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一波未平(三)
羅紫不僅牙齒在打架,就連頭髮根都全部立起來了,自家的小姐不會鬼上身了吧,她可從來都沒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羅紫舔了一下嘴脣,艱難說:“他,他在衙門做事呢,等他得空了,我再去把他找來。”
柳初顏心裡一下放鬆了很多,看來不是現代人,她放開羅紫,淡淡說:“那好吧。”
羅紫挽着柳初顏的手臂,故意活躍氣氛:“小姐,我們快回去吧,我怕回到去,某些人會把咱們的分手小院兒都搬走了。”
柳初顏噗哧一笑:“你以爲是愚公在移山嗎?”
羅紫漆黑溜圓的大眼睛裡又滿是疑惑了:“愚公在移山?這是什麼?”
柳初顏耐心的給她講:“這是一個故事,在很久以前……”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其實柳初顏是真的誤會羅紫了,因爲那個伍元的確是這個時代的人,而他口中所說的阿斗,其實是扶不起的阿斗也是個誤會。
伍元的原話是指他家那邊有個人叫毛阿斗,是個酒囊飯袋,經常喝得爛醉如泥,讓人扶都扶不起。
木挽香和奶孃住在分手委託事務所隔壁的小屋,自從她來了這裡,心境也變得平和了很多。
剛開始她也是自怨自艾的,以爲她的命最苦了。
後來她看到了小巷子裡八十歲的老人,因爲餬口,大冬天的還在冰水裡替人洗衣服;不遠處的漢子,想要給兒子買一頓肉吃,於是每天去碼頭抗麻袋,後來把腰給扭了,一家人連老帶小都只能吃一頓飯……
這些最底層的老百姓,吃的是最差的,用的是最爛的,可是他們依然努力的活着,這樣對比,木挽香發現命運對自己還是不錯的,至少前面的十幾年,她都是錦衣玉食的當了那麼多年大小姐。
現在落難了,也算是人生的一種考驗,至少現在她走到大街上,能夠養活自己,而不會像以前一樣,只會站在街上哭泣,然後等家僕尋來。
此時在家裡靜靜的繡着手絹,既然柳姐姐回來了,她就可以暫時休息一陣,然後再找工作。
就在這時,張媽端着肥胖的肚子,匆匆的跑了進來。
還沒進門,張媽就急吼吼的叫道:“小姐,老爺差人帶了封信來了!”
木挽香也沒有像剛開始的時候,一見到爹爹的信,就急不可耐的打開,然後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夠回去。
她淡然平和的說:“嗯,你先放着,我繡好這隻鴛鴦就看。”
張媽把朱漆的信封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然後把鐵籠子裡的炭火加了一些,看着溫熱的氣息散出來,這才笑道:“也好,小姐,你最近的身子不大好,我先去把今兒早的地瓜糖水熱一熱,這季節轉涼了,你多喝些糖水,也能暖暖身子。”
木挽香放下帕子,嬌嗔道:“張媽,瞧你把我說得,鳳一吹就倒了似的。”
張媽呵呵的笑,去了。
約莫半炷香時間,木挽香終於把鴛鴦繡好了,看着交頸相偎的兩隻水鳥,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誰不希望二八芳華的時候嫁一個好郎君?可是她的未來在哪裡?
眼角瞥見了桌面的信,木挽香會心一笑,然後放下帕子,走過去,拿起,打開信的剎那,一包粉末掉了下來。
“這……這……”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了心頭,木挽香哆嗦着打開信紙,快速的瀏覽了信的內容,一顆心簡直都要涼透了。
張媽端着糖水恰巧進來:“小姐!”
木挽香嚇得手一抖,信紙掉在地上,而她的臉,更加白的比信紙還薄弱。
張媽狐疑的把糖水放桌上,然後撿起信紙,這是她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信裡的內容無疑又是老生常談,要木挽香泡在茶水給柳初顏喝,並且命令務必得讓她做到,這是木子公唯一的心願,柳初顏一日不死終是禍害,是爲木挽香好,要是木完香做不到,就是天大的不孝!
木挽香頹坐搖頭,這跟之前的不一樣,爹爹明明說得到柳初顏的諒解,但如今居然這樣,毫無預兆的就反悔了。
木挽香覺得整個世界都塌陷了,她喃喃道:“初顏千辛萬苦纔回來,爹爹怎能讓我再去下毒手?”
張媽老臉一板,咬牙道:“小姐,老爺說的話並不是不無道理,斬草要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啊!”
