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昭示女子身份的房間

用過早餐,李靜跟大家一起回了書院,朱說的房間已經落鎖,白天的時候,他不是在課堂,就是在藏書樓,李靜也沒有多想。

跟摩西說了中午她要是醒不過來,就自己跟萬麒他們去食堂吃飯,李靜就看上房門,落下牀帳,補眠去了。

這一覺,李靜一直睡到了午後酉時,洗了把臉跟摩西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飯,李靜本想去找朱說教她練字。可是,摩西卻提議說趁着這個時間跟魏紀學武。

李靜跟摩西在書院散了散步,消了消食,就換了練武的衣服去敲了魏紀的房門。

時間還早,院子裡還有人活動,三人到了平日上蹴鞠課的後院。

李靜學得有些心不在焉,心裡長了草一般,就想快點兒熬過這半個時辰,然後去找朱說習字。

魏紀和摩西都感覺到了,但是,兩人還沒有從李靜大哭這件事中緩過來,也沒有人開口勸說李靜。

三人情緒都不高,半個時辰的時間,一招半式都沒有進展。

李靜回房沐浴過後,頭髮溼着,就紮起來敲響了朱說的房門。

朱說看着髮梢滴水,面上還沒有散盡沐浴氤氳水汽的李靜,輕咳了一聲,別過眼道:“怎麼頭髮沒擦乾就出門了,如今晚上天涼了,小心得風寒。”

不輕不重的責備,透出來的,卻是關心。

李靜活了兩世,還當真沒有人用這種態度關心過她。

前生,她自童年起生活重心就是照顧那個家事無能的父親;此生,幼時,身邊的人,都是隔了一層的,及長,回到李家,李讓倒是恣肆的擠到了她心中,但是,李讓對她的關心,總是帶着縱容和小心翼翼地,絕對不會對她說一句重話。況且,李讓是嬌養出來的少爺,沐浴都是被人伺候的,事後擦拭更衣也多半是甩手讓別人做的,他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李靜微微怔了片刻,暗自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才把涌到眼角的溫熱收好,故作不經意的撓了撓頭,保持了面上的平靜道:“沒事,冬天裡沐浴過後,我嫌頭髮幹得慢,有時還故意站到門外等它結冰昇華呢。況且,也就這麼幾步。”

聽了李靜的話,朱說皺了皺眉,想要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李靜見朱說皺着眉不說話,面上笑容化開三分道:“那個,我就是有些着急了,昨天晚上,不對,應該說今天早晨練字的感覺卡在那兒。白天又不方便打擾你,晚飯過後和摩西跟魏紀學了會兒拳法,怕太晚了打擾你休息,所以,沐浴過後就匆匆過來了。以後我保證會把頭髮擦乾再出門。”

李靜的話,帶了不自覺的討好意味在裡面。

可是,朱說聽來,卻是眉頭隆得更高。

見朱說還不說話,李靜有些委屈又有些急切地補充道:“你要是沒時間的話就等改天也行,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李靜說完,臉上帶了彆扭尷尬的紅暈轉身。她從來沒有主動接近過別人,即便是摩西,她救了它,收留了它,也沒有指着對方跟她如何交心親近。與身邊的人相處,她都是按照自己的性子來的,也不是不會體貼別人,但是,從來沒有刻意站在對方位置察言觀色過。

朱說,雖然也是因爲下雨滯留在她家的,甚至於,嚴格說來,她對對方也有過小小的恩惠。面對對方,她本不用也犯不着這麼惶然的。哪怕她現在想要習字學文了。既然她已經擺正了心態,知道了練字的辛苦,只要她一句話,李讓、萬麒、魏紀都會願意帶她入門的,甚至肯定還是歡歡喜喜的討好着她。

可是,莫名的,李靜就是想要跟着朱說習字。

但是,對方對她,雖不像書院大多數的學子那樣避之如蛇蠍,她不靠上去,對方也不會主動靠近她。

甚至於,她要靠上去,都得掂量思索一番。朱說跟她不一樣,是真心向學的;跟李讓不一樣,他是要學有所成,並且有着明確的目的性的;跟摩西不一樣,他雖然清貧,可是,絕對不會接受李靜的資助的。

跟這樣的人相交,李靜下意識的就告訴自己要小心翼翼,別犯了對方的忌諱。儘管對方跟書院大多數的學子對她的態度不同,不會人云亦云,但是,對方曾經因爲她的頑劣無知對她動過怒;對方是一個連吃飯時間都手不釋卷的人,也沒有閒暇餘裕跟她這個整間書院師生都放棄的人玩師徒遊戲。

