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夜裡涼,披件衣服吧。”看白傾顏要出門,夕菁便連忙拿起屏風上的外衣爲白傾顏披上。
“我自己來就可以。”微微一笑,白傾顏有些不自然。她從沒有這樣被人伺候過。若不是病了,她也不習慣這樣。
出了房門,白傾顏悠悠地往後院走去。她連着在房裡呆了兩天了,見她有所好轉,柳迎風也不整天在她眼前晃悠,開始跟着吳佳仁又去玩兒了,在房裡呆得無聊,今日頭也不暈,白傾顏便想起要出來透透氣。
“月色真好……”雙手搭在護欄上,擡頭望向月空。黑黑的天上懶懶散散地掛着幾顆星,還有那一輪悠悠發白的明月,竟顯得有些淒涼。
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脖子有些發酸白傾顏纔到亭子裡坐下。似乎她病了有多久,就有多少到沒見着溫陵羽了……這頭腦少跟筋的傢伙,不會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了吧?皺着眉,白傾顏又轉念一想,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當初他也出去過,不也一樣找回來了?也許是他有事,多出去了幾天。
“好些了?”冷不丁地,從亭子另一側,一個黑影走了出來,正是揹着手,也出來欣賞月色的唐玄默,見白傾顏在亭子裡發呆,便走了過來。
“早好了,是你們緊張兮兮。”白傾顏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地答道。
點點頭,也坐了下來。唐玄默只道了一聲“那便好。”便不再說話。兩人靜悄悄地,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的頭髮沒有挽起,而是披散在肩頭,簡單地裹了件素白的外衣,倒和今晚清冷的月色很相衫。盯着她,唐玄默心底默默地做了個總結。
“那個……”撓了撓頭,白傾顏不自在地將手捏緊,又將頭轉向唐玄默才笑着問道“唐、唐丞相啊,不知道跟我一樣借住你家的鄭郡主什麼時候走?”
原本這話是要問柳迎風的,可白傾顏見着了唐玄默又覺得唐府裡說話大哥大的應該是唐玄默,這事得問唐玄默纔有個準。
“你……問這幹嗎?”收回盯着白傾顏的視線,唐玄默有些不自在,像是偷看被捉了個現形的人一般,低聲問道。
“沒什麼,就是問問。”白傾顏輕嘆了一聲,又道“聽說昨天跟她來看望我的那個小丫頭今天不知爲何劃傷了嘴角,也沒去看大夫,挺可憐的。”自顧自地說着。將其中一些內情給隱瞞了,白傾顏並不想唐玄默對鄭纖雲的印象變糟,只不過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伺候鄭纖雲的下人一個一個受罪。
“往年她來,都住小半個月,也許這回也一樣吧。”擡頭想了想,唐玄默才淡淡開口。白傾顏的話雖沒有挑明地說鄭纖雲如何欺負下人,但卻拐了彎告訴了唐玄默博玉的傷情,讓他自己去思考爲何博玉會受傷。自然,唐玄默雖然不善言辭,但思緒卻極爲敏捷,白傾顏的話自然他是讀得懂。
見唐玄默不對此事多發表什麼意見,白傾顏便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畢竟她跟鄭纖雲一樣,是借住在這裡而已,而且自己連個能說出去見人的身份都沒有。
兩人便這樣又幹坐了一會兒,一向話多的白傾顏才受不了,先回了房。怔怔地見白傾顏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唐玄默又瞧了瞧天氣不會很晚,便也起身往白傾顏的反方向走去。
也許他該去見見鄭纖雲,也順便讓大夫爲那個叫……叫博玉的小丫頭看看傷勢。到鄭纖雲房前時,博銀正微垂着頭守在門邊,而房門緊閉,裡頭靜悄悄的。
“大人。”一見唐玄默向房間走了,博銀連忙行禮,一邊輕聲地喚道。
“嗯。”點點頭示意博銀不需多禮,唐玄默又瞄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問道“郡主可在裡頭?”
“在裡頭。”博銀點了點頭,見唐玄默想見鄭纖雲,便輕叩了叩門,聽見裡面的問話聲,才柔聲道“郡主,是唐大人。”
話音剛落,門便被打開了。鄭纖雲臉上掛着欣喜的笑,連聲問道“玄默……你、你怎麼來了?”這麼多年了,就算她住在丞相府裡,他也極少主動來找她,除了第一日來的迎接,和要走那日的相送,他幾乎可以以避之不及來形容,今日來找她,的確讓她又驚又喜。
“郡主。”一拱手,唐玄默規矩地行了個君臣禮,卻見鄭纖雲微垂下頭,臉兒紅紅地道“玄默,你便叫我纖雲就好。”
不着痕跡地退了一小步,唐玄默才道“郡主來府上也有幾日,玄默未曾前來問安,是玄默疏忽了。”
“不要緊……”鄭纖雲微微一笑,心中自然是很歡喜的。他會關心她,那就表示他心裡有將她裝下了。思及此,鄭纖雲連忙往邊上讓開了點,然後才道“玄默,進來說話。”
也不拒絕鄭纖雲,唐玄默率先踏進了屋子,後邊的鄭纖雲便轉身叮囑一直站在門邊的博銀去端茶。
而唐玄默一進屋,便瞧見低垂着頭,站在牀邊的博玉。
“玄默,前幾日父王來信,問我何時回去。”鄭纖雲也匆匆進了屋,與唐玄默相對而坐,然後輕挑秀眉又道“我告訴父王今年要多待些日子,玄默,你不會不歡迎吧?”
