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迂迴登上對岸的數百隻長銃,在敵勢完全缺少掩護的側翼完成數列橫隊,齊齊擊發之後,借來來的事情就基本沒有什麼懸念了。
突至的彈丸幾乎橫掃了他們拉成長線的後隊,僅僅第一輪齊射就出現了陣腳鬆動,然後第二輪排射直接將那些試圖想分兵過來的企圖,打個粉碎,數十名身披大鎧的甲士,被彈雨掀翻在地,露出後面有些進退失據的輕兵。
然後第三輪排射之後,對方的就出現了混亂,白兵隊領頭一個短促衝鋒,頓時將這些首位不能相顧的敵勢,一口氣衝散,這時佈置在正面的人馬,也響應着矛隊大步推進,銃手裝上刺刀跟在白兵後,從兩側發起了反衝鋒。
這樣正面纏戰的敵人也崩潰了下來,變成兩下夾擊突進的一盤散沙而四散潰走。
然後就是砍殺和捕俘的追擊時間,除了矛隊留在原地穩固陣腳外,裝上刺刀的銃手也加入到戰場補刀的序列中去。
雖然敵勢中還有人像努力穩住陣腳,在奔逃了一段距離後,將身邊的人重新聚集起來,但這時追擊的白兵對就會繞過他們,繼續追殺那些潰亡之輩,而將這些原地聚集的人,留給跟上來的銃隊。
只消停下腳步數十杆長銃集火,打掉其中的主心骨之後,這些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抵抗,也就煙消雲散的丟下少數聲嘶力竭的頑抗者,重新化作奔逃的潰亡之潮。
最後約數千人的敵勢,能夠星散逃入京口城區建築中的,僅有極少數漏網之魚,其餘都被流了下來,變成陳恆的屍體或是跪伏一地的俘獲。
然後我自帶親直團也越過了糧河,爲打掃戰場的人馬壓陣,城區到河岸的這一大片田野曠地上,正所謂是屍橫枕籍、丟盔棄甲,折倒的旗幟和遺棄的兵器,堆積如山。
似乎爲這一輪戰鬥所驚懾,直到大隊人馬打掃完戰場,逼近城區後有在鳴金聲中,緩緩帶着戰利品的繳獲和俘虜,緩緩退回到糧河對岸的小金山下,盤恆在城區的裡的敵人,確實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在咫尺鏡的持續觀察中,雖然仍有不少人影綽約在遠遠窺探,但是卻再沒有人試圖整隊,再繼續攻殺過來了。我們得以從容滿載而歸回到本來的防線中去。
“陣沒有一百二十三人……”
負責統計的第五平,低聲對我彙報到。
“其中矛手四十八人,白兵五十五人,輔卒七人,銃兵十三人……”
“另重傷七十九人……輕傷一百六十七”
“沒有人員失蹤,也沒有掉隊的……”
“屍體和傷員,盡數帶回來了……”
“依例就地燒埋把……”
我想了想有些倦怠的吩咐道
“順便讓那羣現成的和尚做場法事……製作成有名字的神牌,和撫卹單子一起捎回去”
是役,三戰皆捷,戰亡者不足兩百之數,首戰小金山防禦戰幾乎是零傷亡,再戰冷泉亭因爲是絕對兵力優勢,從中間開花逼降守衛,而僅有十位數的損傷,因此真正損失主要在糧河對岸防線上,被敵勢的弓手抵近射擊,而造成的有限死傷。
而一戰擊破潤州兵數千,斬首千餘而俘獲過半;二戰殺傷數百而逼降水師千餘人;而三戰下來,前後殺獲敵軍各自數千,可謂是一個頗爲漂亮的交換比了。
火器的在遠近配合中的殺傷效率和優勢,也因此在戰鬥序列的對抗中,逐漸凹顯出來,這讓新補充進來的那些,曾經對於我格外強調火力輸出而猶有疑議的人,也徹底沒話說了。
更關鍵的是用這些敵人做磨礪和練手,鍛鍊了部隊的心氣和信念。用某個遊戲化的術語來說,就是部隊的技能熟練度和經驗值有所增加。
接下來的時間內,因爲我們本部臨時收容的隊伍和掌握的俘虜,都在迅速膨脹數倍,而不得不保持某種守勢,因爲京口中被打散出逃的官軍殘餘,幾乎都聞訊匯聚到了小金山下。
於是在人滿爲患之下,我不得不在糧河對岸,讓張立錚的第二營和若於收攏友軍裡挑選出來的健勇,構成的暫編第四營,用壕溝和木樁重新佈置了一道外圍防線。
以楊再興暫攝這個以繳獲的冷兵器爲主,重新武裝起來的第四營勾管,而寧志遠爲佐副兼領第一團主官,這兩位都算是傳統行伍的老資格出身,雖然一個是老軍戶出身的義從頭領,一個是東南路直屬的前騎兵官,但對冷兵器的戰鬥頗有心得。