李靜這次是下定了決心真心想要學有所成的,不求成名成家,最起碼,字拿得出手,人要有基本的修養。懂得這個時代文人的最基本的禮儀忌諱。

但是,這樣的決心,在朱說面前,顯得太單薄太兒戲了。而且,對方本身不是夫子,只是學子。

朱說行動先於思考握住李靜的手腕道:“你脾氣怎麼這麼急?好歹我也受過你一禮,我也看得出來你這次是真心向學。你等一下,我拿上書,去你那裡教你習字。”

李靜看了眼朱說抓住她手腕的手,“嗯”了一聲點點頭,臉上收了委屈無措的表情,換上笑靨如花,還是交相輝映的兩朵花。晃得朱說眼前一暈,惶然放開抓着李靜的手,強自鎮定着回房取了書。

李靜的房間,比書院標準的兩人間還要大出許多,是分了裡外間的。

不過,李靜習慣了在裡間讀書習字,所以,自然的,就掀開珠簾把朱說讓進了裡間。

李靜的牀帳,在她未休息的時候,自然是掛起來的。牀上,還有她剛纔匆忙換下來的衣服,房間的地板上,還有她沐浴過後未乾的水跡。好在,不管她多麼匆忙,浴桶是習慣性的收了的,否則,會更加尷尬。

不過,現在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因爲,她那換下來未及整理的衣物,裹胸布華麗麗的散開着,從牀的中間,直散到了窗沿,有那麼一寸半寸的距離,馬上就拖到地上的感覺。

李靜平時其實是一個挺乾淨整齊的人,可是,今天白天睡了一天,醒來時就想着吃飯習字,被子倒也是習慣性的疊了的,只是,太過匆忙了,枕頭底下壓得一個生理期時用得棉布護墊,被帶出了一半,尤其是按照紅姑的趣味做得那個長長的紅色的帶子,在她那天藍色印着白荷花的牀單上,格外扎眼。

現在要是慌亂的收拾了牀上的凌亂,或者乾脆把牀帳放下來,不僅不會讓滿室的邋遢曖昧減退半分,還會格外引人注意。

李靜是反應弧長,但是,她又不是沒有羞恥心,沒有常識。

於是,李靜在自己牀上撒了一眼,就拉着朱說到窗前採光最好的書案前道:“上次你研磨的時候我沒有看仔細,這次你再幫我研一次吧,我會好好看的。”

李靜拉着朱說的手指是顫抖的,故作鎮定的臉上,緋色一圈一圈的暈染,耳根都能紅得滴血。

朱說任由她牽着手,嘴角揚起一個微微的弧度,不過,眉間卻沒有平坦下來。

雖然早就知道了李靜是女子,可是,這樣闖進充滿女子氣息的閨房,對他的衝擊還是很大的。他長到這麼大,唯一去過的女性的房間,也就是她母親的房間。一個母親,自是不會把私生活的物品擺在兒子面前的。不過,他小時候,她母親清洗衣服晾曬出來他還是看過的。但是,那是自己的母親;眼前的,是心上人,看到同樣的或者說類似的東西,感覺怎麼能一樣?

除了這一層的衝擊,李靜這樣毫不避諱的讓他進她的閨房,朱說是想高興的,卻高興不起來。初識的他都能進得,李公子、莫公子、萬公子、魏公子,自然更是進得。

他能理解李靜從小被當做男孩兒教養沒有女子該有的嬌羞矜持,但是,理解不代表他心裡能夠不吃味。哪個男人願意自己心上人的閨房被別的男人隨意踏入?而且,朱說雖不是腐儒,卻也是飽讀聖賢之書長大的,男權意識、雄性本能自然不輸給其他任何一個男人。

可是,吃味又能怎麼樣?李靜不是他的。

李靜對他不一樣,他已經知道了;但是,這份不一樣並沒有深到爲了他不與別的男子交往的地步。況且,那些人跟李靜之間的羈絆,本就先於他,那些人,即使是那個處處跟他過不去,滿是商人的狡詐圓滑的萬麒,都是拿真心對待李靜的。

同樣是真心,其他幾人,現在條件明顯比他要好,他拿什麼跟人爭?

別說沒條件,即便有條件,他也沒有那份時間和精力。

要是沒動心就好了,沒動心,就不會體嚐到這種嫉妒的刺疼;可是,沒動心,也不會知道原來世間還有人的笑容這樣美麗耀眼,照得人心上暖洋洋又一顫一顫的。

朱說一時之間心念流轉,研磨的手也因爲心緒翻轉時快時慢,弄了半天,調出的墨汁還有墨塊的顆粒。

李靜心裡也慌亂亂的,當然,這種慌亂不是心動,也不是讓一個男子踏入自己房間的羞恥心。而是那種身份被識破的慌亂。她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渴望自己是一個男子。

