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目瞪口呆,發現餐廳裡所有的人都看着這邊,他壓低了聲音問青青:“你從哪兒找到的魚?該不會是?”他心虛地看了看四周:“偷的吧?”
青青側着頭斜睨蕭天一眼:“你也太看不起少爺我了,喏,這是剩下的錢!”
一枚銀幣不知從哪兒滾了出來,扔在桌子上,發出鐺的一聲響。
“你哪來的錢?!”顧不得旁邊人的眼光,蕭天這一次已經是用吼的了。
一個錢袋落在了桌子上,蕭天伸手拿起,正準備發火:咦?這錢袋很眼熟啊?——錢袋的一角繡着一個小小的蕭字。
他頓時心平氣和了,笑着說:“小傢伙,你啥時候拿了我的錢袋?”
青青卻不理他,側着腦袋往旁邊的桌子上看去。
一個看起來*歲的漂亮小姑娘,頂着一頭粉紅色的齊耳短髮,大大的藍眼睛,粉紅色的小嘴,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蓬蓬裙,正掙扎着要跑到這邊來。
一個美貌的婦人一邊按着她,一邊悄聲說:“別過去,別過去。”
小姑娘使勁掙扎着:“不嘛,小鳥兒會說話,我要摸小鳥兒!”
青青看了一眼,無聊地扭回了頭:“倒是個美人胚子,可惜年齡太小了,少爺對小蘿莉沒興趣!你要再大個幾歲,少爺這小鳥兒讓你摸摸也無妨。”
沉穩如武奕者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蕭天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尼瑪你這是跟誰學的!?還少爺這小鳥兒?
他看看周圍的笑謔的眼光,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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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卻沒有這樣的覺悟,也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剛纔的語病,蹲在椅子背上,頭一顛一顛地打起了瞌睡。
武奕笑着對蕭天擠擠眼睛,小聲說道:“還少爺這小鳥兒呢?青青的小鳥兒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
“噗!”
蕭天剛挖了一勺子魚籽喂進嘴裡,一下子全噴到碗裡去了。他扔了勺子,笑得喘不上氣來,兩手捧着肚子,真的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店家,來一份魚籽,兩條馬哈魚,兩份湯。”
溫柔嬌軟的聲音響起,似乎就在他們的鄰桌。
蕭天在桌子下笑得發顫的身子僵住了。
他慢慢,慢慢地從桌子下直起身來,雪白的桌布映着他英俊的臉龐,少年臉色慘白,竟似比桌布還要白上幾分。
鄰桌剛剛坐下的兩個人正是雷霜和秦芳亮。
擂臺上匆匆一瞥後,蕭天再也沒見過雷霜。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一種境況下遇到雷霜。
少女輪廓柔和的側臉微微仰起,紫羅蘭色的眸子晶瑩明澈,陽光穿過窗戶落在少女的臉上,少女的臉潔白如玉,在陽光中灼灼發亮。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蕭天,只是深情地盯着秦芳亮。
秦芳亮挽着雷霜的手,對另一張桌子上幾個護衛模樣的人說:“你們想吃啥自己點吧!”
幾個人轟然應諾:“謝少爺!”
蕭天僵立在當地,牙齒緊緊地咬着下脣,嘴脣慘白。
不知什麼時候青青從椅背上飛了起來,落在蕭天的肩上,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臉上擦來擦去。
蕭天醒悟過來,他脊背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撥拉着飯。
一勺魚籽放在他的碗裡,他擡起頭,正對上武奕同情惋惜的目光。
看到師父瞭然的目光,少年眼睛蘊了許久的淚掉了下來,落在飯碗裡。
秦芳亮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四下裡打量着。
他的視線突然定在蕭天身上,少年的背影很熟悉?像是那個壞了自己事的混蛋?
當看到椅子背上落着的青青時,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家族出具蕭天的資料上說得很清楚,蕭天同一隻青烏關係極好,他把這隻名叫青青的鳥兒當做兄弟,一人一鳥經常形影不離。
蕭天對面的中年人又是什麼來頭?看年齡應當不是藥聖,那麼就是武老怪了?
據說武老怪活了三百多歲,看起來還像三十多歲,他能永葆青春——這倒是很多女人的夢想。
秦芳亮努力掩飾着自己眼中的恨意,不去看旁邊桌上蕭天的背影。
蕭天的肩背僵硬,如芒刺在背,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去看身後少女美麗的容顏。
武奕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無聲地嘆了口氣——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該來的終歸要來的。
匆匆扒拉了兩口飯,武奕扔給夥計幾枚銀幣,拉着蕭天出門,回到了帝豪客棧。
他們的身後,是秦芳亮充滿怨毒的眼睛。
……
嘩啦啦……耀眼的金幣從皮囊裡掉落在托盤中,亮閃閃的迷惑人眼,也迷惑人心。
年輕的店小二睜大了眼睛盯着盤子最上方的一枚紫金幣——他還沒見過紫金幣——頭也不擡地問:“要我做什麼?”
