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節 歸綏得失
趙書禮之所以剛剛談判完,就急匆匆的回國,原因是國內的局勢——軍閥混戰又開始了。
這次戰爭的起因是,江蘇軍閥齊燮元與皖系浙江軍閥盧永祥爆發了浙江戰爭,並很快發展成國內軍閥的大混戰,主力是直系和奉系,戰場擴及小半個中國,覆蓋了佔中國人口多數的華北和華南地區。
齊燮元是直係軍閥出身,此時的直係軍閥如日中天,早先聯合奉系打到了皖系大軍閥段祺瑞,後來又打敗了曾經跟自己聯合倒段的奉系,大權獨攬,實力從黃河流域延伸到長江流域。但是失敗的張作霖始終不服氣,在日本的扶植下恢復元氣後,一直想找機會跟直系在分高下。此時直系發動的戰爭,正好給了他藉口,於是立即就通電譴責直系想要武力統一中國(很難想象這時期“武力統一”四字竟然是一個非常貶義的詞彙,中國數千年來不都是這樣嗎),同時以援助盧永祥爲名,組織“鎮威軍”自任總司令,將奉軍編爲6個軍;總兵力約15萬人,分路向山海關、赤峰、承德方向進發。顯然早已對直系不滿,並對自己實力有信心的張作霖,決定動武了。並且聯絡幾年前他跟直系聯合搞下去的皖系勢力,共同針對直系採取行動了。
大戰很快爆發,史稱第二次直奉戰爭。
11月底,緊趕慢趕的趙書禮才總算回到了包頭,而此時這次在中國國土上,首次動用了海陸空三軍,雙方總兵力超過六十萬的大混戰已經結束了。具體過程很複雜,但是決定性的卻是馮玉祥的倒戈。
馮玉祥這個人被稱爲倒戈將軍,他倒戈是常事,但是不能以此認定此人沒有氣節。相反這個人性格很正直,他的軍隊是軍閥中軍紀最好的,從來不搶掠老百姓的財物。因爲此人也是窮苦人出身,但是大概也同樣是因爲出身的原因,他非常仇富,對富人可就沒那麼客氣了,所到之處雖然不至於搶劫富戶,但是勒索點軍餉糧食是經常乾的事情。
這次直奉戰爭中,馮玉祥已經從一個小人物上升到了吳佩孚的第三軍司令。但是馮玉祥卻對吳佩孚很不滿意,感覺吳佩孚排除異己,他本來已經當了陝西督軍有人馬有地盤,但是仍然幫助吳佩孚打仗,因爲當政的樑士詒內閣太媚日。可沒想到勝利後,反而被調到北京當了一個陸軍檢閱使的不實惠職缺,如此還則罷了,吳佩孚答應給的軍餉也沒了下落。因此馮玉祥對吳佩孚是十分的不滿。
當吳佩孚帶領直系主力正跟張學良帶領的奉系主力正在長城沿線激戰,戰況最緊張的時候,奉系聯絡了馮玉祥,答應戰爭後不進關,不搶地盤後,於是馮玉祥又倒戈了。本該奉命北上的他,卻突然南下進入了北京,囚禁了直系首領曹錕,宣佈脫離直系,所部改名爲國民│割命│軍,這次事件史稱北京政變。
趙書禮回來的時候,正面對這種局面,馮玉祥倒戈聯合奉系軍閥,大敗直系,馮玉祥也登上了歷史舞臺。
沒趕上這次戰爭,沒撈着好處,趙書禮並不遺憾,第一是以爲他也不喜歡打內戰,第二呢,他此次收回了外蒙,他覺得值了,哪怕就此從民國的歷史上消失,他也無愧了。
趙書禮一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穩呢,有人找的報告就不斷。這些人來找趙書禮自然是擔心這裡的政策會不會發生變化,趙書禮一波一波接見了綏西的各界人物,並向他們保證,自己有能力確保綏西的安定,極力安定了這些人的心。這些人的到來,同時也讓看到自己男人平安歸來,正滿腔歡喜的傅青荷非常不滿意,覺的那些人太不識趣,打擾了她的二人空間。說話間就又有人來了——
“報告司令,徐新六顧問求見!”衛兵敲門報告。
趙書禮正了正衣冠,這次來的這個人是必須見的,沉聲道:“請進來!”
