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楚寒灝冷笑了一聲,“宮中的案子已經是十餘年前的舊案了,該死的人也基本上全死了,找不到應有的人證與物證。寧伯候父子已經將事情全部扛了下來,父皇雖然心繫母后,但是爲了大局着想,不得不將事情暫且壓了下來!”
“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柳越越望着上空的雲捲雲舒,“你懷疑是謙貴妃,但是無論有沒有先皇后的事情,你們總歸還是會繼續鬥下去,即便你們自己念着兄弟感情,但是你們背後的人會推着你們一直下去,不死不休,直到有人登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爲止!我不過是在這場精心策劃的遊戲之中的一個小棋子,你們看似是下棋的人,可是誰又不是身不由己呢!”
楚寒灝面色深沉的沉默了片刻,他與柳越越並肩站在屋檐之下,並非十分濃烈的陽光灑在地面,院子裡面的草木在這陽光之中顯露出崢嶸的假象,他側過頭看着她的側臉,那種在皇宮陌生感再一次襲來,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警惕,而如今更是多了兩分讓人看不懂的深沉與無奈。
“秀兒是不是你的人?”柳越越想了半天才回過頭看着太子又問道,卻正巧與他大量自己的目光碰到一起,她蹙眉不解,他尷尬移開。
秀兒可以說是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最爲信任的人,現在卻是她解不開的心結。身邊的人皆有算計,她該信的又該是誰?
“我有必要安插人在你的身邊嗎?”太子微微一曬,“不要將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全部算在本宮的身上,事實上,你還並不值得本宮花那麼多的心思!”
“那太子今日前來所爲何事?”柳越越將不該流露出的情緒收斂了起來,轉過身,正色瞧着楚寒灝問道。
“本宮……”楚寒灝頓了一下,是啊,他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他微微蹙眉,看着柳越越的眼睛,沉默了半響,方纔說道:“我想母后了!”
柳越越訝異了一下,他眸子裡面的思念與悲哀不假,未曾想到他竟然會將如此脆弱的一面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來。
以前楚寒灝在她心中的不過只是個虛幻的形象,腹黑暴戾,心有他屬,她不斷的強化他不過是一串代碼的概念,可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子,他高大帥氣,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他同樣是一個會悲傷會憤怒會思念母親的活生生的人。
她從未如此仔細以及這般的有勇氣去直視他的眼睛,她甚至對他產生絲絲的憐憫,除卻他天生的尊貴的身份,他也不過是個常人而已。
“我們以前也是一直這樣爭鋒相對嗎?”柳越越問道。
“那倒不是!”楚寒灝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小時候我們兩人的關係還不錯,在你母親去世之前你還是蠻可愛,只是後來……”
他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多了,又換了一副面孔冰冷的面孔看着柳越越繼續說道:“待此事一過,婚期怕是要下來了,別忘了你我的約定!”
他倒是好意思提這件事情,柳越越心中訕笑了一下,面上淡淡的說道:“你若是將雙鳳釵給我了,我自然會履行我的承諾!你不要防備着我,也不必時常提醒我,你我既然相看兩厭,你當我願意嫁你爲妻,然後日日受氣麼?”
楚寒灝眸子微微一眯,再一次確信她的眼神裡面已經沒了從前的狂熱情感,他感到鬆了一口氣,若是她能夠實現承諾,他必然也能夠對若言實現承諾,讓她成爲自己的唯一的妻,只是心頭又無端的升起一股怒火,叫他有幾分無措。
“寧四小姐……”
“什麼?”楚寒灝蹙眉冷聲道。
“沒什麼!”柳越越輕輕的嘆息,她本來想問一問她這寧四小姐與人偷情他真的是一無所知還是早有預謀,不過話出口卻又不想知道答案了,與她何干呢?
在中秋的前一夜,對寧波侯府的判決下來,寧伯候極其長子被處死,其餘之人流放嶺南。
張楓遠前來跟張世良說起此事的時候,他正在教柳越越下棋。
張楓遠說起自己的外公與舅舅的死訊的時候,聲音冷淡,表情極其的冷靜,彷彿說的是正在事不關己的陌生人一般。他的聲線還是一貫的清冷,如今更多寒如冷冬一般。
柳越越雖然裝作低頭思考着下一步該如何落子,實際上心中卻是寒意一片,就連血脈相承的親情都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放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不敢不能做的,爲了鞏固權勢,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夠放棄的?