一個小小的玉瓶放在他的面前。
蕭天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他掙扎着坐起身來,嚇了一跳——地板上橫七豎八躺着四五個大漢,師父武奕則坐在桌子旁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這是在哪兒?
蕭天費力地回想了半天,纔想起來。
青青叼着的魚,雷霜明媚的笑臉,秦芳亮的挺撥的身影,是了,地上這些人!
地上這些人都是秦芳亮身邊的護衛。
“青青呢?!他沒事吧!”蕭天驚叫起來。
“這兒呢,這兒呢!看你那沒出息的樣!看在你還記得我,擔心我的面子上,我就不刺激你了!”
窗戶大開着,充滿了海鮮味的風從窗戶中吹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音,吹得青青羽毛凌亂——這貨蹲在窗櫺上,一臉的不屑。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爲一件破衣服變成這樣,你也真夠差勁的!”
雖然說了不刺激蕭天,但青青還是悄聲咕噥着,聲音不大,剛好蕭天能聽見。
蕭天沒有反駁青青,只是淒涼地笑了笑,笑容裡有着太多的無奈,悲傷。
……
少女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我覺得黑色的眼睛也很漂亮呢!”
“伯母您要保佑天哥,讓他測試全城第一,實在不行,第二也是好的!”
“你這傢伙真沒意思,就不能多猜幾次?”
“我陪你回去把家中打掃一下,總勝過你自己一個人。”
不知不覺中,少年已是熱淚滿臉:雷霜,到最後還是隻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啊!
父親死了,肖老爹死了,胖子失蹤了,雷霜……雷霜喜歡上了秦芳亮,還夥同秦芳亮來害自己……
爲什麼要活着呢?這樣的人生,還有活着的意義嗎?
青青蹲在窗櫺上注視着蕭天,看到蕭天滿臉的淚水,眼神裡透出來的那種淒涼和萬念俱灰的神色,小鳥兒嚇了一跳,用翅膀碰碰武奕:“喂,老怪物,你得想想辦法,這傢伙似乎活得不耐煩了耶!”
武奕憐憫地注視着蕭天,看都不看青青一眼:“別胡說!他還有父仇在身,不會想不開的!”
“父仇!”這兩個字鑽進蕭天的耳朵,就像睛天裡打了一個霹靂,將他震得腦海中一陣疼痛:父仇!
是的,父仇。
蕭天心裡疼痛,但他卻希望這痛來得更猛烈一些,讓自己印象再深刻一些:疼過了,把疼痛藏得深深的,生活還得繼續。
要報父仇,要學會醫術幫助更多像母親一樣的人,要練好元素力照顧幫助身邊的夥伴們,自己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沒有權力現在就死的。
還有胖子,胖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總要知道一個下落才行。
他擡起袖子擦乾臉上的淚痕:“師父,秦芳亮和雷霜呢?”
“那個女孩子叫雷霜?”
“她就是雷霜?”
武奕和青青同時問道。
兩人互看一眼,還是青青先問:“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雷霜?你兩次去雷王城都沒找到的那個雷霜?你做夢都念着的雷霜?”
“我沒有做夢都念着她……”蕭天說了一半,看到青青那鄙視的眼神,停住了嘴。
武奕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問過了,女孩子並不知情,是那少年揹着她做的。而且,那女孩子似乎也不認識你?”
蕭天一愣,隨即明白了:自己戴着美瞳,又長高了許多,模樣也有了很大變化,雷霜沒認出來自己也是正常的。
但他心中苦澀,還有一個聲音在喊着:不是的,她的眼睛只盯着秦芳亮看,她的心裡只有秦芳亮一個人,她早已忘記你是誰了!
武奕不顧青青使勁啄他的耳朵,溫聲對蕭天說:“我已經制住了他們,就在隔壁的客房裡,你要不要去和他們說句話?另外,畢竟這些人是衝着你來的,怎麼處置他們也由你自己說了算,你看着辦吧!”
“……”一陣寂靜。
“那,師父,能不能放了他們?”
武奕很意外:“當然能,不過天兒你可要想好了,他們是打算置你於死地的,如果不是師父跟着,怕是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青青在旁邊不服氣地小聲咕噥:“還有我呢,我是幹啥吃的?會讓他們傷了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