哎呀,你們這些人最好有事,大半夜的把本官叫來,真是折騰死人。”
這個山路都只能容下一個人小心地爬上來,就連簡單的轎子都沒發上來,所以,官老爺氣喘哼哼地從人羣裡走出來,油光滿面的臉上都揮汗如雨。
山民們自動讓開一條道,官老爺首先注意到地上掙扎的狼人,滿意地點點頭,問:“是誰來報案,說今晚有狼人騷擾啊?”
田氏父女畏畏縮縮地說是他們。
花無低沉問:“我們該怎麼辦?”
柳初顏嘆息:“順其自然。”和官府鬥,她已經很累了。再說未央正處在敏感的位置,如果給他找事,柳初顏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突兀。
剩下的事情,柳初顏已經不想再管,自然和花無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走了。
官老爺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摸着八字鬍,抑揚頓挫地問:“既然是有人抓到的這個狼人,那麼這個人是誰?站出來,本官好予以嘉獎。”
田青青轉身:“是這位柳……柳姐姐哪裡去了?”
有村民站出來:“她們剛纔走了。”
田青青心裡發虛,望着身後黑黢黢的山道,低着頭不說話了。
……
柳初顏當夜就和花無回了家,兩人去的時候都是鬥志昂揚的,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泱泱的,就跟深秋中被寒霜打過的小白菜似的,垂頭喪氣。
羅紫看着花無徑直上了樓,然後一聲不吭地把門關上。
低頭,看着癱軟在木椅裡的柳初顏,好奇地問:“小姐,此行還算順利?”
其實羅紫覺得這話白問,除了景公子,好像在店鋪事務上的事情,她家小姐從來都沒有犯愁過。
就算是再難纏的大漢,長得凶神惡煞五大三粗,她家小姐都沒有說害怕過。
這次怎麼回來時這個樣子?難道狼人真的那樣恐怖?就連自家小姐都束手無策?
“小姐,你也別沮喪了,再厲害的馬兒,也有失蹄的時候,更何況你也是一個小女子,怎麼能鬥得過兇狠的狼人?我們再想辦法就好。不然,我們可以傳信給景公子,讓他派人……”
“紫兒!”
柳初顏忽然疾言厲色的打斷她。
見到羅紫臉色有些尷尬,她也是爲自己考慮,柳初顏的語調放軟了很多。
“女人的事業和愛情要分開,別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去依靠男人,就算是自己的愛人也不行。”
“以後你有心愛的郎君,也不能把心愛的事業放下。因爲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地位如果賤起來,跟路邊的野草沒有什麼區別。我們辦過那麼多負心漢的案子,難道教訓還少了嗎?”
“並不是我們不能相信男人,而這只是自己安身立命的保障。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愛你,就會尊重你的事業,而不是把你禁錮在他的身邊。”
“畢竟世事無常,就算是老天爺也不能保證你的一身都是順風順水。一切都要靠自己!明白嗎?”
羅紫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低着頭,小聲說:“知道了!”
兩人相對無言,靜了一會兒,羅紫走出去,打了一盆水進來。
“小姐,先洗一把臉吧!你的眉毛上都是塵土。”
柳初顏站起來,捲起袖子,順手把懷裡的東西都掏出來堆在桌上,梳子,脂膏,小銅鏡,髮帶,鼓鼓的荷包……
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的時候,羅紫引起了興趣。
“這是哪裡來的?怪可愛的。”
羅紫把小小的虎頭鞋翻過來翻過去的看:“繡工不錯,這個還是緞面的,不過週歲的孩子腳有這麼大,說明這個孩子還挺壯實。”
柳初顏只知道虎頭鞋是給嬰兒穿的,卻沒有想過有這一說!
“你確定虎頭鞋只是給週歲的孩子穿?”
羅紫茫然地點點頭,熟悉自家小姐脾氣,這裡面有什麼不妥。
柳初顏焦急地站起來,在屋快速地走來走去,她開始大膽的揣測:如果是這樣的話,加上之前揣測的疑點,那麼田青青她口中說的妹妹,很有可能是弟弟!
田青青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田青青之前說丟了一個妹妹!”柳初顏再次確認。
“對啊,她說妹妹小時候在茶園給弄丟了。”
“不對!快把花無叫下來!”柳初顏一邊吼着,一邊朝樓上跑去。
羅紫在後面追趕:“小姐我也去!”
……
公堂之上,官老爺坐在中間,烏紗帽上面的帽翅一閃一閃,他的背後是一副海浪潮起圖,頭上掛着明鏡高懸的牌匾。
右下角有一個穿着淡黃色開衫的師爺,山羊鬍子,細細的眼眉中都透着精光。
柳初顏、羅紫和花無站在下首。
再下面是兩排筆直威武的衙役,朱漆大門處有兩邊木頭柵欄,此時已經圍滿了人。
大堂之上,地上躺着一個漁網勒住的野人,全身髒兮兮的,滿身的黑泥,頭髮鬍子都膩乎在一起,只有瞪着的眼白能看出這還是一個人。
他的身旁,遠遠地跪着田青青,田父和田母。
“大人,這個狼人就是這樣每天騷擾我家的。小女田青青實在不願意嫁給狼人,所以才讓柳姑娘把他給捉住的。”田父在說完一番陳詞以後,繼續咬定這一點。
官老爺一拍驚堂木,怒氣匆匆的問:“柳初顏,是這樣子嗎?”
官老爺脾氣大也是有原因的,昨晚折騰了大半夜,挨着牀還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來稟告,說柳初顏一行人發現了重大的案情,需要官老爺細細審理。
柳初顏站出來,微微一躬身,算是行禮。
“大人明鑑!田父說的半真半假!”
“柳姑娘,我那十兩銀子一大清早可讓人送去了你的店鋪。所以你說話得憑着良心啊!”田父一聽就來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