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馬氏私心裡是不願意馬木明這樣做,畢竟看他倆那副慫包樣,就知道他不可能把自己弄出多重的傷來,輕微的傷勢,白糖也就是賠些錢就能了結,對自家來說可沒啥好處。最好是他能過分些,讓白糖忍無可忍下重手。
陳荷花便攛掇說道:“此爲下下策,難道你們費心費力的去上門鬧事,爲的就是把自己弄個輕傷,得那幾百個錢的賠償嗎?能要到五十兩銀子纔是關鍵!依我看,你們須得做好長期留在她家鬧事的準備,去都去了,要不到五十兩,划不來。”
待的時間長了,不愁他們不起大沖突。
馬木明越聽越心動,心裡就有了定數:“你說話算話,只要官府不隨便來抓人,我就天天在她那裡賴着。”
“你放心,我讓爹去李捕頭那裡打聲招呼,說你們兩家只是銀錢上的糾紛,叫他不要干涉就是。”
聽了陳荷花的保證,馬木明頓覺這件事更加穩妥了,他是打定主意去白家當老賴。
另一邊,方青也在衙門裡爲這件事奔走着。他直接去找到李捕頭,一見面就大倒苦水,所說的大體跟方馬氏栽贓的那些話一致。
李捕頭一聽這事兒沒辦法通過公堂解決,就蹙了眉頭:“第一樓做事是不道義。你家親戚這次是吃了悶虧,上了公堂他怕是也要不回來錢。”
“是啊,有那契子在,報官他們也有話講,可我親戚掙錢也不易,你也知道,我家裡那口子好管閒事,就給他出了個主意,叫他們一家上姓白的他們家裡去要錢……”
李捕頭敏銳地說:“這……私闖民宅是不妥吧。”
“不會不會,我那親戚也是有分寸的人,他們只會在姓白的人家開門時才進院子,況且他也不會直接拿白家任何財務,只是想扯扯皮,要回原本該得的那些工錢。”
他給了李捕頭一個“你懂的”眼神:“其實就是上門去磨一磨,絕對不會出什麼岔子,到時少不了李捕頭多多照應。”
李捕頭受了誤導,心自然是向着方青,就點了頭說:“既然方大人張口了,這幾日我會照看着。”
不過他到底還算是個盡職盡責的捕頭,沒忘了補充說:“只要你那親戚不違規不犯法,這件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在白家磨一段日子,你回去可得叮嚀他,別在別人家裡鬧出事情的好,否則,我只能鐵面無私辦了他。”
“那是,那是。”方青打點好李捕頭,又去縣尉老爺那依葫蘆畫瓢的說了幾嘴子,還不動聲色的在縣尉桌上擱了一塊上好的墨塊。
縣尉說:“如今這世道,人心不古,鑽律法空子的不知凡幾,你這親戚也是可憐,可惜按照律法,我也幫不上他,他若要去那人家評理,也須得有所剋制才行啊!我知道你的爲人,想必你的親戚也不是不知輕重的,真鬧出什麼事,本官是不會袒護他。”
縣尉老爺說是這樣說,可方青心裡知道,這事兒已經傳達到,只要不鬧出大岔子,縣尉老爺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若是叫他逮住了白家的不是,縣尉老爺指定會向着自己這邊。
李夫子說話算話,當天下午一下學便來第一樓。他身邊跟着個半大的少年,皮膚曬得有些黑,衣領下的一截脖頸卻是雪白,五官乍一看不怎麼起眼,仔細一瞧,竟也是脣紅齒白,眉目俊秀,說不出的溫潤。
他大約十二三歲,面上帶了幾分稚嫩,此時站在門外,俊秀眉眼裡透着幾分忐忑。他踏了一級臺階就頓在那兒。
“文生,怎麼了。”李夫子回頭不解地看他。
少年抿了抿脣,踟躕不前:“夫子,這裡的老闆真的會幫我?”
“應該會吧。以你的條件,在城中怕也找不出比你更難的了。”少年薄脣抿得更緊,接着說:“我、我不念書可以麼,用白老闆那些錢給娘治……”
話沒說完,立刻就被李夫子一個眼刀給瞪了回去:“胡說!如此好的機會,你怎能輕易就放棄,況且這錢也只是資助唸書而已,白老闆並未允諾過其他的,至於你孃的病,我幫你再想其他辦法,你切莫胡思亂想,先跟我進來。”
也巧,白糖其實就站在櫃檯邊上,這兩人說話間,她已將少年都打量了幾眼了,心裡尋思,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李夫子一進門,還未及張口,她便笑盈盈的先張了口:“李夫子來了,請坐。”
都知道李夫子是貴客,巧雲已經麻利的拿來了茶具,孫彪去後廚燒水。
白糖也不急着說話,只笑笑,邀請李夫子先在桌邊坐下,然後又邀請那靦腆的少年也跟着坐。
“李夫子,我叫白糖,這鋪子眼下確實是我的,是這裡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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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子面露笑容,神情也變得鬆弛下來,白糖客氣地給李夫子讓茶水:“李夫子,今日十分感謝出手相助,不光得謝謝你今日幫我們解圍。”
李夫子也只是擺擺手,白糖下意識的把目光落在李夫子身側那男孩身上。
少年察覺到她的視線,更拘謹了,腰背弓起,胳膊都有些輕微顫抖。白糖彷彿看到了一隻寒毛直立,快要炸毛的貓,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這位是李夫子推薦來的受助學子?李夫子說聰慧學子就是他?”
“是。”李夫子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學生,就笑了:“別緊張,就是白姑娘這裡不成,夫子也會幫你想其他辦法。”
白糖恍然大悟。想必是知道她這裡要資助的學生需要經過篩選,名額只有兩位,因爲太想選中,所以才格外緊張。
她趕忙說:“你們別緊張,我們的規則改了,原本是資助兩名,現在又多增加兩名,我會採用勤工儉學的方式,資助四名貧困學子唸書,直到他們中了秀才,可以靠着秀才的功名賺取微薄的收入爲止。”
見李夫子面上有些困惑,她便詳細地解釋了什麼叫勤工儉學。
“這四名學子每日下學後,需要抽出三小時來我第一樓裡免費做工,做工的薪酬我們會添上差額,用來支付他們每月的束脩費,簡單來說,就是利用學習以外的時間參加勞動,把勞動所得作爲學習、生活費用。”說到這裡的時候,她餘光就見那少年眼眸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