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雅緻的書房內,隱隱散發着清淡墨香。旁邊有一排高大的黑漆木櫃,每格中都工工整整的放滿了書,經史子集,分類明確。
書案上擺着紅金石硯臺,鎮紙俱全,各式的毛筆在筆架上懸垂着,宣紙被窗口的風吹得沙沙作響。
成王埋頭坐在書案前,手提毛筆,在紙張上落下幾排蒼勁的行草字。
一襲深色綢衫的王妃走了進來,面容略帶一絲憔悴。她站在一旁,靜靜的等着。
眼角餘光淡淡掃了她一眼,成王兩道濃眉微攏,放下手中的筆,輕嘆道:“你怎麼又來了。”
無意的一句話,卻是傷了王妃的心。僅一瞬,她眸中盛滿淚水,哀怨道:“既王爺容不下妾身,那妾身這就走……”
說罷,輕拭兩頰清淚,擡步欲離開。見她這幅梨花帶雨的模樣,王爺心下不忍,搖搖頭,輕聲道:“愛妃,你知道本王並非要你離開的意思。”
王妃頓住腳步,眸光微閃,已止住哭腔,細步走回成王身邊,兩人淡淡相視。
成王哪能不知她的心思?!緩緩拾起毛筆,筆尖在硯臺內輕蘸了些許黑墨,無奈的道:“罷了罷了,你將瑾兒喚來,本王有幾句話要對他講。
聽聞此言,王妃面露喜色,望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思過房位於王府最偏的地方,王妃愛子心切,定要親自前去接世子。
古舊的房門發出吱呀的響聲,頭髮散亂的世子坐在跪墊上,聽着開門聲,頭也不回的喊道:“叫你們別送了,餓死了更好!”
眉間閃過一道怒色,王妃雙眸瞪着世子,吩咐僕人,“你先下去吧!”
世子轉過頭,見到是王妃來了。憔悴的臉上盡是欣喜之色,走到王妃身邊,長嘆一口氣,垂下肩膀訴苦道:“娘……你總算來了,再呆下去,孩兒真的會被折磨死的。”
看着他渾身邋遢,站姿懶散,無半點風度氣勢可言,王妃心中陣陣不甘,更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怒喝道:“才呆了兩天,就要尋死尋活,你這樣能成什麼大事?!”
世子微怔,被她的怒意嚇到,一雙眸子暗淡下來,嘀咕道:“娘您說過,只要孩兒爲王府繼承香火,您便可保孩兒萬事無……”
話語未盡,便遭來一記響亮的耳光。世子眉頭緊皺,不敢置信的盯着王妃,忿忿道:“娘,您幹嘛打人啊!”
王妃微眯細長雙眸,緊了緊牙,“是娘太慣你了,才致使你這般庸碌無能!娘保了你半輩子,你也得學會自保了!”
世子心有不甘,不屑的冷哼一聲,“沒有娘,難不成孩兒還會遭人謀殺陷害?!”
眸底閃過一絲冷意,世子妃憂慮的看着世子,揚聲告誡道:“瑾兒,你是親王之位的承襲者,這是人人覬覦的,你萬事都要……”
世子不耐煩的打斷她,“娘,我知道,我知道。”
邊說,邊推着王妃往屋外走。見他如此不受教,王妃無奈的嘆道:“這王府內外,多的就是對你不利之人,你行事千萬要謹慎!”
世子嘿嘿一笑,點頭道:“是是是!”
王妃領着世子走到前院,見他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搖搖頭,“快去梳洗乾淨,你爹在書房等你。”
說起成王,世子面露不滿之色,沉默的立在原地,王妃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在你爹面前,說話小心點!”
世子點點頭,頹廢的背影消失在王妃視線內。
王妃轉過眸子,望着夕陽餘暉照耀下的成王府,錯落有致的閣樓,雕樑畫棟的迴廊,如此美輪美奐,如此豪華壯觀……
眼底閃過一絲狠光,心下暗忖:這一切本就屬於瑾兒的!誰若想奪……
“娘!”一聲清亮的喊聲,打斷她的思緒。王妃輕垂眼瞼,再擡首,已是滿眼笑意,望着眼前的一身粉色長裙的女兒,心疼的道:“你身子這麼虛弱,還跑這麼遠。”
安靜抿嘴一笑,親暱的拉着王妃的手,撒嬌道:“娘也不去看雪兒,那就只有雪兒來看你咯!”
王妃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便拉着安靜走出前院。
未走兩步,碰見一個身着繁複花紋裙的美麗少婦,她身旁的丫鬟手裡端着一個托盤。
見了王妃,她姣好的面容堆起一個笑容,略帶恭敬的道:“大姐,您在這裡啊?!”
王妃輕笑着點點頭,雙眸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丫鬟手上托盤上的陶瓷煲,細聲問道:“妹妹這是端的什麼?”
她目光微凝,淡笑地看着安靜,從容說道:“雪兒醒來幾天,我這個三姨娘也未去看望,知她身子虛弱,我就想着煲點蔘湯,給她補補!”
安靜正欲道謝,王妃又道:“妹妹莫不是走錯了路?這條道走下去,可就是書房了!”
三夫人微擡胡杏眼,對上王妃的視線,嬌嗔道:“看大姐說的,王爺有您照料,哪用得着我吖!”
王妃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聲音有些冷然,“得妹妹如此厚愛,我們家雪兒可真是有福之人啊!”
未等她說話,便側首,對安靜道:“雪兒,還不謝謝你三姨娘!”
安靜點頭道:“謝謝三姨娘。”三夫人擺擺手,“一家人,客氣什麼。”
王妃的丫鬟將那托盤接了過來,一羣人便離開了。
三夫人微微頷首,目送她們離開,一旁的丫鬟忿忿不平的嘀咕道:“夫人,您對人家這麼好,人家可是一點都沒領情呢!外人看着,還以爲您怕她呢!”
三夫人面無波瀾,一雙清亮的眼中透着絲絲寒意,低聲訓斥道:“你懂什麼!以後不許胡言亂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