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得到了馬鈞的幫助製造渡船和十連弩但是需要三個月,而在這三個月之間卻發生了大事。
官渡
兵法有云,“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袁軍一過河便連吃兩場敗戰,顏良、文丑盡歿於陣,又損數千兵馬。這可把袁紹徹底激怒了,爲了安定軍心提升士氣,他不顧部下反對,迅速渡過延津將大軍開赴陽武縣境,兵鋒直指官渡。
袁紹此番南下起兵十萬有餘,經過兩場小挫,兵力稍有折損。爲了一舉消滅曹丕,他結營後只留五千人守營,將三部人馬盡數帶出,在官渡以北二十里佈下陣勢。十萬大軍分作左中右三個陣營。左軍由郭圖統率,以呂翔、呂曠爲主力將校。右軍由淳于瓊統率,以蔣奇、眭元進爲主力將校。中軍部分本應由沮授統領,但臨渡河時沮授辭去都督一職,也交與郭圖監督,如今大戰在即就由袁紹親自統率,實際是交與袁譚指揮,河北名將張郃、高覽、韓猛、韓荀率領騎兵衝在前列,另外軍師審配大花心血訓練的精銳弓弩手也在其中。
這黑壓壓的十萬大軍列開隊竟有四五里長,一眼望不到邊,刀槍如麥穗劍戟似麻林,旌旗蔽日鑼鼓喧天,三軍兒郎高舉兵刃吶喊前進,一步一步向曹營推近,氣壯山河之勢震得大地直顫!
若論這樣大規模地對戰,人少的一方肯定不佔優勢,但如果不阻擋袁紹的前進,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很有可能一鼓作氣攻破大營。即便緊閉營寨可以勉強守住,前面創造的高漲士氣也會馬上低落下來。萬般無奈之下曹丕一咬牙,留三千人守寨,將餘下四萬兵馬全部帶出,布成半月形陣勢,與袁紹奮力一搏。好在曹軍連番得勝,氣勢正在巔峰狀態,全軍上下鬥志昂揚毫無懼意,夏侯淵、于禁、張繡、樂進、徐晃、關羽、張飛等悍將身先士卒皆在其列。騎兵靠前、步兵在後、弓箭手左右護衛、鼓樂手站腳助威,擺出一副堅不可摧的架勢,迎着敵人緩緩推進。
袁紹雖然主動進攻又有人數優勢,但先前兩場敗戰,不得不多加小心,他欲先誘曹軍出擊繼而瞧準勢頭相機而動;而曹丕本不情願打這麼一仗,只是想阻擋敵鋒,抱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因而兩軍相遇之際,雙方都停下了腳步,殺氣騰騰的戰場上只聞鼓聲震天,卻是誰都不肯首先衝殺,不過是象徵性地隔空放箭。遠遠的距離,加之彼此都有盾牌護衛,根本沒出現什麼傷亡。
這樣的小打小鬧僵持了足有一刻之工,直到揚武將軍張繡率先打開了僵局。張繡在歸順之際公然回絕了河北使者,這便與袁紹結下了死仇,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有進無退了,他比任何人都期盼早日干掉袁紹。給張繡充任副將的是前任廬江太守劉勳,劉子臺這傢伙是個要錢不要命的賭徒,早聽說袁紹此來帶了不少財貨珍寶以備逢迎天子,他先前被孫策抄了老巢皖城,一應財貨丟了個精光,窩窩囊囊跟了曹操,正憋着一肚子火,殺死袁紹倒還在其次,要是能衝進袁紹大營狠狠搶上一票那才解氣呢!這兩個不要命的湊在一起一算計,反正早晚也得打,不如來個痛快的,也沒跟曹操打個招呼,帶着人就衝了過去。
張繡部下雖不多,但大部分是轉戰多年的西涼騎,實是今日這戰場上戰鬥力最強的兵;劉勳部下的人更少了,但那幫人出身淮南一帶的江洋大盜,以前乾的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揮舞着大刀片子往前衝,根本不懂什麼叫害怕!
張繡、劉勳所部這麼一衝,非但曹丕嚇了一跳,袁紹也覺莫名其妙,這邊十萬人,他們這兩千人過來不是送死嗎?
