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也是一怔,停止了他的滔滔演說:“咦?半夜三更哪兒來的鳥叫?這鳥叫得可奇怪咧,以前從來沒聽過?”
幾個少年都是默不作聲。
胖子突然覺得脊背上發涼:“咱們快走吧,別被黃狼的手下追上來,過了這片地,山腳下有一條小路可以出城,出去以後向東走個六七裡地,就看到大路了。”
林傑忍不住插話:“我們的馬車和行李還在客棧裡。”
胖子低頭避過一片葉子,不耐煩地說:“都這時候了,保住命就不錯了,還有心思找馬車和行李?到了大路上,馬車多得是,隨便僱一輛就好,至於行李,小傢伙你別跟我說你身上沒錢,我可輕易不給別人借錢的!”
古科聲音低沉,慢慢地說:“胖子叔,其實我們幾個的功夫都很強的,着了黃小寶的道兒是因爲當時沒防備,真要打起來,十個黃小寶也未必是我們的對手。”
“哎呀我說你們這些孩子們,你們怎麼想的?黃狼會和你們單打獨鬥嗎?就算現在他死了,可他妻兄不會調動官兵來追殺你們嗎?別傻了,趕緊地走吧,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土匪也不是官兵,而是土匪披着官兵的外衣,我當年就……”
胖子停住了話頭,使勁揉了揉臉,一聲不吭地埋着頭繼續向前走。
看着月光下他突然佝僂下來的背影,古科突然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他悄悄地鬆開了手,對着後面的林傑等人說:“快點跟上!”
言朵朵不明所以,剛纔是古科用青烏語對她說要小心胖子的,現在看古科的樣子,似乎沒事了?
我就說嘛,言朵朵心裡很是不忿:胖叔叔雖然噁心了點,但他是個好人,怎麼會有什麼壞心呢?
前面不再有沙沙聲傳來,胖子已經鑽出了杞米地,站在外邊的一片寬闊空地上。
東方天色微明,已經是黎明時分。
清晨淡淡的薄霧中,一座不算太高的山擋在前面。
山坡上植被密佈,深秋的季節裡,植物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墨綠,棕紅,金黃,豔紅重疊層染,錯落有致,在深藍色的天空映襯下,極爲賞心悅目。
幾人鑽了半晚幽深黑暗的小巷,又埋着頭在杞米地走了半天,猛然見到如此美景,都覺得心神一鬆,心胸豁然開朗。
只有胖子對這美景無動於衷,他指着東邊山腳下的一條小路:“你們順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約摸六七裡地以後就能看到大路了。路上不要耽擱,不要和生人說話。”
幾個少年一齊點頭應是。
胖子在懷裡掏了半天,掏出一枚銀幣,他肉痛地看了一眼,轉過頭去把銀幣遞給言朵朵:“好了小姑娘,這枚銀幣給你們僱車用,記住千萬別再回來了啊!”
言朵朵接過銀幣:“胖叔,我們走了,你怎麼辦?城主會不會把你抓起來?”
“沒事,他未必知道是我乾的,就算知道了,我孤家寡人一個,想逃也容易得多。”
古科走過去握住胖子的手:“胖叔,大恩不言謝,後會有期!”
胖子一把甩開他:“別這麼肉麻兮兮的,你一個男的跟我動手動腳的像什麼話!要是朵朵小姑娘還差不多!”
言朵朵眼睛裡閃着晶瑩的淚花,臉上卻在笑,她英挺秀氣的眉毛一挑,衝上去給了胖子一個大大的擁抱:“胖叔,謝謝你!”
胖子的身形瞬間僵硬了,他像一根木頭似的戳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言朵朵放開他,他還像根木樁子似的沒挪地兒。
少年們都微笑起來,向小路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喊着:“胖叔再見!”
“胖叔後會有期!”
“胖叔保重!”
“胖叔回去記得洗澡換衣服,你身上的味兒太難聞了!”
胖子終於會動了,他笑着揮了揮手:“臭小子們,前面的路可要小心了!再不要輕信別人!”
看着幾個少年消失在山腳下,胖子轉過身去,意興蕭索地往回走,一邊喃喃自語:“這些臭小子臭丫頭,差點把胖爺的眼淚給勾出來……咦?哪來的銀票?準是那臭小子塞的,你要給錢就直說好了,胖爺肯定不會推辭,何必偷偷摸摸的?”
……
胖子所料不錯,銀票確實是古科塞到胖子懷裡的。這時他正磨着言朵朵要那枚銀幣:“朵朵,胖叔給你的那枚銀幣呢?交公!”