而在先前有過一些表現的張憲,則成了四營第二團的一名暫代副尉。
這個提拔不算怎麼突兀,至少在先前遭到敵勢反撲時,臨時收容的官軍裡,只有他帶領和收攏的那個隊,沒有放了鴨子,因此倒也算不上我一言堂的任人唯親,更像是因事簡拔。
而他的難兄難弟牛皋,也因爲潛襲中的表現,在我的捉生隊裡,有了一席之地。這樣又反過來間接印證了我的某種先知先覺和識人之明。至少這一路過來,被我看重的人,鮮有不能嶄露頭角的。
然後又在第二天早晨、午後和傍晚,分別擊退和挫敗了數次來自城區,規模不等的試探,盤踞城中的那些北兵總算放棄了我這個方向的努力,而陸續整隊從其他方向,紛紛離開一片殘破的城區,我也並沒有阻截他們的意思。
只派出少許獵兵隊進行騷擾打擊,讓他們沒有足夠心思和時間,從容對京口剩下的部分,進行有組織的後續破壞和焚掠。
然後留下生員較多的第三營,繼續守備小金山陣地,主要是預警對岸的江北軍,再度冒險做出什麼魚死網破的勾當來。我帶着其餘兩個初步休整好的大營,和嚴重超編兩倍的第四營,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收復了,一片慘敗的京口城區。
然後在東南和西南兩個方向,建立了拓展的外圍和警戒線,然後開始清理城區和整頓收容來的人馬,
這個整頓就沒有那麼輕鬆了,之前在敵軍勢大的威脅下,這些番號編制不同的友軍,尚可勉強協從聽令,可是一旦危機一去,各種幺蛾子,也就隨着其中某些人的私心和慾念,開始紛紛冒頭出來了。
抱怨和杯葛之言層出不窮,各種尋釁鬥毆和吵鬧生事,強調和藉助小團的凝聚力,體現自身的價值或是自擡身價,索要更好的條件和待遇。連帶新編的第四營,也有些不安穩起來。
只可惜我的麾下也不是省油的,反正他們在帳面上只是個未做登記的籠統數字,實際上多一些少一些,並沒有太大差別。那些明面上提出各種要求和爭議,試探我底線的人倒還好,只是一番活罪的磨練等着他們。
而在他們背後,各種煽動鬧事和挑撥紛爭而鬥毆爭釁的串聯和異動,被明顯人心不齊的同伴,通過某種利益而出首密告上來後,我於脆就直接找個月高風黑的夜晚,請他們去找龍王爺做客,反正我們正處江邊,各種善後手段在方便不過了。江上又一直在打戰,就算多幾具失蹤人士的浮屍什麼的,也不足爲奇。
負責出面行事的人選,則是暫編第四營營官楊再興,這個有些灰暗陰私的勾當,我原本想交給穆隆這個死麪癱去做,但是卻被他以本官有責的理由,主動要求承攬了下來,這也是他向我示誠和表忠的某種決心。
因此一夜之間,他們臨時被突然抓捕,或是從牀榻上拖出來的傢伙,一個個歷數罪狀之後,不管是各種破口大罵或是痛哭流涕的哀求也好,全部塞上嘴巴,用牛皮繩將石頭綁在腳踝上,直接將一個個拼命掙扎扭動的人體,像種荷花一般,從離岸的船上,種到長江裡去,又輕便又省事。
我不需要審判程序,也不需要完整的證據鏈,這戰地之中的非常時期,快刀斬亂麻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當然,最後我還是留了幾個人下來,他們已經被嚇的屁滾尿流魂不附體,對於指正那些“失蹤者”,私通敵軍,棄之潛逃之類的罪名,是沒扣的答應和應承下來。
人稱“小(白臉)參軍”杜士儀,在場臉色蒼白目睹了整個過程,並負責記錄這些人的口供,這也是他進入我小圈子的必然過程。
驟然減少了這些不安定因素之後,剩下的人就消停了許多了,做事也賣力起來,這也讓我意識到,有時候畏懼,也是一種駕馭人心的手段,而不光是親身參與的懷柔和恩結。
我在這裡如此動作,拖延了這好些天時間,江寧的官軍就算是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把。
最先出現在京口郊區西面的,是一些騎馬飛奔的斥候,接着變成大隊的騎兵,他們渾身血跡斑斑,很有些疲憊的顏色,一些人鞍具上還掛着疑似人頭的事物,看起來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