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說完,方書明便得意一笑,打斷他說,“許是他爹孃從哪兒弄來的劣質宣紙吧,他給你們那些貨色,你們只管扔掉就是。”
一旁的陳荷花也露出了得勝的笑意,假惺惺地看着沈習風說:“你回去告訴你娘,從前的事兒,我爹孃說早已不與她計較了,只要她改過自新,我娘自會不計前嫌,還有你,若不打算真心相待,往後就離遠哥遠着些,別老想着拉幫結夥的欺負明哥兒,你那點宣紙,就別拿出來丟人了,留着自個兒慢慢使吧。”
“這位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氣,誰說習風給的宣紙不如你家的好了?”年長青年突然張口說。
他也不知這冒出來的姑娘是方書明的妹妹還是家人,便稱她爲姑娘。
陳荷花一愣,下意識說:“自然不如,我家採購的宣紙都是從城中最貴的筆墨鋪裡買來的,他家可絕對買不起。”
那青年就嗤笑了一聲:“井底之蛙。”隨即從懷裡掏出沈習風給的宣紙,和方書明給的那一沓放在一起對比。登時,兩沓不同的宣紙一白一黑,一薄一厚,差距之處清楚明瞭的呈現在衆人眼前。
陳荷花不可思議地呆住,方書明也張開嘴巴,不敢置信地指着那疊成色宣淨,品質上佳的宣紙,半晌說不出話來:“這……”
那三人紛紛撇了撇嘴,不客氣的把方書明給的宣紙甩回到他身上:“你這紙和習風給的差遠了,就這樣,還好意思奚落習風?說什麼最貴的筆墨鋪子買的,原來方大少爺的家底兒也不過如此!”
另一人乾脆說了實話:“別說你這紙成色不佳,就是再好,你以爲我們幾個會收下?”
“沒錯,我們做人堂堂正正,交朋友也是心無雜念,斷斷不會屈服於你給的那點兒好處,想籠絡我們疏遠習風?倒不如把這些勁兒都使到唸書學習上!”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每人都是一番不客氣的說詞,方書明被羞辱的一張臉漸漸紅了個透,他目光落在沈習風贈的那疊白淨的宣紙上,內心驚濤駭浪。
縣裡居然有這樣精美華貴的紙張,他怎麼從未見過?這沈習風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紙,竟然比他用的紙好出數倍,這叫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沈習風家雖然是住在村子裡,但是家底還是比方家厚實多了,方家雖然住在鎮上,可是也確實沒有多少銀子,只能勉強扶持出一個讀書人。
沈習風萬萬沒想到幾位學兄會這樣幫助自己,忙露出感激的微笑:“感謝幾位學兄仗義執言。”
“都是好兄弟,客氣什麼?走了,懶得再和這種人說話,沒得受一肚子氣。”那三人紛紛拍了拍沈習風的肩頭,擁着他離去。
方書明滿面羞愧地站在原地,緊握雙拳,仇恨地瞪着沈習風的背影。
身側陳荷花恨恨跺了跺腳:“這沈家人怎麼到什麼時候都留一手,太雞賊了,那紙一定是他事先準備好的,專門等着羞辱咱們的!”
“好了,別再鬧了,不過是一幫無知少年,逞強鬥勝幾句有什麼用?只看那年長之人,怕也有二十多歲了,卻還只是個區區童生,這般庸碌之人有何可交的!?”方青不耐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還不快些去找客棧!”
方書明不得不收回心思,帶着一家往城中的客棧走去。只是這一回受辱,讓他的內心充斥着陰霾,接下來始終都不曾笑過。
到達客房後,一家人坐在圓桌上,方書明這才聽陳荷花細緻地把昨夜的事說了。
方書明狠狠握拳砸向桌子,“這白糖,簡直是欺人太甚,還有那沈習風,爹孃放心,這仇我遲早會報回來!”
“呵。”方青不滿地說:“說的好聽,遲早是多早?”
