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帳篷內,衆人正拿着地理位置版圖研究着進攻策略。雖然是研究,也只是按照季小柔那日在大殿上向皇帝提供的進攻方案而進行罷了。
一個身影此時突然竄進主帳,低聲報告道:“軍師大人來了。”
衆人全部放下手頭的工作——端王爺更是趕忙擡頭看帳篷外越來越近的身影。近了,更近了。每個人都對皇帝所說的神秘軍師抱着極其好奇的態度,全都把脖子伸成馬脖子一樣往門口看。
帳篷的簾子被人掀開了——
一個人。
一個女人。
只見她長髮挽起,梳成流雲髻,再戴水澹生煙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兩旁垂下長長紫玉瓔珞至肩膀,額際依然墜着那彎玉月,耳掛蒼山碧玉墜,身着一襲金紅色繡以鳳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瓏玉帶,玉帶腰之兩側再垂下細細的珍珠流蘇,兩臂挽雲青欲雨帶,帶長一丈,與長長裙襬拖延身後,於富貴華麗中平添一份飄逸!
衆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裡大喊出來:“宰相大人?”
此時此刻的端王爺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驚訝,詫異,疑惑,憤怒,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驚喜……
見衆人石化數十分鐘,季小柔只是掩齒一笑,輕聲道:“各位將軍們不是找軍師商量戰事嗎?爲何還不開始呢?”
衆人還是不說話,依舊處於吃驚狀態。季小柔無奈,只得自行坐下,朝瞪個牛眼的端王爺問道:“端王爺,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雙方的局勢是怎樣的?”
端王爺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下,張口就問:“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衆人此時也相繼反應過來,紛紛向季小柔投來疑問的目光。
季小柔呵呵一笑,道:“戰鬥策略是我出的,狀元是我中的,皇上點名派我當討伐突厥的軍師,各位大人有何疑義?”
衆人聽後又是一陣沉默,季小柔皺了皺眉頭,道:“端王爺您繼續。”
小端咬了咬小嘴脣,從桌子上拿起戰略圖遞給季小柔說:“還是按照宰相大人之前的策略。”
“爲什麼?”
“誒?”端王爺被季小柔的話給問蒙了。“不是你出的主意嗎?”
季小柔用圖紙拍了拍小端的豬腦,語重心長地說:“端王爺啊,本以爲你聰明,怎麼就轉不過來這個彎呢?”
端王爺木然。
季小柔剽了衆人一眼,接着說:“看來皇上派我來是派對了。那天機子既然已經被指明勾結突厥了,他定會告知突厥我們的作戰方案。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分析我們的戰術。況且我聽說對方有一個軍師人稱‘再世諸葛亮’,我想破解戰術對他來說並不難。所以我們要對以前的戰術稍加修改一下。”
季小柔說完,小端同學舉手開始發問:“宰相大人所說的確實有道理。只怕此事沒那麼簡單。”
“哦?”季小柔饒有興致地看着端王爺,等待着他的解釋。
此時在一旁的李靖站了出來,屢了屢鬍子一臉沉重地說:“既然戰前天機子那個叛徒已經被發現,對方定會認爲我大唐會改變作戰方案。所以假若我們還按照原來的戰術進行圍剿的話,勝率反而會更大一些。”
季小柔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李將軍所言即是。但是,我們不要忽略了對方既然知道了我們原本的作戰方案,就一定會對相應地方進行嚴格的把守,我們想攻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麼一分析,原本就擰眉毛的衆人此時都變成了麻花眉。季小柔輕聲道:“不過,想必這就是皇上派小柔來的原因。對於這種改動,小柔自信還是有把握的。”
“哦?”擰眉毛改成平衡眉,衆人詫異地看着季小柔,不知道她現在腦子裡又有什麼餿點子。
就見季小柔緩緩起身,並沒有說出戰術,而是反問衆人知不知道什麼是鉗形突擊。
衆人搖了搖撥浪鼓。
季小柔滿意地點點頭,在桌子上抽出一張紙,拿起毛筆開始比畫起來。
“所謂鉗形突擊,一共分爲七個步驟。首先,就是沿敵軍集團兩翼向合圍終點快速機動,用鉗形攻擊的方法對敵達成合圍。鉗形攻擊是我軍最主要的合圍樣式,有利於迅速前出到兩翼暴露、孤立、突出之敵的後方,封閉合圍圈。第二,以一部兵力正面阻擊,主力從進攻之敵的翼側向其後方卷擊,用側正合擊的方法合圍敵人。側正合擊通常以主力突擊敵後,把突擊方向指向敵人的薄弱環節,切斷進攻之敵的退路,是一種着眼要害、弱處開刀的方法,能打動敵人佈勢,迅速改變戰場形勢。第三步,從多個方向向心攻擊,用分進合擊的方法對敵達成合圍。分進合擊是一種很有利的合圍方法,但在我軍作戰中較爲少見,因爲它要求進擊部隊處於適當位置,能夠從不同方向奔襲預殲目標。這通常是敵陷入內線作戰,戰略或戰局上已處於被包圍、被割裂狀態時的合圍方法。第四嘛就是從兩個方向相向攻擊,以對進突擊的方法合圍敵人。對進突擊是從相反的兩個方向向敵運動,並在接敵之前或同時向兩翼派出迂迴兵力,以實現四面包圍的合圍方法。然後預設口袋,用伏擊的方法達成合圍。這是我軍合圍敵人的又一基本方法,也是最有利的圍殲方法。”
衆人用極其崇拜的眼神看着季小柔。現在根本就沒有人再懷疑什麼女子不能服衆之類的腐朽言論了,看來皇帝還是聖明的啊!
