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孫瑤的傷心事,自然沒臉繼續呆在醉月樓。
找了個藉口出門,我失魂落魄地街上晃盪。
其實,早就聽說過安適的種種事蹟。他的殘暴,他的冷血,他的無情,其實同他的美貌一樣,人盡皆知。可笑的是我總是刻意去忽略他沾滿鮮血的手,甚至想要成爲他的朋友。
朋友……若是孫瑤知道我口中的“朋友”就是安適,一定會氣得立刻跟我絕交吧?
胡思亂想了一日,只覺心裡惶惶無處可依。
穿越以來,還是第一次覺得這麼無助這麼孤獨。
沒有親人可以依靠,甚至連一個同鄉都沒有。而那些辛苦結交看似親密的朋友很有可能因爲一句話就同你形同陌路。
不知不覺,竟走回了鎮國公府。
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等你吃飯。”那個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今晚有沒有人等我吃飯?會不會也有人,因爲我晚飯的缺席鬱鬱不樂?苦苦守我到凌晨,只爲一句吉利的團圓?
心事沉沉地走進大門,發現方大哥就立在門口。
方大哥一看我的臉,生生嚇了一跳,“小柳,你這是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我……”我想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已哽咽不能言語。
方大哥見我如此,忙拉過我急急地勸慰,“小柳別哭。告訴我那個兔崽子敢招惹你,我立刻帶兵去掀了他們家屋頂!”
我“哇”地一聲,撲進方大哥懷裡,徹底哭開了。
太好了,你知道嗎?知道有人還關心自己在意自己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我不是一個人,還有人會爲我的沮喪着緊,還有人願意爲我的失意出頭……這感覺真的太好了……
方大哥終於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等我哭完。
我好不容易收住眼淚,抽泣着從方大哥懷裡出來。
“小柳,”方大哥看着我,神色嚴肅,“出了什麼事?”
我眨巴眨巴眼睛,許久才答,“沒。只是突然好想家。”
方大哥直盯了我好一會,確定我確實沒有說謊之後,大鬆了口氣,隨後有些無奈看我,“小柳,你也太能哭了,都把我嚇死了。”
我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垂首不語。
“看你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方大哥點了點我哭紅的鼻頭,柔聲對我,“快回去洗個臉。這樣子被你潘姐姐看到,又該說你了。”
我委屈地嘟嘟嘴,正要離開,突然看見管家從裡間走了出來。
卻見管家朝方大哥行了個禮,稟告道,“爺,已經到飯點了。老夫人讓我來問爺,是先佈菜,還是等夫人回來?”
恩?我有些奇怪,沒想到潘婧今天居然不在家。
方大哥擡首朝門口張望了一陣,有些不甘願地回道,“先佈菜吧。”
管家得了令,先退下了。
方大哥在門口繞了一圈,又伸長脖子往門外望了又望,竟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終於忍不住了,“方大哥,快開飯了,你還不進去嗎?”
“恩。”方大哥有些神不守舍地應我,“就回去了。”
他這麼說着的時候,眼光還停留在門外。
我走過去,扯扯他的衣袖開他的玩笑,“方大哥,潘姐姐不過離開一日,你就想她想到飯也吃不下了嗎?”
方大哥猛地回過頭來,臉上飄過一絲可疑地紅暈,“胡說什麼!”他怒目對我。
我嘿嘿地笑,曖昧地看他,“方大哥,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方大哥瞪眼看我,狠狠地在我的腦袋上敲了一記,“大人的事,小孩插什麼嘴。”
“誰是小孩?”我不服氣,“我只比潘姐姐小兩歲而已!”
“是是是!不是小孩了。”方大哥見我如此,也不生氣了,望着我好一陣調笑,“我們家小柳都18歲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紀了。怎麼辦,這麼調皮又愛哭,可怎麼嫁得出去?”
“是呀是呀!”我大聲回他,“嫁不出去的話,就賴在鎮國公府不走了!”
“好呀。”我不過隨口說說,沒想到方大哥居然認真地朝我點了點頭,對我道,“我不嫌你鬧。什麼時候想嫁,告訴我一聲。”
聽方大哥這話居然還真有娶我的意思,我只覺心頭急跳,竟不爭氣地紅了一張臉。
方大哥抓到我的窘態,得意地笑出聲來,“小柳,你該不會害羞了吧?”
正想反駁,突然看見一頂軟轎徐徐行來。
轎子停住,潘婧掀了轎簾,從裡面走了出來。
“娘子!”方大哥神色一亮,急追幾步上前握住了潘婧的手。
那一刻,他的眼裡根本看不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我回來了,相公。”潘婧望着方大哥,柔柔地笑。
那笑似最和暖的春風輕拂而過,望着那樣的眸子,彷彿連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也被細細地熨過。
經常聽府裡下人說,潘婧不愛笑,可是一旦笑起來便是美極,總能叫方大哥看直了眼。
我今日才知傳言非虛,也終於明白爲什麼方大哥癡迷於他,明白爲什麼安適也對她動心。
這樣的女子纔是真正的絕色,能讓美貌也成了點綴。
“回去吃飯吧。”方大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進屋,怕一個不小心把她弄丟了似的。
潘婧垂了首,握着他的手緊了緊,隨他一起進去了。
我就這麼愣愣地看他們相攜着從身旁走過。
許久許久,我終於回神,慢騰騰地往屋裡挪。
正埋頭走路,突然聽到有人喚了我一聲,“柳姑娘。”
那聲音軟綿綿地,帶着女子特有的嬌媚。我擡頭,看見一個美貌女子嫋嫋娜娜地自燈影下走了出來。
“蕭姨娘。”我禮貌地回了一聲。
蕭姨娘是方大哥的妾室蕭氏。聽說蕭氏雖然貌美,出身卻並不十分地好,儘管她被方大哥從青樓裡贖出來的時候還是個清倌,但她出身青樓的事還是經常被府裡的下人拿出來嚼舌根。好在蕭氏會做人,從來不跟府裡的下人計較,也從未在方大哥面前挑撥過什麼。隨着進府時間日長,方大哥又未再納其他妾室,蕭氏在府裡的地位也漸漸提升,連剛開始還嫌棄她出身的老夫人也開始將一些府裡的事務交給她處理。
一切漸好。直到潘婧進門。
雖然我不清楚潘婧進門之後她如何自處,但香蘭無事可做的時候,總喜歡向我彙報方大哥夜裡宿在那裡,又有幾日不曾到蕭姨娘屋裡去了。
如果我沒記錯,蕭氏已經被方大哥冷落超過三個月了。
此時此刻的她,正對着我巧笑嫣然,卻不見半分落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