這張繡向前一衝可是把河北軍師審配樂壞了,河北軍曾在磐河以弓箭戰術大敗公孫瓚,審配頗有心得,自此專門研究弓弩戰術,修改武器的機括構造,組建了一支近強弓隊伍,與常規的弓箭手有天淵之別。今天這一仗審配打算試試威力,因而緊握令旗留神戰場動向,想抓住機會讓曹丕嚐嚐萬弩齊發的滋味。
這不想啥來啥,這張繡居然帶兩千人就衝了過來正中下懷了,不過他的計劃最後還是落空了,袁紹這煞筆玩意可不管這個,直接下令來了個全軍衝鋒,審配氣的把令旗一扔,策馬奔到袁紹近前道:“主公,何必迎戰,讓我的精銳弓弩手試試效果不是更好?”
袁紹心中既忐忑又興奮立刻說道:“敵寡我衆怕什麼?”說完矜持着把肋下配劍抽出,但是他自重身份沒有喊嚷,只是高舉佩劍朗聲道:“傳令下去,全軍突擊,給我上!”號令傳下,前軍的高覽是火急火燎的脾氣,早憋着勁呢,帶着人就衝了過去。一時間弓弩停止,袁紹中軍似排山倒海般撲向曹軍,左右兩軍也隨之行動起來。
曹丕雖然不願意這麼打,但是眼見敵人大舉出動,也只好硬着頭皮幹了。他將青釭劍一抽,放聲大呼:“消滅袁紹保衛朝廷,跟我上呀!”曹丕可比袁紹狡猾得多,這樣的大戰場,主帥的一舉一動牽涉整個戰局,所以“給我上”與“跟我上”僅僅一字之差,調動士氣的效果卻差了許多。其實曹丕也不可能主動衝到第一線,不過督促虎豹騎往前挪了一段就停下了,但各部兵將卻已經積極響應,衝上去禦敵了。
論人數與武器裝備,曹丕不如袁紹,但若論士氣與訓練程度,袁紹又不及曹丕了。是而雖是寡衆相敵,雙方卻鬥了個勢均力敵。這樣的大陣仗,即便有再高的勇力也不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兩邊的一流勇將也起不到什麼扭轉乾坤的作用,只有督率好自己的隊伍穩紮穩打。長矛大戟都有一丈,再立上一排盾牌護衛,兩軍隔着近兩丈的距離纏鬥,時而你進我退難分上下。
曹軍與袁軍都在擂鼓助陣鼓舞軍心,士兵也漸漸前涌躍躍欲試,兩丈的距離漸漸縮短,長矛大戟接連折斷,中傷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一陣陣迸發出來。最後那道短兵相接的縫隙晃了幾晃,伴隨着臨死前的呼號聲一下子閉合——慘烈的肉搏開始了!
轉眼間沙場上就開了鍋,號角急鳴戰鼓通通,喊殺聲、兵器聲、呼號聲、馬嘶聲攪在一起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聾了。曹操的兵力雖然吃虧,但貴在精銳:張繡所督涼州騎個個精於騎術,擅長劈刺,可謂以一敵十毫無問題;青兗二州的步兵久經沙場,曾經跟着我和曹操幾度出生入死,結陣衝殺、進退有制。而袁紹本部張郃、高覽所率幽冀二州的騎兵也不是泛泛之輩,加之河北步卒的人數太多,幾乎是四五個袁兵打一個曹兵的比例。一方精一方衆,所以白刃肉搏依舊是殺了個難解難分。
弓弩和盾牌這時候早已派不上用場,戰場上的人個個殺得血葫蘆似的,衝在前面的連服色都染得看不清了,只有靠彼此的感覺和口音確定是敵是友。隊隊騎兵被衝得陣勢大亂,載着各自的勇士衝入敵陣,奮戰一番後被亂槍刺翻在地。刀槍劍戟相搏,不住叮噹作響,時而在重擊之下迸出火花;被砍落的頭顱被人踩馬踢得滾來滾去,被斬飛的手臂、天靈蓋漫天飛舞灑下片片血雨,被刺透的胸膛和喉嚨噴出箭一般的血泉,而各部將領還扯着沙啞的嗓音不住吼叫向前,兵士們揮舞兵刃兀自在血潭裡掙命!這場肉搏自未時一直殺到酉末仍然毫不鬆懈。
曹丕是狡猾老練袁紹也是從兵山血海中闖過來的人,然而此時兩人皆是雙拳緊握臉色凝重,涔涔汗水滲出額頭,他們已被眼前的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搏殺震懾住了,直到天色漸漸昏暗才忐忑地緩過神來。
曹丕命曹純下令收兵,幾乎在同時袁紹也吩咐審配鳴金。而在昏黑的夜幕下,雙方陣勢彷彿糾纏在一起的兩條巨龍,相互牽連無法拆開,有不少人殺暈了,兀自在昏暗中馬踏刀砍,雙方誤傷的自己人恐也不少。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袁曹兩軍才歸攏好陣勢,拖着各自的傷兵蹣跚着腳步緩緩回營……
一場大搏殺結束,曹丕依舊忐忑難安,幾乎是踩着棉花回到官渡的。衆將安置好隊伍,顧不得擦去渾身血跡就湊到中軍帳來,有人歡喜有人愁,似樂進、朱靈、夏侯淵那等好勇鬥狠的還在叫囂:“咱們今天殺了足有小一萬人吧!”