“嗯!”張世良輕輕的應了一聲,好像十來年前的舊事被挖了出來,叫相府之中與之有關的人都蒙上了一抹黯淡的灰色一般。
其實那是一段飽含血腥的辛密,當年先皇后突然去世,惠元帝爲此失去了理智,將皇后宮裡面幾乎所有的宮人處死爲皇后陪葬,無辜被牽連的還有數位未曾生育的嬪妃,本以爲此次這一次又是一次腥風血雨,只是再濃烈的感情也會隨着時間漸漸逝去,皇帝本性仁厚,對於此事的處理可謂是出奇的溫和了,只是處死了主謀而已。
“母親……”提起大夫人的時候,張楓遠的聲音裡面終於多了一絲溫度,他垂眸望着棋盤之上的局勢,長長的睫毛將眼睛裡面的情緒掩蓋住了,“父親是如何打算的?”
“我已經問過她了,當年之事她雖然知情,但是卻並未參與其中!”張世良淡淡的說着,沒有去看長子的臉色,“她以後便住在紫煙閣內,對外依舊是丞相府的夫人!”
“謝父親!”張楓遠微微鞠躬,他知道二夫人對於父親的意義,父親不追究母親已經是爲了自己的榮譽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柳越越手上的棋子還是沒有落下,他將棋子接過,將它輕輕的一放,對柳越越說道:“又舍方纔又得!”
張楓遠替柳越越落了一子之後緩步離開,她瞧着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如鬆,渾身卻似壓着一些透過起的東西一般,如雪山之上常年不化的寒冰一般,沒有人可以靠近。
柳越越看向棋盤,因爲張楓遠的一字,雖然死了一大片白子,但是卻讓整個棋路活了過來。
“你會責怪我對大夫人的處罰太輕了嗎?”張世良瞧着這棋盤之上的局勢眼神之中頗有深意的問道。
“不會,我相信這件事情大夫人可能自是真的知道父親與兄長的某些行爲,選擇了默許,但是併爲真的參與其中!”柳越越說道,“何況這一次事情怕是大哥承擔的壓力與揹負的痛苦最大。有些事情華兒雖然不懂,但是我知道即便是爲了保證大哥的應有的榮譽,大夫人就只能夠是相府的大夫人!”
“難道你能夠如此深明大義!”張世良頗爲欣慰的說道,“我還擔心你會爲了此事而鬱鬱寡歡呢!”
雖然棋路活了,柳越越卻沒了下棋的心思,藉口身體不舒服向張世良告辭了,卻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張楓遠望着湖面發呆。
柳越越本不打算理會他的,可是心中又有些過不去,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她已經漸漸的把相府當成家,努力讓自己慢慢的融入這個世界,現在若是還努力告訴自己他們只是npc,她自己都不能夠接受,他們有血有肉與自己又有什麼不同呢?她不能夠接受真的有人爲了權勢,或者說爲了家族的利益,而如此的絕情決意。
柳越越提着裙襬,緩步走到了張楓遠的身後,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大哥,你在發呆麼?”
“我小的時候差點在這湖中淹死了……”他看着平靜的湖面波瀾不驚的說道,眸子微微眯着,帶着一股剋制的冷靜,“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死亡靠得如此之近,那時候我就不明白了,什麼是親情?在權力面前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犧牲的?這世上沒有模棱兩可,我要的東西向來也是清清楚楚的!”
“那你覺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那就要看怎麼看了!”
“你一直在保護我對不對?”柳越越長嘆了一口氣,“否則關係到寧伯候府生死存亡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輕易的讓秀兒查到那麼多的東西!我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或者說在表面吸引着他們的目光而已,暗地裡操作的還是你。不管如何,我還能夠活着,謝謝你吧!”
“你在責怪我?”
“大哥在說笑嗎?我與什麼資格責怪你?”
晚上的時候,柳越越睡的不是特別的安穩,總是覺得腳下有延綿不盡的血跡,她想要知道這些血跡是從何處流出來的,但是總也找不到源頭。
她忽然間被一陣短兵相接的打鬥聲驚醒,突然坐了起來,喊道:“青兒,秀兒!”
月色從半闔着的窗扉射入,朦朧的光線間,柳越越只能夠看到兩道黑影的輪廓在打鬥着,兵刃的寒光頻頻閃現,她驚慌的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燈陡然被點亮,昏暗的屋子頓時被照亮,青兒已經撲在了柳越越的身上,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見着歐陽舒與一個穿着黑衣男子鬥在一處,兩人打得不可開交,雙方皆是招招奪命,稍有不慎則會喪命。只見着歐陽舒使了一個虛招,黑衣人趁機防備待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歐陽舒找出了破綻,被他的短劍捅入了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