方書明就聽出這方青這是有意在敲打他,他尋思着,這回定能幫着她娘出了這口氣,他當即定了定心思,說道:“兩日後揭榜便是最好的機會,我若是被這次考試被帝師看中,必定要狠狠訓斥那沈家小子。”
又說:“眼下爹孃和荷花的牙牌都丟了,依我看,還是先從這包袱入手,找回牙牌,行事也方便些。爹孃只是在街上找尋了一個來回,爲何不返回忠禮堂查看?說不定那包裹是丟在了忠禮堂?”
這話纔算是把一家三口給點醒了,方馬氏一拍腦袋:“對啊,怎麼把忠禮堂給忘了,昨夜走的時候黑燈瞎火的,說不準包裹就是丟在客棧裡了。”
“既這樣,事不宜遲,這就動身去看看。”方書明立馬起身說。
他正好也打了主意,想去會會這白糖,就昨晚的事很狠質問她一頓,這樣方青方馬氏和荷花心裡頭會舒服不少。
同一時間,白糖和蘇鳳祁兩人,正在樓梯間和幾位鄰居說着話。在他們的腳邊的臺階上,遺落着一個黑色的緞面包裹。這包袱自然是白糖趁着無人注意,從倉庫裡拿出來丟在地上的,再當着鄰居們的面假裝成湊巧看到。
這時間剛天亮不久,一些房客洗漱過後紛紛下樓去吃飯,上下樓梯的人多,三五個鄰居都過來湊熱鬧。
“幾位阿叔阿嬸兒,哥哥嫂嫂,這包袱估計是誰不小心丟在這裡的,還請大家看看,這包袱是不是你們遺留的?”
“不是,這包袱不是我家的。”
“也不是我家的。”
有人提議:“小丫頭,既然包袱是你先發現的,要不你拿到樓下掌櫃的那,交給他保存,等會若有失主詢問,由掌櫃的交給他便是。”
白糖笑了笑,順勢起身撿起那包袱:“沒問題,不過……”她轉了語氣,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說:“昨個兒的事,已讓我知道人心難測,我雖是好意,卻保不齊萬一失主拿到了包裹卻又說裡頭丟了東西,我想着,不如在此請大家爲我做個見證,把包裹打開瞧瞧都有些什麼,再由我交到掌櫃的那,大家覺得如何?”
“不錯不錯,小姑娘經過昨晚的事兒,學聰明瞭!”
“我看可以,這包袱掉在地上,誰也沒碰過,小姑娘也是才發現的,這一點咱們幾個都可以作證,眼下當着大傢伙的面,把它打開,大家一塊做個見證,看看都有些什麼財物,小丫頭拾金不昧,也不圖失主如何感謝,怕就怕遇上壞心眼的失主扯皮,反倒訛小姑娘一把。”
“是個好主意,小姑娘想的周到,以後做好事兒就要這樣辦,萬一碰上別有用心的,不至於讓自己吃了虧。”
當下,三五個熱心羣衆,自發的圍成一團,由一個年長的婦人,當着大家的面打開了包袱。
只見裡頭層層疊疊總共放了三件中衣,一件外衫,最上頭還擱這三張牙牌。
在衆人的注視下,那婦女把包袱裡所有東西清點了一遍後,把包袱重新綁上,交給白糖:“小丫頭,這下你可以放心去了,若有人找事兒,只管叫我們給你作證。”
白糖感激一笑:“謝謝各位叔伯嬸子。”
她和蘇鳳祁對視了一眼,往樓下走去。這時間,樓下大堂里人並不多,稀稀落落坐了一些吃早飯的人客人。
白糖見掌櫃的人就在櫃檯裡坐着,便徑直走到櫃檯前,把方家的包袱擱在臺面上,笑說:“掌櫃伯伯,剛纔我和我哥下樓時在樓梯口撿了個包袱,不知是誰丟在那兒的,問了左右鄰居,都說不是他們的,嬸子們便出了個主意,讓我把包袱拿給您,放在您這裡保管,萬一失主來了,還給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