季小柔沒理衆人的反應,依舊認真地在紙上畫着,口中還道:“第六步和最後一步是我們這次圍剿突厥所需必要的策略。正面反擊,分割兩翼,斷敵退路,並堅決阻擊各路援敵,以對進攻擊和鉗形突擊相結合的方法合圍敵人。還有跟蹤尾擊,迎頭堵擊,迂迴兜擊,以追擊的方法合圍退逃之敵。此戰法最好有堵擊部隊配合,以便與尾追部隊協力圍殲。若不能構成堵擊態勢時,則迂迴應有足夠的縱深,以保證向內兜擊時能攔住敵人。”
“那麼,對於突襲部隊來說,宰相——啊不,軍師大人認爲應該派誰去呢?”李靖聽明白戰事策略後好奇地問季小柔,其實他也只不過想爭取一下機會而已。作爲將軍中最老的人,不免有一些害怕被忽略。
沒想到季小柔竟然調皮地一笑,對李靖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就是你。”
“誒?”衆人不解,爲什麼不派年輕的將軍上去,卻派最老的骨頭棒子上去呢?
季小柔耐心地解釋道:“過幾日,等我一切都部署好了以後,李將軍率三千驍騎從馬邑出發,進屯惡陽嶺,趁夜突襲頡利老巢定襄。那時候頡利會認爲李將軍敢孤軍深入,定有大軍尾隨,就會逃跑。而他的撤退路線只會到嘖口。屆時將軍暫且不要輕舉妄動,我會派奸細前去挑撥離間其部衆。等時機成熟了,李績將軍就從雲中帶領大軍伏擊在白道,一舉將其拿下。”
端王爺聽季小柔講的頭頭是道,心中頓生恐懼。這個女人,對於戰爭謀略來說簡直比真正的軍師還要軍師,如此聰明,難道真的會被他利用?如若他日這個女人投靠太子那一邊,恐怕推翻狗皇帝的統治就會難上加難了!
可季小柔卻不知道“愛”着自己的端王爺此時心裡竟然有這種疑惑。她見大家都聽明白了,就拍拍手,收起圖紙,吩咐大家都去歇息後,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帳篷。傍晚,季小柔展轉難眠。這是真正的戰場,她怎麼能輕鬆地睡覺呢?她突然好想小端。想必剛纔她的出場把他嚇壞了吧!不如現在趁着別人都睡着了去“慰問慰問”他一下。
想到這兒,季小柔一個骨碌翻身下牀,躡手躡腳地走到帳篷門口。外面似乎沒有人,她剛想出門,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低低地傳來:“你要做什麼?”
季小柔驚慌地回頭,發現竟然是一身白色鎧甲的小端站在帳篷內。
季小柔掩蓋不住自己的歡喜,一個猛子抱住了小端,仰起小臉害羞地說:“我可想死你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哦?”小端疑惑地看着她,隨即又抱住季小柔,柔聲道:“我也想你。你怎麼能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別告訴我真的是皇上他派你來的。”
季小柔笑着搖搖頭。“我自願來的。我不想讓你自己單獨在戰場上。我要陪着你!”
陪着他?端王爺皺了皺眉頭,把季小柔抱回牀,自己順勢坐到了牀邊上。“你別瞎說。皇上是不可能因爲這種原因讓你來的。”
“小端?”季小柔楞了一下,“你怎麼跟平時……不一樣了呢?”
端王爺也是一楞。他完全搞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爲了做太子的眼線監視他而演的戲,那她真的可以去當戲子了。但是看着她有些發紅的眼睛,卻又不像是這樣。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季小柔眼圈慢慢的紅了,收回抓着端王爺袖子的手,低着頭說:“還是……其實你一直都是這樣的……”
端王爺徹底暈了。“季大小姐,別告訴我你真的是因爲我纔來的。”
“是啊!你不相信嗎?我喜歡你啊!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個戰場上孤軍奮戰!我知道很多關於打仗的事情,我相信可以幫你完勝,回去以後還可以立功。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來保護你的!”
端王爺呆笑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個表情和說話真假難辯的季小柔,他真的是傷透了腦筋。他從來沒有看一個人看的這麼不透徹。季小柔,你還真是厲害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既然你是爲了我,我也不會讓我喜歡的人難過的!不過首先,你一定要好好休息,要不然怎麼能幫我呢?”實在想不通,端王爺準備安頓好這個大麻煩,回去再跟長老們研究。
季小柔聽後眼睛裡閃過一絲欣喜,乖乖地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端王爺徐步走出軍師的帳篷,在門外頓了頓,冷哼一聲:“我就不信你真的是因爲喜歡我纔來的。那,你就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