“連張媽你也這樣說?”木挽香覺得手腳無力,看來,她要過平靜的時候,太難了。
張媽見柳初顏一臉的灰敗,知道不能這麼拖延下去,於是堅定道:“我知道小姐心地好,但是說句老實話,老爺已經對柳姑娘做出那樣的事了,心裡完全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說不定也已經存在了報復的心理,來日若是知道了老爺還曾要多番害她,這後果……”
木挽香還是搖頭,那嬌美的面容帶着比黃連還苦的澀然:“奶孃!先不說恩怨,我,我過不了自己的這一關。”她苦笑着拿起那包毒藥,眼角流過一線清淚:“這包葫蔓藤,是毒藥啊,傳言中讓人斷腸七寸而死,死前苦不堪言,對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的人來說,我怎麼下得去手?”
張媽一把抓住木挽香的手,痛心道:“小姐!此時你要是再這樣優柔寡斷下去,遲早會害了你啊!”
“既然小姐做不到,那就讓奶孃來幫你一把!”張媽順手上去,就搶過了木挽香手中的藥包,然後迅速衝到木桌邊,把藥粉全部倒進了茶壺。
木挽香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她有些薄怒的吼道:“張媽,你……”
張媽愛憐的撫摸着木挽香的小臉,這個女孩兒自從出生就是她一手帶着,現在居然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小姐別怕,若出了什麼幺蛾子,張媽一人擔着!”
木挽香抱住張媽,嚎啕的大哭起來。
張媽拍着她的後背,嘴裡卻是說出最狠毒的話:“別哭,那柳初顏身旁還有兩個心腹,我要不要——”
木挽香決絕的搖着頭:“不要,不要傷及無辜。”害一個人還不夠嗎,還要害三條性命。
張媽聽着她哭,自己也開始流淚:“好,好!小姐別再哭了,眼睛都哭腫了。”
且說另一邊。
孫府坐落在首城的最東邊,當今的孫太尉也是皇帝身邊炙手可熱的人物,所以孫府佔地面積極大。
有人說,孫蘇外表看起來樸素雅觀,其實從大門往裡走,越走越奢華,到了最後一重院落,儼然都敢用金絲楠木做房樑了,只不過在外面刷上一層紅漆,也沒人敢去查探。
孫太尉中午下完朝,喜歡在府裡聽十三姨太來兩個小曲,雖然他已經六旬,可是依然老當益壯,長長和兩三個妻妾一起晚上在牀上捉貓貓。
至於怎麼捉?各位自己想吧。
所以說,孫太尉現在不僅頭上沒有幾根毛毛,就連整張臉,都透着那麼幾分老樹的枯瘦,顯然被人把精氣吸收過多。
十三姨太太今年才十五歲,漲的那是珠圓玉潤,嗓子也夠潤,此刻正在臺上穿好大紅的媳婦,滿頭金光閃耀的貼片,抑揚頓挫的唱着梅公主出塞,那強調悽婉哀鳴,臺下聽的孫太尉聽得那是老淚橫流。
忽然,一個穿着深紫色黑布的小廝跑進來,還沒站穩,就扯着嗓子大叫:";不好啦!老爺!不好啦!";
";混賬東西!冒冒失失做什麼!";
孫太尉被人打斷了興致,當然勃然大怒。
";老爺,木尚書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木尚書?
聽到這三個字,孫太尉眉頭一皺。
木子公自從和景丞相結爲親家以後,這關係就透着那麼三分的詭異。
想想啊,他的閨女嫁給景丞相的兒子,那是結親的好事,可是呢,誰願意把閨女嫁給一個死鬼啊?
聽說木尚書就這麼一個女兒,最後被逼無奈,硬是把唯一的愛女給活埋了,陪了景丞相的死鬼兒子。
從此以後,表面上景丞相對木子公多加照拂,就連在朝堂上,幾番的把好多美差幫木子公攬下來,凡是木子公的奏摺,景丞相都同意。
可是暗地裡都知道,木子公恨着景丞相,按照孫太尉對木子公陰險狡詐、睚眥必報的性格,看來此人來他這裡肯定不懷好意。
孫太尉躊躇了,按理說,他也要和景丞相結親,而且自己的女兒是要嫁給丞相的唯一嫡子景未央,以後肯定是搭上了景丞相這條船,那麼木子公要對付景丞相,他要怎麼辦?
拒絕?同僚之間,做官講究個圓滑事故,最好誰都不得罪,沒必要就樹立一個敵人。
可是……要見木子公,要是被丞相府的人知道,他私下和木子公密謀什麼詭計,別說送女兒過去,就是把自己老孃送過去也沒用啦。
小廝見自己老爺神色不定,小心的湊上前:“老爺?”顯然是問該怎麼辦。
孫太尉剛要說拒絕,不遠處木子公自己闖進來了。
“老不死的,這是反悔的機會也不給啊!”孫太尉心中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