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別嫁了,難道嫁給我不好麼?”
“不好,我不想和後宮那麼多女人爭一個丈夫,光一個什麼王右宰的妹妹就夠我受的了,要是再來一羣我的小命估計就沒有了。”說着說着我低下了頭。
韓煦的目光太過炙熱,可是聽完我的話卻漸漸的黯淡下去,只說到:“好好休息”便起身離開。
他一走我趕緊讓青香起來,“青香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給我講此事的。”
我在宮中又呆了半月有餘,身上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儘管我託哥哥將家中景曜給我的那瓶雪顏膏帶來,我的眉際依然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聽說斷眉的人命運多劫,不知道我這種算不算?
我望着鏡中的自己哀嘆我那張本就不是風華絕代的臉,如今成了殘次品,我簡直是欲哭無淚呀。
關於那天的事情我總結如下:那個王右宰應該早有謀反之心,只是一直還未付諸於行動,正好她那個喜歡韓煦的妹妹抓了我,他便趁此機會準備‘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惜我不是‘天子’而韓煦也不是‘諸侯’,所以他得到一個假玉璽,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贗品。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天機關一開,我和韓煦等人差點喪命於那個地方,幸好除了昏迷的我外,大家都是訓練有速的高手,才逃過一劫。而從暗道逃出的王右宰及其他人也被一併查獲。
還有就是市井傳來兩個關於那件事情的版本,一個就是韓煦愛江上更愛美人我,另一個就是他們的王韓煦對王右宰叛逆之事早有耳聞,所以假借愛慕我的名,便遲遲不娶王右宰的妹妹,所以王右宰的妹妹因妒生恨引出一系列的事情。韓煦英明藉此剷除異黨,而我只是一個可憐的幌子。
不管哪種說法也好,如今我還活着,活着真好,我依然還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出日落,月缺月圓。
如果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此刻的夏天,我應該該是泡一杯檸檬茶,透明的玻璃杯,還有剔透的水珠沿着杯壁。帶着一點點酸澀和清涼,是夏日的味道,是我曾今逝去的青春味道。可是在南國我只能聞到小橋下西溪流水的味道,稻田裡稻穀的香氣。
我對着哥哥喊道:“我都養了快半年的傷了。一直閉門不出的,我會窒息的。就那麼一會兒又沒關係的吧?”
哥哥微微一笑:“旋兒別這樣擺出一張嚇人的臉。應該給我笑一個啊,在這種可惡的繁忙時期。”
“你很繁忙麼?哥哥?”我有些揶揄的說道。
“……你,說話還真夠不客氣的呢。我可是你哥哥,一個孃的肚子裡生出來的。”
“哥哥,你就讓我出去麼?我真的好悶”下一刻我換了一副樣子,揪住哥哥的袖口撒嬌道。
“南國邊境和東盟同羅匯合處紅州全域,農作物因受蝗災,大致全部毀壞了。與此同時紅州頻發地震,各地運輸道路崩塌,基本變成了路上的孤島。在地震中喪生的死者超過了千人。負傷者人數更是遠超這個數字。如果沒有周邊州縣糧食援助的話,預計冬天的死亡人數會達到數萬。”
我揪着哥哥袖口的手,停住了。
“蝗蟲沿着天冬山江北上,蔓延至紅州全域,現階段已破壞了紅州三成的農作物。災情以超過預想的速度擴散開去。以這樣的速度,不出一個月就會讓所有穀物地帶寸草不生。從下面接到報告,說周邊州縣也沒有能供給紅州的糧食了。”
此次蝗災雖然韓煦派出人去紅州管理,可惜緊挨東盟同羅,兩處因一些利益常發生爭執,派去的人十有九人都因混亂中喪生了。
我閉上了雙眼。這些差不多都在預想範圍之內。只是,蝗蟲的速度太迅速了。雖然韓煦從地方的監察御史手中接到報告後,立刻下達了應對的指示,但對於數十年都未曾在紅州那裡爆發過的蝗災,州官們也都不知所措。州官們以只會動嘴皮子的國試派居多,不擅長外交談判,所以受到了同羅人徹頭徹尾的蔑視。可惡,要不是那些派去的人藐視同羅也不會如此,我嚥了口口水。……事到如今再說也無濟於事了。
我終於被哥哥從家中放出,可是在百食樓中卻聽到了很多關於蝗災的對話。
“……是啊。確實,蝗蟲無法翻山越嶺。好像從夏天開始,不知爲何一直都在下淫雨。”
“……淫雨?喂,怎麼會?”
