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呂無病已經離開了王家大小姐的身體,而這時候距離王家大小姐鬱鬱而終已經是過去了許多時候。可是這屍體的臉色反而還是像活着的時候一樣,滿屋子裡都是奇特的香味,一直等到入殮以後這香味才慢慢消散了。
玄空聽的明白:“這呂無病姑娘終究是借假死脫身之法離開了你的身邊。”
孫塵麒眉頭低垂,嘆道:“是啊,我也是後來上了崆峒山修煉道法以後才悟出了其中的真相。只是那個時候呂無病姑娘早已是香音無蹤,我又能夠到哪裡去尋找她呢?”
孫塵麒突然打了個頓,反問玄空道:“我已經說到了哪裡?”
玄空笑道:“你說呂無病姑娘假借詐死之法,離開了你。”
孫塵麒道:“呂無病姑娘離開我,不對,當時我還仍然以爲是王家大小姐洗心革面呢。自從她逝去以後,許多道書中的道理我自然而然竟是悟通了,我拜登離子道長爲師時,登離子道長曾說我性情中殺戮太甚並不適合入道門修行,只是我思來想去,這人世間不過是浮夢一場,於是留下了堅兒在祖宅家中由族人照料,我自己則是獨自上了崆峒山。”
玄空道:“你是要去拜登離子爲師?”
孫塵麒搖頭道:“我雖然稱呼登離子道長爲師,但是他卻不曾答應我入他門下。”
玄空忽然想起一事來,奇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王家大小姐就是呂無病附身,又是怎麼知道呂無病姑娘沒有死去而是回到了北海之濱呢?”
孫塵麒不急着回答,而是從頭說起道:“當時登離子道長不願意收我爲弟子。但是卻也沒有趕我下山,留着我在崆峒派中和門中的弟子一起修行。”
玄空回憶起那個被他打劫過的肥胖道人模樣來,笑道:“登離子長老的性情,還是很和藹可親的。”
孫塵麒道:“是啊,他傳授弟子們道法時也從不避諱我。因此我纔有緣能夠稱呼他一聲師傅。”
玄空問道:“你雖然沒有得了崆峒派弟子的名號,但是也終歸是有了一個修煉的地方,爲什麼不留在崆峒山上好生修行日後也好得個長生道果,反而是來這北海之濱鬧事?”
孫塵麒嘆道:“我上了崆峒山以後,對於無病的好處還是難以忘懷,卻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而不斷的加深。那個時候我倒是也曾真心強求自己安靜修行了一陣子。但是後來實在是壓抑不住心中對無病的思念,整日整夜的心神不寧。”
他的語音忽然變得飄忽起來:“那一夜裡,我修煉了道法,就這麼盤腿坐着觀看月色......”
孫塵麒的兩眼雖然盯着月亮,但是心神卻是不知道是飛去了何方。玄空發現好像自己經歷兩個世界的人,都很是喜歡憑藉月亮來寄託思念之情。
他喃喃地念了一首詞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玄空也不知道這個已經與自己前輩子歷史上的宋朝越來越是不同的世界上,蘇軾這個人有沒有出生,或者說是蘇軾還會不會誕生。
但是他的低聲呢喃聲灌入了孫塵麒的耳中。讓他身子一怔:“我當時的心情,便是這樣......”
孫塵麒又聽玄空唸了下闋:“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詞原是蘇軾在中秋望月時所作的懷人之作,其間不無抑鬱惆悵之感,頗是符合現在孫塵麒的心思。
但是孫塵麒卻又還從這詞裡聽出另外一種皓月當空美人千里的遼闊意境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玄空,蔚然嘆息道:“仙長好氣度,我比起仙長來果然是道行還差得甚遠。”
玄空臉色有些微紅,這是他剽竊前人的詩詞,只是前輩子裡看的喜愛於是便默記了下來。不過好在他是元神之體。虛無縹緲,倒也不用擔心孫塵麒會從他的臉色上看出異樣來。
孫塵麒道:“那晚上我對月思人,腦海中盡是無病在我身邊時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覺間便已經是到了半夜時分。這崆峒山上本就空曠,又在夜晚本是寂靜無聲之時,我卻突然從腦後聽見了一陣風聲。”
玄空看孫塵麒臉色一變,知道這風聲中定是有所怪異,當下豎耳聆聽,只聽孫塵麒道:“我回過頭看去,只見月色下空空如也,並沒有半個人影,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生怕是遇到了什麼山精野鬼來戲弄於我。”
玄空哈哈笑道:“崆峒山乃是上古大聖廣成子的人間道場,哪有什麼鬼怪敢在那裡招惹是非?”
孫塵麒連連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而且我們崆峒派門下雖然人丁不多,但總還有一位掌教老師與三位長老駐守山上,一般的孤魂野鬼自然是不敢上來撒野的。”
玄空奇道:“那是什麼東西,引動了風響?”
孫塵麒道:“我正在搜索時,忽然就聽見天邊傳來一陣踏歌聲。”
玄空想了想,好像上古的神仙出場時,都喜歡給自己編作一首詩歌踏歌而來。他不由起了興趣,問道:“那首詩歌你還記得嗎?”
孫塵麒點頭道:“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我站在崆峒山頂峰往遠處的雲海望去,只見一個仙人駕着一朵祥雲慢悠悠地從天邊飄來。”
祥雲上的仙人身穿道袍,身後倒背兩口寶劍,手上托住了一樽小小的金鐘。駕着祥雲邊飛邊誦唱道:“有緣得悟本來真,曾在終南遇聖人;指出長生千古秀,生成玉蕊萬年新。渾身是口難爲道,大地飛塵別有春:吾道瞭然成一貫,不明一字最艱辛。”
玄空聽了這歌,心神嚮往沉吟了片刻,便肯定道:“我知道是誰來了!”孫塵麒不信,連忙問道:“仙長你又不曾在場,又怎麼能夠猜得到是誰?”玄空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笑道:“那裡是崆峒山,除了大聖廣成子外,難道還能是其它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