言朵朵登時怒了:“古科!你還要不要臉?胖叔的銀幣是給我的,你也有臉來要?”
“好吧,那我拿兩枚銀幣來換總行了吧?難道你覺得一枚銀幣夠僱馬車嗎?”
“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要兩枚金幣!換不換由你!”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古科以一枚金幣的價格從言朵朵手裡買來了那枚銀幣。
以後的路上一帆風順,有了前車之鑑,不論是林傑還是言朵朵都老實了許多,每到一地除了吃飯住宿,再也不敢多事。
三人在路上走了兩天,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到了離精靈聖林最近的一個小鎮。
看看天色已晚,今天進精靈聖林是不可能的了。古科便招呼着準備尋個客店住下,第二天再去聖林。
妖精客棧是小鎮上最大的一個客棧,以相鄰的妖精森林命名。妖精森林是人類對精靈聖林的稱呼。
客棧是一座三層小樓,一樓餐廳,二樓和三樓客房。
深秋的傍晚寒意頗濃,古科縮了縮脖子,推開了客棧的門。
一股熱氣迎面撲來,飯菜的香味,劣酒的味道,人身上的汗酸味,爐火的炭煙味混合成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充斥着大廳裡。
大廳里人很多,一共擺着六張桌子,都坐得滿滿的。
古科愣了一下,這個偏僻小鎮上有這麼多的人,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三人登記了房間,到樓上客房歇了一會兒,估摸着飯點過了,這纔去樓下吃飯。
餐廳中人還是不少,但角落裡總算是騰開了一張桌子。古科心中奇怪: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晚飯時分,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吃飯?而且這些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尋常百姓的樣子。
三人去角落裡那張桌子坐下,一個老頭兒肩上搭着條毛巾,過來招呼着把桌子擦了擦。
古科一邊點菜一邊環視着大廳中的人,笑着問道:“你家的生意好得很哪!這會兒還有這麼多人吃飯?”
老頭兒壓低了聲音說:“聽說妖精森林裡出現精靈了,這些人都是去捕捉精靈的!幾乎每過幾天就有一撥人,這已經說不清是第幾撥了!”
精靈聖林出現了精靈?
古科心裡一驚,強笑道:“我還準備趁着假期去森林裡遊玩一番呢,這下可趕了個巧,正好,咱也去見識一下精靈是什麼樣子?”
老頭兒擺了擺手:“那森林一直就很邪門,進去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蹤了,這幾天更是危險。”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這邊,續道:“這幾天又進去了大批的冒險者和傭兵,不瞞你們說,”他把頭湊近古科,聲音更低了:“他們比精靈還危險吶,精靈至少不濫殺無辜,你不惹他他也不來惹你。可這幫大爺們,一言不合就撥刀子殺人!幾位細皮嫩肉的,還是別去的好……”
“掌櫃的!快過來,你這鳥飯怎麼做的?還沒上來!”一個彪形漢子把桌子拍得嘭嘭響,大叫着。
老頭兒匆匆擺了擺手,笑着答應着:“來了來了,今兒不是人多嘛,我去廚房催一催!”
幾個少年互望一眼,眼中都是深有憂色。
古科和言朵朵坐在靠外的位置,這時招呼林傑:“林傑你和朵朵換一下位置。”
坐在角落裡的林傑一怔,站起身來,言朵朵也很聽話地坐到裡邊。
經過路上這段時間,尤其是經過凌城的遭遇,言朵朵也懂事了許多,她知道古科擔心的是什麼:
自己長得美,雖然現在穿着男裝,但難保不被眼尖的人認了出來,萬一有人起了壞心,自己這幾個人還真不夠人家看的。
看到言朵朵很老實地伏着身子,把頭埋在胸前,古科滿意地笑了:朵朵真是懂事多了。
儘管剛纔那漢子拍着桌子嫌慢,其實這家店的上菜速度還是很快的——不到一刻鐘,少年們點的四個菜和米飯就端了上來。
掌櫃的在問清他們不要酒之後,忙着招呼其它客人去了。
幾人食不知味地吃完飯,匆匆上樓。
古科有意走在最後,他進門之前先四下張望了一下,走廊裡空蕩蕩地沒人,他關緊房門,先在屋裡設置了隔音元素屏障。
待他回過身來,林傑早已等得不耐煩,手握劍柄:“聖林裡出現精靈?難道玥兒沒去雷王城?咱們得快去幫她!”
古科比他沉得住氣,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覺得不是玥兒,玥兒跟老大去了雷王城,不可能這麼快趕回來,再說了,玥兒僞裝得那麼好,在洛克半年多了都沒事,怎麼會被人認出來?”
林傑急道:“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