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方和韻的新作,被送到我面前,供以賞鑑的時候。
我正帶着阿骨打,在巡查過的童子營少兵隊的駐地裡用餐,喝着剛收割未久的晚稻、新麥,玉米碎、高粱米、扁豆,一起熬成的雜糧粥,吃起來自有一種穀物的清香味。
佐食小菜,唯一的葷色,乃是稻田裡現抓的泥鰍裹面炸酥,鹽霜裹的土豆片,糖汁拔絲瓜條,還有芋頭和菜油打成的泥,再來點桑葚釀的果酒,就成了最簡單的一餐。
除了編管的勞役營外,拿出計算過亢餘外的剩餘物資,組建女營和童子營,也是當初入主青州時,針對本地婦孺居多現狀的應對舉措,
雖然以駐軍的勢力,以及外來填戶的比例,如今本地這些老弱婦孺,是不大可能被煽動起來反抗我的統治,但就放在那裡任其自生自滅,也未免太浪費了。
北地的婦女,同樣具有大多數勞動人民,堅忍不拔吃苦耐勞的性子和忍受力,也有相應的勞動能力,完全可以勝任大多數,次等勞動強度的工作。
因此,從去年的冬天開始,各種軍隊相關的被服廠、織染場、繅絲廠、桑田、果園都用上了女營來勞作。
而這些本地的孩童,雖然眼下能吃了一點,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但是放眼從長遠看,這豈不是最好洗腦和逐步塑造起來的潛在兵員和基層幹部麼,這可是一筆包賺不賠的長期投資。
故而我哪怕自己掏腰包,海路從夷洲等地運糧過來補充日用,也要將這個基本處於負收益的日常制度,維持運作下去。
因此我,甚至頒佈了一條有個人色彩的專門政令,就是本地十歲以上或是以三尺半爲標杆的孩童,都必須送到官府去接受工讀爲名的,爲期五年的強制集體生活,
爲了避免過於強烈的軍隊色彩,這些臨時設置的地方被叫做學工營,每旬允許回家居住兩天,
結果,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在消息傳開後,與原本遭受冷遇的預期不同,各地送過來的適齡不適齡孩童幾乎排滿了徵收站點之外。
我這才知道我錯估了忽略了什麼,作爲古人可是沒有計劃生育的概念,爲了節約物資起見,天黑後唯一剩下的娛樂節目,就是造人,於是生的多夭折的也多。
特別是在災荒之年,爲了減少家中吃飯的嘴巴,賣兒賣女也是一種常態,甚至易子相食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時候,在漫長冬日的煎熬中,苦苦支撐嗷嗷待斃的人們,突然聽到有地方願意接受這些孩童,還是官府背景下的機構,自然是越快擺脫累贅和負擔,越好了。
他們甚至擔心有所限額而,在第一時間爭先恐後的趕了過來。許多小孩,甚至還是餓着肚子,被送進營地,正所謂的能省一點就是一點。
至於我擔心地方上的反彈和抵制,拆人骨肉的罵名,善政變成惡政澄諸如此類的事情,卻也沒有多少發生的土壤。
至少,在報警了亂世的流離動盪之苦後,這些地方百姓似乎有着一種,相當樸素的等價交換情節,就是世上從來沒有白落的便宜,這些孩童既然被送過來,形同賣身給官府了,就如同那些行業學徒一般,需要用今後生涯的服務和努力來償還。
說不定還因此,能夠在官府的管轄下,獲得一條生計和餬口的本事,因此,且死活不論,該打該罵,怎麼折騰和管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因此,在初成規模之後,與勞役營重的成人們一般,童子營中一些身體狀況較好,表現的比較堅韌肯吃苦學得快的,則被專門挑選出來,編爲專門的少兵隊。
現如今,
這些被額外挑選出來高矮不一的孩童,正在在暑熱的空氣中抖擻着身體,按照軍隊的編管和縮水標準的操條,一板一眼的操行着。
他們的武器,就是和他們四尺長的短木棍,這樣等身子長大一些,運用嫺熟之後,大抵可以當作矛列和銃隊來操練。
日常則是一個房子三十人大通鋪的集體生活,一個大舍就是一個火三什的編制,各有少年隊的火長和什長,外加一名小旗手和號手的配置。
每天鳴號起牀,聚旗而操,操後在簡單早食之後,就開始進入軍屬的工坊,做一些分揀,零碎手工活計直道午時鳴鐘,
而在基本管飽的午食後,則是越野跋涉和營外操練,以及一些器械練手對抗,直到天黑收隊。
晚上隔三差五的有夜讀和講習會,主要是啓蒙識字和輸灌,軍隊式的集體認同感、優越感,。
正所謂謊言說上一百遍也就成了真的,更何況是這些,接受反覆日常輸灌的孩童,基本三觀任由我們,想向怎麼塑造就怎麼塑造了。
因此,爲了慎重起見,他們的教材都是我親自參與編列和監製的,在斯巴達式古典軍國主義教育的框架下。
格外強調大集體下的服從與配合,忠誠與榮譽觀,以及“我爲人人,人人爲我式”,樸素的奉獻道理,乃至只要追隨在我麾下,共同努力以改變世界不合理現象的隱性內涵。
按照未來的預期,其中,在每年的專長和優勢最終會淘汰掉一些身體素質不夠,或是其他方面不適合軍隊的人員,
被分流轉派到其他領域去,繼續服務,哪怕是作爲最基礎的產業工人,或是集體農莊的成員,也是有所用處的。
