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順容便再度現身,來忠勇公府學堂讀書了。
她倒是聰明,在靈秀丫頭問及此事的時候,便只說是生母染病,自己伺候幾日,決口不提周姨娘是被四伯母罰出來的病。
笑言哄了靈秀,又與林香兒打了聲招呼,順容這才小心翼翼開口,“月娘,我之前給你繡的那個香囊已經有些舊了,若不嫌棄,就收下這個吧。”
這樣小心翼翼陪着笑,又當着靈秀與香兒面,盈玥自然不好不收。接過來一瞧,那月白色素緞料子的香囊上,繡着極其精美的丹桂蟾宮,一針一線,堪稱無暇。
“這是……”順容的女紅雖然不錯,但還繡不出這樣複雜的樣式,而且上頭的蘇繡手藝十分老道,顏色過渡、搭配上,也十分熟稔,絕非順容這樣年紀的半大女孩能繡出來的。
順容莞爾笑道:“這是我姨娘繡的。”
原來如此,順容的生母周姨娘啊……
旁邊的寶容忍不住撇嘴道:“周姨娘這幾日不是病了嗎?居然撐着病體給月娘繡荷包啊!”
順容忙解釋道:“這個香囊是數日前就繡好的,只是收尾的地方姨娘一直不滿意,特意改了幾遍,才叫我轉送的。”
的確,這個香囊的月桂樹上,的確有修繕過的針孔痕跡。
寶容一臉厭嫌,嘴裡嘀咕道:“不就是是個荷包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聲音雖小,順容也沒法裝作沒聽見,便低聲弱弱道:“的確沒什麼大不了,也不是珍貴的東西,還望月娘妹妹不嫌棄。”
這種話順容拿來自謙當然沒什麼問題,可寶容的舉止落在旁人眼裡,可就有些刻薄了。
盈玥忙咳嗽了兩聲,暗示寶容別說了。
順容見狀,又小心翼翼道:“我也有些日子沒去給嬸母請安了,不知……”
盈玥暗道,額娘巴不得對順容這個侄女表現得更親近些,好氣一氣四伯母呢,便道:“額娘這幾日也正念叨五姐,五姐若願意,隨時可以去請安。”
寶容頓時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目送順容離開後,盈玥無奈地道:“我總不能攔着不許她去給額娘請安吧?”
寶容氣呼呼道:“那我也要去!”
盈玥是生怕寶容這脾性又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便忙起身道:“那我陪你吧。”反正時辰還早。
澧蘭堂中,納喇氏正拍着小長安午睡。見盈玥帶人來請安,便叫乳母把孩子抱去內室安睡。
納喇氏打量了順容與寶容,笑道:“今兒倒是難得,你們姐妹倆竟然一塊過來了。”
順容看了一眼寶容,難掩惱恨之色。
盈玥:呦呵,看樣子寶容這置氣般的舉動,似乎壞了順容的好事了。
可是,順容有什麼話要對額娘說,是不能讓寶容聽見?
最近……十二阿哥快過生日了,還有——對了,還有五貝勒的第三子馬上就要辦滿月了。額娘昨日纔剛收到請柬。
納喇氏端詳着順容的臉頰,別有深意地笑了,“你的心意我省得。”
順容不禁一愣。
寶容更是一臉懵逼。
盈玥:順容肚子裡打什麼盤算,額娘只消看一眼就明白了,而且話裡的意思應該是答允了。答允了,五貝勒三子滿月之日,會帶順容去。
這樣的場合,想也知道四伯母決不能帶順容去。而順容近來又在爲自己的“前途”籌謀,五貝勒三子滿月這等皇族貴戚齊聚的場合,順容當然不願錯過。
而額娘呢,巴不得就此給四伯母添堵,所以再度一拍即合。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她又不好拆額孃的臺,只得緘默不言。
吃了茶,逗弄了一下小長安,便繼續回去讀書了。
乾隆諸子,除去已故的不提,活着這幾個年長皇子,四五六都封了貝勒,看似是同一水平線,然而六貝勒出繼,自然已經沒有奪嫡資格了。至於四貝勒,素來是閒散性子,他雖領了個理藩院的差使,但去理藩院的次數還不及去履親王府多!
而五貝勒近年來深得皇帝喜愛,愈發炙手可熱,儼然是儲位最有力的人選。
因此此番滿月的雖然不是五貝勒的嫡子,顯然也是要往隆重辦的。
說到五貝勒這個兒子,雖非嫡子,其生母卻是側福晉索綽羅氏,乃是左都御史觀保之女。左副都御使,這可是正三品的大員,而且權高清貴!這索綽羅氏又是嫡出!
這出身……比吟容姐都不遜色了,給皇子做嫡福晉都夠格了好伐?!
因此當年皇帝指了這等出身的側福晉,簡直是毫不掩飾自己欲立此子爲儲君的意圖!
五福晉西林覺羅氏的出身,只比這位索綽羅側福晉略高一籌罷了。
而這位索綽羅氏側福晉進門後又相當得寵,如此一來這妻妾關係就……十分和諧了——纔怪!
別看五貝勒已經有了第三個兒子,可前頭倆全都夭折了!長子也是索綽羅氏側福晉所出,出生三日就掛了,次子是一個侍妾所出,降生後,就沒見過第二天的太陽!
真是細思恐極啊!
在盈玥的恐極重中,五貝勒第三子的滿月之日到來了。
一大早,靈秀、順容照舊來忠勇公府讀書,因學生嚴重缺員,所以林先生也不打算教新內容,只吩咐兩個女學生練字而已。
但很快,順容連字都不能練習了,因爲忠勇公夫人納喇氏遣了身邊陶嬤嬤來,說要帶順容格格一塊去五貝勒府赴宴。
這下子靈秀丫頭更覺得寂寞了,忍不住嘀咕:“怎麼連五姑姑也要去?”
順容忙安慰了靈秀幾句,便飛快跟着陶嬤嬤去了。
林先生忍不住皺眉,“五格格實在是……”小小年紀,工於心計。
順容正當豆蔻年紀,臉龐雖然還有些稚嫩,但絕對是一張美人坯子臉,加之今日特意傅粉打扮,因此格外透着幾分嬌豔,嬌豔中帶着些青澀。
順容被納喇氏安排和盈玥坐在了同一輛馬車裡,兩相互看之後,順容忙低聲道:“多謝月娘妹妹。”
盈玥一愣:“你謝我做什麼?”要帶順容赴宴的是額娘,又不是她。
順容低聲道:“多謝你幫我保密,否則要是被嫡額娘知道,我今日怕是出不了承恩公府門了。”
盈玥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拆額孃的臺罷了。”
順容一臉悵然,“妹妹……最近對我冷淡了許多,是覺得我太工於心計嗎?”
盈玥照舊一臉雲淡風輕,“你要如何籌謀,都是你自由,我管不着。”
順容黯然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