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乘勢拔除這些彌勒教,在江原道北所佔據的據點和城邑。進一步消弱敵方戰爭準備和潛力,展開爲基本目的燒掠捕俘作戰。
正所謂不動手也要做好準備,一旦動手,就要堅狠果斷雷厲風行纔是。
特別是根植於底層的宗教作亂這種東西,只要能夠乘着對方還沒從失敗中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露在面上的苗頭一舉扼殺掉,而不是讓對方重新縮回地下,變成溝渠裡的老鼠。
那些盲從愚信的普羅大衆,就自然沒有了主心骨,而失去被蠱惑和煽動起來的組織力量了,那就根本不足爲患了。
只要下手足夠快,快刀斬亂麻的剪除掉這一批後,就算是日後其他地方的米勒教餘黨捲土重來,要想重新發動和聚集起來足夠的聲勢和人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反正我沒法長久佔據這些地方,那不如舊徹底將地方打爛弄亂,燒燬那些城邑要點,搬空地方的儲集,讓對手也沒有辦法利用起來好了。
而在此期間,用繳獲的物資爲代價,有償和懸賞式的鼓勵檢舉揭發和告密之舉,也是一種有效的分化瓦解手段。當然作爲外來勢力,因爲爲時尚短,真正願意配合和響應的寥寥無幾,但我們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
其實,我們也不求能夠抓到什麼,真正的有價值的對象和目標,但只要能因此造成一種聲勢和假象,在相應沉默的絕大多數羣體中,造成人爲的分裂和鴻溝。乃至讓殘餘的米勒教份子內部,開始相互猜疑和排斥,弱化其行動力和凝聚力,就以及達到目的了。
只是,
因爲一個突發消息,正在引兵乘勢追擊,全力掃蕩江原道北四郡的我。卻是不得不暫停下腳步,提前終止行動下令收縮部隊。
“羅津港有變,”
我有些驚訝的看着,已經跑死兩匹坐騎,自己也孱弱得需要人攙扶才能站穩的信使,還依稀記得他叫方天應,乃是留守清溪營營頭方臘的子侄。
“嚴格說是先從海陽城中發生了內亂。。”
“敵人是誰。。當地的藩軍呢”
我緊接問道。
“變亂就是從藩軍中發起的。。”
“押使金哲已經不知所蹤了。。”
而按照方天應的說辭,他們一小隊人騎馬衝出海陽城來報信的時候,卻是發現羅津港也受到了圍攻而火光沖天。
我更加驚訝了,能夠壓制了那位立下大功的前代家主金哲,進而煽動和影響藩軍發起反亂的,只怕是金氏藩裡的極有威望的人物了。
只是金氏藩那裡,是擁有如何的自信和底氣,才能如此果斷的想要截斷我軍的後路啊。這種明顯屬於過河拆橋損人不利己的決心,又是在如何巨大的利益和代價的驅使下,才能做出來的。
難道另一個時空的,自古棒子多逗比的傳統,也不可避免的流毒到了這個時空麼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金氏在海陽城發起煩亂之後,又是哪來的餘力,還能去圍攻羅津港的駐軍,難道還有其他的勢力介入了。
“已經點齊人馬,尚有來自金氏的藩兵一千二百四十一員,伕役一千九百七十人。。當作如何處置”
楊再興再次請示道
“藩兵就地解除武裝,編入伕役中監管好了。。”
我當下決定到。
“至於伕役暫時沿襲照舊,不過要與其他地方的人手混編起來。。”
“以十人一組的連座法,悉令相互監視和舉告,敢有失逃違逆者,抽五殺一”
雖然情況急轉直下,只是當初從洛都到淮東的上千裡,毫無後援和接力的孤軍轉戰都過來了。
這種突發的狀況,對於我的部隊雖然有所影響,卻是早已經過了那種,一聽說後路受到威脅,就不戰自潰的初級階段了。
畢竟,經過一路的征戰和搜刮,糧草和人手還算充足,就算留在原地也可以支持較長的一段時間。
只是當我決定回師的時候,那些隨軍的數千藩兵之中,不可避免的因爲某種人爲散步的謠言和風聞,出現了不同規模的逃亡和騷動,但隨後就被嚴厲的鎮壓下去。
那些逃亡的藩兵,也被馬隊給一個不漏的捉回來,然後剝光放在雪地裡,用馬拖拉到死。於是在恐怖和強權的威脅下,狂瀉的士氣和秩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大多數人的身上。
只是臨陣的具體戰鬥力和意志,就不太好說了。所謂的雜流部隊就是這麼麻煩的說。
德津郡,海陽城,
在城中發出的巨大喧鬧聲,就算是被幽禁起來的金哲,也能在昏暗的內室裡聽的一清二楚。
隨着喧囂和聲浪,一陣大過一陣,他的心情也在猛然的下沉,直墜往某種絕望的深淵之中。
本以爲自己的遭遇,只是金氏內部權力紛爭,爲了當家的主導權而排除異己而已。但卻沒想到以老父爲首的那些族人,居然所圖更大,竟然打算對駐留在城中的那些淮東軍下手,而直接在居城裡開戰了。
究竟是如何的利令智昏在驅使他們,又是怎樣的天大好處矇蔽了眼睛,才能讓剛剛蒙受了援手之恩,才從覆亡的厄運中擺脫出來的金氏,就迫不及待的翻臉成仇,對付起一貫通貿往來的潛在盟助啊。
雖然在家族之中對於金氏藩,變相受制於人的現狀,不乏異己之見或是有頗有微辭,和抵制外來的暗中非議,但金哲都以爲這不過是某種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泛泛而言,