軍隊只是一個批量塑造的大方向,而我治下的其他領域,同樣也需要足夠自行培養的批量人手,而不是全部靠外部選拔和就地補充。
這些帶有集體烙印,批量培養出來的年輕人,稍加歷練成長起來之後,完全可以作爲日後基層組織的一部分。
而作爲某種表現出色的榮譽,其中第一批成員,將安排到我身邊服役,由阿骨打進行帶領,算是另一種形式的預備親兵。
目前他們參與勞作的,主要是軍械作坊和制銃工場的流水分揀、打磨之類低強度工作,既是一個對武器兵備熟悉的過程,同樣也有利於保密和管理。
投產後這一個月的全力開工下來,位於沂水畔的水力制銃工場,靠來件配套組裝了大概有一千六百隻,一式和一式改的標準長銃,平均造價在十六緡左右;則算成錢的話就是一萬五千錢,十五枚大銀寶。
另外通過改造利用國朝提供的老式火銃,至少也獲得了兩千只雜色火銃的來源,每杆的改裝費也須得約五緡,合計四千五百錢。主要貴在身管、機件的加工精度所費,這還是除掉海路捎帶的運輸成本了。
相比之下,身管槍機加工工藝更簡單的短銃和喇叭銃的產量更多一些,如果不太講究精度的話,產量至少可以在長銃的基礎上翻上一倍;至於三眼銃,短手炮什麼要求不高的鑄件,成品數量就更多了。分出產能來繼續生產這些初級產品,一方面是二三線裝備的需要,另一方,則是主要是用來作爲培養足夠數量,熟練工的日常工藝流程。。
因此,
這些銃器的數量看起來很多,但是也只夠裝備一兩個主戰營,或是若干個部分火器化的防戍營而已,而我出戰一次,磨損和遺失的備件,就已經遠超過這個數字了。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切都還在草創之中,作爲自行獨力生產火銃和大小炮身管,所需要的技術前置,以目前的條件來說,還早得很呢。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根據那隻肥孔提供的域外工匠所帶來的手藝和技術,結合廣府原有的五金鑄造技術,以及青州當地匠人造鐘和大型鼎具的手藝,特別是鐵模溼鑄法和水力熱鍛的初步試驗成功。
從小批量產出上說,除了雖然名爲炮但只能打鐵渣,形如後世大號擡槍口徑的轉管小炮外,已經可以嘗試性做出一些諸如斤重炮、舢板炮之類規格,射程較近的小口徑鑄鐵炮。
只是受限於材料和工藝強度,在具體使用壽命和耐磨損上,鐵膛就遠不如傳統鑄銅炮了,屬於用數量彌補質量而相對廉價的,中短距離火力壓制替代方案。
畢竟,作爲一種貨幣原料和日常應用廣泛的貴金屬,銅在我的治下,依舊還是稀缺物的。
另一方面,作爲少兵隊的專屬待遇,他們也有類似於成人的副食補貼,一些禽肉和蛋類的營養補充,雖然落實到人頭數量不是很多,而且是作爲集體榮譽的激勵手段來發放的。
如今蒙山丘陵的大小谷地之中,除了放牧牛馬豬羊這些體型較大的牲畜外,其實還有十幾處小型動物和禽類的養殖場。
種苗大多數是開春後,來自南方培育出來的速勝快長的雞鴨鵝鼠兔品種,只是到了靠北方的淮上,就不免因爲水土不服和船上的顛簸驚嚇死了好些。
但是剩下來的,在廣府請來的家禽畜飼養老手照料下,經過了爲時不短的適應期後,總算開始正常進食和活躍了。而這輪我出戰回來,卻是已經聽說,半數以上的額養殖場開始收穫第一批蛋類了。
目前主要採取的是集體圈養和到戶散養兩種模式,到戶散養主要是借貸性質的個人補助手段,外加育種改良的實驗,產出效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目前主要還是靠集體圈養的產出,日常用農作物收穫後加工剩下的下腳料,外加陳倉米和蚯蚓,來餵養這些小型禽畜,因此,繁殖起來的並不慢,收穫週期也比較短,兩三個月到三四個月就可以開始產蛋,而半年內就可以獲得成型的肉禽了。
只是在過冬的時候會有些麻煩,還要注意春夏密集度過高引起的傳染性瘟症。
而這些禽畜的養殖,反過來又多少也可以提供一些富含氮和硫化物的有機肥,然後再通過堆集和人工催化處理,可以進一步提高肥田的利用率,對於正在組織經營的集體農莊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個時代雖然還沒有化肥工業,但卻已經有類似的替代方案,也就是遠洲外島特有的鳥類糞便沉積物——名爲鳥糞石的有機磷鉀肥,作爲海洲各藩的種植園的重要肥田物,只是千里迢迢運過來的話,運輸成本有有些高昂了。
此外就是海水製鹽剩下的重鹵化工的產物,也可以作爲化肥的添加成分,不過目前產量還不高。
只能少量作爲一些新開生地的追肥手段,一旦等田地種的熟了,形成基本的土壤菌羣和水肥循環,那就不用繼續追加,也能靠精耕細作維持下去了。畢竟這個年頭的作物產量普遍偏低,正常平均一畝能有三四石收入,就算是風調雨順老天開恩的大豐年了,也沒有足夠工業化肥,讓土地肥力迅速催化殆盡,而變成貧瘠的板結土。
只是,這時候一個突發的消息,打斷了我保持的好心情。
“什麼,江寧方面,打算從我這裡抽調人馬過去麼。。”
“說是爲了協助編練御營軍裡的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