來的人是徐新六,也是受到孔韌當時給他講的實業救國理論的感染來到綏西的,但其實他的心裡並不認爲孔韌的計劃能成功,但是他還是來了,帶着悲涼的心情打算做一箇中國實業救國的烈士。不過到了綏西一看,發現各種政策,雖然不完善但比其他軍閥的地盤來說可強多了,更重要的是當地統治者的這種建設的態度讓他很滿意,最後又聽說趙書禮要帶兵去收復外蒙,他才終於認定了趙書禮這個實際統治者。之後徐新六帶着趙書禮給的綏西財政顧問身份,積極考察這裡的金融財政情況。同時自己也經營商業,先是在包頭註冊了一個北方發展銀行,然後在鄂爾多斯建立了分行,但是本人卻基本上呆在分行這邊,因爲包頭的金融業基本上是晉商的票號說了算,他發現根本無法立足。
“見過司令!”穿着筆挺西裝,留着短頭髮顯得很精神的徐新六進來打招呼道。
趙書禮立馬一副笑臉道:“是徐先生啊,好久不見了,在綏西生活可還習慣。”
徐新六對趙書禮的禮遇到沒有受寵若驚,他在國內見過不少軍閥,什麼樣的都有,有僞裝禮賢下士的,有專橫跋扈的,還有不可理喻的。因此他並沒有把趙書禮的態度當回事。反而是謹慎的詢問起趙書禮對這次內戰的看法。
“不知道司令對於直奉兩系軍閥怎麼看。”
趙書禮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意思,隨便想想,如實回答道:“都是一幫子權奴,爭權奪利到頭來只是苦了百姓。”
徐新六笑道:“那司令自己呢。”
這倒是問住了趙書禮,但是他也沒有生氣,只有有些驚奇從來沒人這樣當面問這種問題,大多是不敢。
但也讓趙書禮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乾脆反問道:“那先生以爲我是一個什麼人呢。”
徐新六搖搖頭道:“我看不透,你年紀如此之輕,卻北收外蒙,做到了多少身居廊廟之人都沒做到的事情。衝這點,我佩服你。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司令也是權柄在握,還會顧忌天下百姓的生死嗎。”
趙書禮嘆口氣:“你這問題問的好啊,真是讓我們這些掌管一方軍政的人羞愧啊,所謂居官不爲子民,如衣冠盜!本人也不敢說一心一意爲民做事,但是卻敢保證不會愧對良心。在內竭盡所能改善民生,在外維護國權,僅此而已,但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徐新六點點頭不在提這個話題了,反而轉到了戰爭的勝利者奉系軍閥身上,道:“這次戰爭過後,恐怕奉系將入住北京,操弄政權,不知道司令要如何應對?”
趙書禮搖搖頭,他知道徐新六是有主意告訴自己的,乾脆就給他個機會,也好考察考察這個人。
便可以求解道:“這個在下還沒有想過,不知道先生可有教我的。”
徐新六果然是有備而來,侃侃而談:“您一定要維護住河套地區,甚至尋機佔領歸綏,控制整個綏遠。我建議司令結好奉系!一旦奉系掌握北京大權,司令就可以謀個綏遠都統的位置,以後大可大刀闊斧的治理地方了。”
趙書禮點點頭,徐新六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他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掌握歷史動向的他,最大的優勢就是能看到各派勢力的沉浮,而他自己暫時又沒有能力改變這種現象,那就只能順應了。要順應就牽扯到一個站隊的問題,一旦站錯隊的話,恐怕別說發展了,死無葬身之地都有可能。而他知道,奉系最終得逞了一時,所以眼前應該跟奉系搞好關係。
但是一時卻不知道如何做,想到這徐新六既然來找自己,心中肯定已經有了定計,便問道:“那麼先生覺得我該如何做呢?”
“我勸司令即刻派兵佔領現在空虛的歸綏,然後派人去聯絡奉張,表示擁護。”
“派人?”
“沒錯,司令身居高位,不該隨便冒險,在下願意代勞。”
趙書禮聽完,打量了徐新六一番,看到他面色如常,不怒不喜,下定了決心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徐新六走後,本來就有意趁機做大的趙書禮不敢再耽擱,迅疾帶兵啓程,趕往歸綏,他要謀奪整個綏遠地盤。
歸綏本來是有鄭金聲和馬福祥各一個旅駐守的,可是這次直奉戰爭中,他們都選擇了支持一個人——馮玉祥。鄭金聲跟馮玉祥在東北講武堂的時候就認識,並且共同參與過反清的秘密行動,他支持馮玉祥不足爲奇,但是馬福祥這個老狐狸支持馮玉祥就很耐人尋味了,以他宦海沉浮的經驗,不該看不到馮玉祥這次不會是真正的勝利者,但是卻選擇了這個人,這讓趙書禮捉摸不透。
鄭金聲的綏遠混成旅和馬福祥的獨立旅離開了,但是馬福祥本人並沒有離開,而是馬鴻逵帶兵去了北京。因此在歸綏趙書禮跟馬福祥再次見面了,趙書禮大軍在城外構築陣地,自己帶了幾個護衛驅馬上前,對面則是馬福祥帶着一個老僕,衰老的身影配着古老的歸綏城,氣氛充滿詩意。
一見面趙書禮客氣又熱情的問候馬福祥道:“馬叔叔,一別數年了啊。”
馬福祥慈祥的笑道:“是啊,沒想到天下局勢變化如此之快。”
趙書禮又道:“叔叔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我的來意,不會讓我們傷了和氣吧。”
馬福祥也笑道:“可不是嗎,我這不就來歡迎你了嗎。”
兵不血刃趙書禮進駐歸綏,接着馬福祥向段祺瑞請辭,並推薦了趙書禮接任。
此時段祺瑞已經在馮玉祥和張作霖的擁護下,擔任了政府執政,負責組織新一屆的政府。
按道理來說,趙書禮是徐樹錚提拔的,屬於段祺瑞的嫡系,但是段祺瑞並沒有答應馬福祥的要求,雖然同意了他的請辭,卻沒有任命趙書禮做綏遠都統。因爲有些事並不是他能做主的,雖然他負責再次執政,那是由於他自身的威望,還有馮張兩人的博弈的結果。因爲奉系不同意孫中山北上主持政府,馮玉祥只能請出了在北洋中最有威望的段祺瑞,來壓制張作霖。
果然,段祺瑞不但沒有任命趙書禮當都統,反而是任命了馮玉祥手下大將李鳴鐘擔任此職,李鳴鐘隨即帶兵移駐綏遠。跟趙書禮的軍隊,對峙于歸綏城。
又一場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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