“自然不會。”唐玄默輕輕點頭,眼睛又瞄了一下博玉,才道“這丫頭長得倒清秀,以前在府裡我倒未注意到。”
一聽唐玄默提到博玉,鄭纖玉的臉色一瞬變得鐵青,眼睛也極快地瞪了博玉一眼,但很快便恢復了那張溫柔笑臉,然後對着博玉喚道“博玉,聽見沒?你家唐大人誇你清秀。”
話明明是誇獎的話,卻聽得博玉身子一顫,差點腿軟。雖然她伺候這鄭纖雲日子不長,但鄭纖雲的個性她卻摸了個透。今兒個唐玄默這句話,又要將她害慘了。
“謝郡主、大人誇獎。”博玉微微彎腰,頭垂得更低了。
“頭擡起來,長得這般清秀,頭這樣低,可惜了。”唐玄默只輕輕掃了鄭纖雲一眼,便繼續不着聲色地與博玉道。
聽了唐玄默的話,博玉慢慢將臉擡了起來。傍晚嘴邊的傷因上了金創藥,血幹了,呈暗紅色,斜斜一條掛在嘴邊,竟顯得有些詭異。
“受傷了?”不出意外,果然如白傾顏所說,博玉臉上傷着了。原本清秀的臉現在變得有些可怕,唐玄默緊皺眉頭,故做驚訝地問道。
張了張嘴,博玉小心地擡眼,卻看見鄭纖雲微眯着眼睛在等她的回答,其實她明白這是鄭纖雲對她的警告。收回目光,博玉的頭又垂了下來“回、回大人,奴婢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砸到自己臉了。”
“是嗎?讓大夫來瞧瞧。”唐玄默似信似疑,但也不多問,只是頓了頓又道“從今日起,讓這丫頭別在郡主這兒伺候了,她傷成這樣,怕驚嚇到郡主。”
“不、不會……玄默……”鄭纖雲剛想拒絕,卻被唐玄默一把打斷“郡主住在下官府上,下官若驚嚇着郡主貴體,可如何是好?自然當把她調走。”
“那好吧。”唐玄默的話讓鄭纖雲無法再想到什麼適合的理由推辭,只能點頭答應。
見事情處理妥當,唐玄默又找了其他無關緊要的話題與鄭纖雲聊了兩去,便藉口天色晚了,出了房間。而臨走之時,把博玉也叫了出來。
低着頭跟在唐玄默身後,他走一步她便走一步,博玉心頭不是沒有感動。她知道唐玄默是個好人,但她想不通爲何唐玄默會突然來讓她不要再伺候鄭纖雲。
“從明日起,你去伺候白小姐。”兩人走到亭子邊,唐玄默突然停了下來,有些出神地望着那空空如也的涼亭,久久才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是。”博玉連連點頭。現在她心所想的,便是隻要不伺候鄭纖雲,伺候誰都一樣,哪怕去做苦力,她也很樂意。
“去到她那邊,你……謝謝她吧。”唐玄默收回盯着涼亭的目光,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他也覺得現在的自己越來越奇怪了,偶爾會望着她曾經經過的、坐過的地方出神,像今兒晚上還未出來時,他在看摺子,便想起她的那番見解。
“是。”像是明白唐玄默爲何這樣說一般,博玉眼睛有些溼潤。她與白小姐素未蒙面。但聽唐玄默的話,便是告訴唐玄默自己在受苦的,是白小姐。懂得心疼下人的人,一定不是壞人。
“嗯。回去吧,明日收拾了去白小姐那。”唐玄默見博玉沒有說什麼,便也不再停留,邁開步子回了書房。
第二日一大早,天矇矇亮,博玉便站在了白傾顏房門前等着伺候她漱洗。
可直到天陽都升起來了,也沒見白傾顏醒來。正當博玉不知是否該繼續站下去時,夕菁才悠悠地走了過來。
“博玉姐姐,你怎麼來了?”一見博玉站在房門外,夕菁便笑着小跑過來與她打招呼。
“夕菁,大人將我調來白小姐這頭伺候了!”語氣帶着興奮與欣喜,博玉連忙抓着夕菁的手與她一起分享喜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