卻沒想到一貫保守穩健的老父,居然也有這種明顯不切實際的想念和企圖,並且因此付諸了實踐,
他們難道不知道,現今的金氏藩固然是因爲實力受損,而不得不需要倚仗外力,才能聊以自保。但相對於別郡那些破家滅門而言的諸侯分藩,卻也是前所未有的,籍以壯大和擴張影響的天賜機遇,
淮東軍畢竟是外來者,想要有效掌握和影響新羅地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就必須依靠倚靠某個本土勢力作爲代理和過渡。
因此,金氏只要扮演好淮東軍的協力者,用有限的投入和盡心的幫助,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圖謀的這些東西,乃至成爲全羅道的諸藩之首,而入主全州府。
但這一切都毀了,就因爲某個莫名其妙不願受制於人的理由,和“自家事自決”之類頗爲熱血的口號煽動。
而持續不斷的喧譁和呼喝聲,也意味着久戰不下而陷入,某種僵持或是膠着的事實。無論是那一邊的上風,都代表着與淮鎮越發越深重的仇怨,以及那些金氏兒郎的無謂流血和犧牲。
至於地處沿海的金氏,在暴怒的淮鎮全力報復之下,還有什麼將來可言麼,光是全羅道內的那隻淮東軍,在後路斷絕的全力反撲之下,還有誰能夠阻擋他們。
別人或許還可以丟下領地人口,退逃到內陸去暫避其鋒,但是長期依仗海茂之利和魚鹽所獲的金氏藩,在失去了沿海的根基之後,難道要舉族去過那種寄人籬下,仰仗鼻息的附庸生涯嗎。
而且,沒有了足夠自保的能力,有時候就連附庸身份和基本的家名,都欲保全而不可得了。
畢竟,誰知道那些內陸的諸侯,在“滿萬不可敵”的威脅面前,會不會乘機吧金氏一族,跑出去作爲平息事態的賠禮。
誰又會放心,自己手下有一羣背信棄義之徒,不會再次重蹈覆轍。
這一刻他頭腦無比的思慮清明,也就格外的絕望和悲觀了。
...。。
而在羅津港,依舊戰火如荼,廝殺叫喊聲蔓延在,滿地的廢墟殘垣之中。
“將所有的伕役和輔兵,都武裝起來。。”
宋公明親手擡銃,擊殺了敵軍中的一名旗手,一邊大喊道。
“只要守住這兒,就有源源不斷的後援。。”
“還有前方回師的人馬,也在指望着我們。。”
“有我無敵。。戰死勿退”
雖然作爲駐留當地的防戍營,他所轄的鄆城營也只有九百人正編,再加上雜七雜八的輔卒和受過訓練的水夫船工什麼的,堪堪達到一千五百多人。
所幸港區之內,存放了大批足以將他們武裝到牙齒的火器和軍械,以及因爲過於沉重,而被暫時留在港區的十數門重炮,還有港外三條水營戰船,提供的間歇炮火支援。
因此,才能夠至少十數倍優勢之敵的全力圍攻下,有驚無險的將一次又一次的攻勢,給阻擋轟炸回去。
不過儘管如此,他的人手還是不可避免的因爲傷亡變得匱乏,而令全力維持的戰線,有些岌岌可危起來。
因此,他已經再次在收縮了防區了,放棄了外圍堤牆和居民區,以及集市的大部分;並在其中設下陷阱,將突進來的敵人,連同建築一起燒得焦頭爛額,也多少用火勢阻擋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
然而隨着天幕漸暗,到了夜晚真正的考驗又來臨了,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細碎雪花飄遙的晚上,遠程火器投射和壓制的威力,也因爲能見度的降低而被大大的削弱,
這時候,別說是安置在倉房頂上的火炮,就算是港外提供支援的戰船,也將失去大部分的準頭,而只剩下直接轟擊對方營地的有限威懾力。
以冷兵爲主對方,卻是得以展開來數量上的優勢,而在暗幕的掩護下突入足夠的距離,這就意味着直接進入無可取巧的近身肉搏,和硬碰硬的巷戰消耗階段,
“還有人麼,我需要更多的人”
黑暗中,用雪搓着臉來保持清醒的宋公明,沙啞着嗓門喊道。
“還能動的傷者都集中起來。。”
“送到船上去把。。”
“把剩餘的兵器和火藥都堆積起來。。”
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雖然有些不甘心,就這麼死在異國他鄉這個結果,但至少能夠把時間拖得更久一些,多啦一些墊背的也好啊。
“可否讓我等協助一二。。”
這時候,一個人被帶到了他的面前,有些底氣不足的道。
“你們。。”
宋公明定睛一看。卻是滯留在羅津港中,等待裝船的那些蒙山軍的俘虜,大概也有大幾百人。關押在倉房裡,成爲被遺忘的角落。
“我輩亦是無處可去了。。”
來人結結巴巴低聲下氣的道。
“若能夠度過這個難關,,還請將軍給餘下的擔保個前程。。”
“給他們發放武器和口糧。。”
宋公明最後還是有些自暴自棄的痛下決心到。
就算是他們這會跳出來其實別有異心的話,也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了。大不了等下放手燒起來,多拉一些墊背好了。
而在羅津港外的黑暗中,也有人在大聲的抱怨着。
“金氏那邊一羣廢物,”
“明明是在自家的居城裡,佔據裡應外合的主場便利,”
“卻依舊讓對方驚覺起來,到現在還沒有能拿下來。。也無法對我們這邊提供任何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