我慢慢瞪大了眼睛。接着,微微歪了歪身子。
“……河流水量增大,紅州各地出現了氾濫的情況。河邊的農作物被鹽害破壞。從南國最大的鹽湖開始,大小的鹽湖也都發生了氾濫,鹽害和水淹導致作物產量不及往年的一半。雖然紅州牧將混亂控制在了最小限,如果不靠他的話,應該早就求助中央了。……我覺得,周邊州縣也已經沒有剩餘的糧食能配給紅州的。”
也就是說,作爲紅州現在百姓生活一定非常艱難,而作爲和紅州相鄰的同羅日子也好過不到那。
“……紅州周邊的商人在抱怨,剩餘儲備不能向紅州開放,應該留下來。還有州官們也持有相同意見,——理由是,預料到明年,後年發生大饑荒的可能性會很大。”
對這蝗災也沒有什麼概念,難道只要發生一次,就會在數年間反覆頻發?
“……紅州周邊商人和州官報告說,現階段向紅州開放儲備的話,明年過後,就沒有餘下的糧食可以分給周邊百姓了,爲了以防萬一就應該放任不管。說是蝗蟲一旦無法維持羣體,就會自然消亡,只要在此之前忍耐個幾年就好了。”
“……說是,忍耐就好了?”
我突然想要喝上一杯檸檬茶,甜甜酸酸,一如二十一世紀夏天的味道。
追隨着嫋嫋的紫煙,能看到夏日美麗的天空。
說是,在蝗蟲自然消亡之前忍耐幾年?
在聽到蝗災後的第二天我進了宮,在翰林院等待的韓煦的時候,又聽到了一些對話。
“……在等待期間的死亡人數呢?說你呢。算出來了吧?”
身穿官服的副官在微妙的沉默之後,一字一句地,報出了這個數字。
“最糟糕的情況,全境死者,十萬。預計會在三年後人口減半,國內兩人中就有一人會死去。但是,現階段如果隱瞞紅州糧食儲備的話,只有紅州的人口生存率能達到八成。”
並不是放任不管,而是隱瞞。是的,隱瞞是正確的。說出放任不管這種蠢話的話,是會被拍飛的。這個副官很現實,毫不虛僞。
“減半嗎?那麼如果現階段從紅州開始,陸續向紅州發放周邊貯備糧的下場呢?”
“今年可以招架。但早就可以預想到明年的收穫爲零。可以預想到,即便是種植秧苗或是作物,但蝗災發生之後很有可能又會被挨個破壞掉,大量民衆會爲求糧食從各州蜂擁而至,因貧困和爭執而出現爲數衆多的死者。在這種場合下,同樣會人口減半,而且紅州的生存率也會急速下降至三成。所以商人也好州官也好,都遞上了‘隱匿糧食’的報告。”
我追隨着香爐裡如生物繚繞飄搖的紫煙,不自覺回想起永盛八年的那段時光。
趙國隨處都能見到橫屍街頭的饑民,那一場災難毀掉了多少人家。
我的眼角,漸漸溼潤。心口堵得慌。——南和初年蝗災又來襲了。
我看到窗外雪白的飛鳥,消失在天際。像是年少時置於掌中的寶貴的東西,也隨之飛逝了。
我背對着白鳥。沒有再度轉過身去。
終於見到了韓煦,他一臉的疲憊,滿身的倦容。想必蝗災一事必使他很是煩心,況因蝗災的出現引發南國與東盟的情勢頗爲緊張,作爲一國之主的他定是十分煩惱。
“如果你要去紅州幫我處理蝗災一事,那麼有一件事你不能不知道。那就是很長一段時間,在紅州以南的常州有一個大家族歐陽家。我南國先祖有恩於他們家,歐陽家在上次巨大災難時期,是唯一不求回報的救助在戰火中受災的人們。前代歐陽宗主,他醫術高超,可是後來歐陽家漸漸的好像開始要求錢和權力上的回報了,不管怎樣,從醫藥到抗災的方法,歐陽家在醫術和財力這方面應該是南國排第一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此次我們能夠得到歐陽家的幫助,對減少蝗災引起的後續問題有很大的作用?”我握緊雙拳說道。
“是的。他們也許擁有朝廷或外面任何地方都沒有的醫術、知識、財力。的確有這種可能性。如果我們可以使歐陽家敞開大門…也許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損害。”
“我會找到他們,與他們現在的宗主好好談談的。”天氣似乎是越來越熱了,我的臉上微微沁出了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