朱說心裡的九曲迴腸李靜自然是看不到的,只從朱說手上的動作,她就下意識的判斷對方發現了她是女子。

這又不是《梁祝》,她又是整個書院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她自然不會覺得朱說現在的反應是發現她的女子身份對她動心了,只是下意識的想到了古代的禮教,想到了古人的“男女授受不親”,下意識的把朱說現在的狀況理解爲初發現她是女子的那種震驚和無措,等他緩過勁來。依他的性格,應該不會質問她爲什麼女扮男裝,但是,絕對會不動聲色的疏遠她。

這種不是因爲她的性格性情,單純因爲她的性別的疏遠,她覺得委屈不甘,但是,她卻說不出什麼來。畢竟,這個時代的禮教在那裡擺着。

在此時的李靜心裡,禮教並不是日常生活規範,沒有絲毫靈活性,她意識裡的禮教,是廟堂之上供奉的洪水猛獸,而古代的儒生,都是被洪水猛獸吞噬的沒有人性的存在。

這不是源於現實,是源於她前生所受的誇張的教育,源於文學史上對古代禮教的一遍遍的批判。但是,這個認知,比現實對她而言更有力量,在她的心中更根深蒂固。

她忘了,萬麒雖然是商家出身,也是考過解試得了學究的,其實,也可以算作是儒生;魏紀,雖然是武將人家的孩子,能夠進應天書院讀書,那也是早就過了解試的人。就連她的雙生哥哥李讓,也在她出海的那一年過了解試。他們,都是儒生。

不過,跟她親近的人,李靜看得是人,而不是死板的禮教,所以,她能隨心隨性的相處;對於朱說,她確實有好感,但是,畢竟是初識的人,瞭解也不多,加上她在朱說面前總覺得有那種文盲對上大家的矮一截的心態,就沒有辦法越過儒家正統這個禮教的外相直視朱說這個人,所以,她對朱說,是有些不能理解的防備的,偏偏,內心又因爲七夕那一夜的談心而想親近對方,這就讓她變得矛盾了。大概也就是應了那句“關心則亂”。

要說,現在的李靜,倒真的沒想跟朱說發展出些什麼纏綿悱惻來,她本就不是那種感性的人,加上自己認爲自己這輩子肯定沒有機會成親的。所以,即使對朱說有好感,即使想要主動親近他,即使想要得到他的認可,她面對朱說也能相處自如,沒有那種偶像劇言情小說所描述的結巴臉紅(臉紅有了,但是源於羞恥心,且是李靜自己無覺的)、心跳加速,李靜也絲毫沒有往男女之情這方面想。

但是,即使是這樣,李靜也是不想和朱說就此成爲路人的。想到和朱說成爲路人,李靜倒也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就是覺得委屈,覺得不甘,覺得骨鯁在喉。

24.“高山流水”149.終章147.歸寧69.彼此的心意113.被拒絕的···35.彈琴是非104.假寐的夢境47.摩西入學93.皇后召見144.雲娘94.端午節55.七夕花燈節(1)119.朱婷115.三年之約113.被拒絕的···15.真臘逗留122.洞房花燭81.心動與責任18.菩提樹下的心思119.朱婷147.歸寧51.雲娘染病37.情到深處11.隨船出海149.終章102.約定的日子118.江寧之行6.纏人兄長119.朱婷110.晏夫人135.鬱積而發122.洞房花燭142.寺廟避難59.萬麒的憤怒146.生子75.不自知的幸福92.劉禪的勸慰69.彼此的心意95.面紗覆面111.郡主身份42.如此晚輩31.拜訪蘇家118.江寧之行29.脫家自立90.來自朱說的生日禮物43.書院就學141.被教育了41.摩西(2)83.傳聞中的晏大人58.名字之間144.雲娘70.李靜的彆扭36.情不自禁70.李靜的彆扭73.李靜的“敏銳”53.七夕初見83.傳聞中的晏大人114.李夫人去世36.情不自禁108.再遇晏殊90.來自朱說的生日禮物66.昭示女子身份的房間27.初一掃墓86.花精流言&皇帝召見120.朱說複姓142.寺廟避難87.與皇帝“談心”101.柳永124.李靜的決心15.真臘逗留68.朱說的告白9.潛入商船31.拜訪蘇家131.七夕相聚20.提親一事133.親朋相伴的中秋144.雲娘11.隨船出海76.劉禪83.傳聞中的晏大人5.嫉妒64.束髮120.朱說複姓78.未動的食盒與新年禮物141.被教育了39.失眠的李讓132.情竇初開的劉禪108.再遇晏殊92.劉禪的勸慰10.別樣的雙生兄弟59.萬麒的憤怒115.三年之約51.雲娘染病100.秋試&談心140.西溪赴任127.納妾之事34.親情和溫暖90.來自朱說的生日禮物9.潛入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