“你們可真是沒心沒肺。”徐和臉色煞白,狠狠瞪了他們一眼道,“咱們也損了足有三千餘人,還有一大堆受傷的呢。袁紹有十萬之衆,咱們不過兩萬多人,這樣打下去遲早叫人家滅了。”見他們不再鬧了,徐和又回頭對曹丕道:“敵衆我寡,此種打法可一不可二啊!”
曹丕嘆了口氣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啊……”說罷面無表情地倚在帥案邊,靜靜思考這場戰鬥。他本以爲有了白馬、延津的兩場勝仗,袁紹軍必然氣勢低迷一觸即潰,現在看來這想法似乎太天真了。河北軍畢竟是跟着袁紹縱橫多年的,絕不是一兩場小敗仗就會崩潰的;況且人數有優勢,又不乏郭圖、淳于瓊那等剛勁的統帥,張郃、高覽那樣優異的勇士。實力相當尚須慎重,寡衆懸殊之際硬碰硬是絕沒有好果子吃的……
曹丕不發一言從帥案下拿出他父親曹操批註的《孫武子十三篇》翻到第四卷《形篇》:“昔之善戰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爲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爲。”把自己的營寨防守好,使自己處於不敗的境地,再等待對手出現漏洞。
雖然這就是曹丕先前的打算,但到了今日他的體會更深刻了,他久久凝視着“勝可知,而不可爲”這七個字,勝利是可以預計的,但卻不能夠強求!他提起筆在後面替他老爹批註道“自修理,以待敵之虛懈也”,寫完放下筆,沉吟片刻才環視諸將道:“今日之戰本是情非得已,從明天起咱們緊閉寨門不可輕易出戰,靜觀其變以待天時。”
不管樂意不樂意,諸將還是整齊響亮地應了一聲。
就在曹丕憂愁之際,袁紹的中軍大帳卻鬧得沸反盈天。今天這場搏殺表面上平分秋色,但河北軍折損近萬,受傷者更是不計其數,以十萬之衆對抗不到自己一半的敵人卻打成這樣,明顯是落於下風了。諸將要求改變戰法,但袁紹固執己見,一定要再挑起大戰將曹丕徹底消滅。
沮授負氣辭職降爲謀士,本不想再爲袁紹獻計獻策了,但眼看着河北士卒死傷嚴重,顧念此間芸芸衆生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主公,今天這樣的仗絕不能夠再打了。北兵數衆而果勁不如南,南谷虛少而財貨不及北;南利在於急戰,北利在於緩搏。咱們不如步步爲營逼近官渡,曠以日月持久對峙,待曹丕糧草不濟士氣低迷,一戰可定也。”
“曠日持久?”袁紹瞟了他一眼,“豈不聞‘兵貴勝,不貴久’的道理?我軍雖然折損不少,然曹丕所喪亦有十之一二,只要咱們憑藉兵力恃強凌弱,曹丕必敗無疑!”
沮授豈能不知兵法?現在根本不是南征曹丕的最佳時機,等曹丕與程閔不可開交之際突下騎兵必勝之,可袁紹一意孤行,既然來了就只能是耐着性子打,可是袁紹連這點都做不到,沮授知他無可救藥,深深一揖走出大帳,索性什麼都不管了。
袁紹看了個滿眼,又氣又惱正要發作,高覽在一旁咋咋呼呼插了話:“我看這樣不行!硬打硬拼即便能勝,得死多少兄弟啊?主公再想一想吧……”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袁紹卻不屑一顧,“今朝廷社稷危若累卵,天下黎民望解倒懸,三軍將士正是爲國出力之時,豈能苟且畏死不思進取?”他又搬出天下大義做幌子。
高覽見他滿口空話卻不顧將士死活甚是不悅,又不好當衆爭執。張郃又道:“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今我軍多曹丕近五倍,只要圍而不攻,斷絕量到,待曹丕無糧可吃士氣低迷則一鼓作氣則曹丕不攻自破矣!”
袁紹還是不以爲然:“只要咱們直搗官渡將曹操大軍襲破,河南之地可定矣!何須這麼麻煩?散帳吧!大軍休整一日,後天再尋曹丕索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