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認真地看着她,眼睛裡面閃過疼惜,問道;“你是被賣到戲院的?還記得家裡人麼。”
“公主,我那時候七歲,已經記得好多的事情了,我的家裡本是一個小康之家,有着二百畝的土地,父親是那一帶有名的地主,僱傭着全村的佃農。
娘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童生家的女兒,識的幾個字,是那附近難得的才女了。求取的人家很多,在孃親出嫁的前一年,外公病逝了,孃親的二叔把母親接到家裡,完成了孃親的婚事的所有禮節。除服後風風光光的把孃親嫁到了夫家。”
“還真是個好叔叔,你母親應該慶幸了。”
玉茹低頭狠狠地揉搓着麪糰,手指都暴起了青筋。“是的,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爲的,結婚的頭一天,孃親感激涕零的跪在她叔叔嬸嬸的面前,發誓一定孝敬二老,把他們當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孝敬。
她的二叔當着家族長輩的面笑着說,孩子,‘叔叔一心是爲了你好,你過好了我們都高興,我也算對得起死去的哥哥了。我聽說,大戶人家說頭太多,你一個人嫁進去我們都不放心,所以,我們商量着讓你的堂妹跟着你嫁進去,到了高門大戶家裡也好有個一心幫你的人。’”
“你的母親答應了?”雨薇暗想,這也太狗血了,每個女子都想通過婚姻改變現狀,在農村的女孩子如果能嫁進地主家裡就是攀了高枝兒。她的堂妹一定沒安好良心。這個騙局簡直沒有一點點地技術含量。
“孃親身後沒有了孃家,還需要家族給她做後盾,只有答應。孃親帶着她的堂妹嫁到了夫家,原想着先以身邊丫鬟的身份進去。以後再給她找個好人家,多多地陪送嫁妝嫁了。”
“以那樣心思進去的人怎麼可能打發出來。她是吃定你母親了。”
“是啊,孃親又何嘗不知道,在新婚之夜就和相公說了這事兒,問他的想法。他倒是回答得乾脆,等過些日子把她嫁給表弟,家裡頗有良田,身家也是不錯的。
孃親當時感動的要命。想着既然相公沒有此心。堂妹一個人也沒有辦法。一心一意地做起了少奶奶。”
雨薇急了,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當時還以爲編劇太兒戲了。這也太不對觀衆負責了,簡直是侮辱觀衆的智商。不能來點高難度的。
可是到了這裡才知道,這裡的女人真的是不容易,一個三綱五常把女子禁錮的厲害。根本沒有你自己說話的權利。從小父親說了算,出嫁丈夫說了算。夫死兒子說了算。就沒有一段兒是自己的。
也許那個堂妹也是不願意這樣做的,可是父命難違,那個做父親的認爲這是能給女兒最好的出路。最起碼外孫是小少爺一份,大太太還是自己的堂姐。總比在別人的手底下要好得多。
“那個堂妹怎麼做的?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沒有人會告訴你一個那麼小的女孩子吧。”
“當然沒有人會告訴我,從我記事起。孃親就每天寫日記,並且告訴我。等你以後長大了再看。那時起,我就努力的學寫字,就爲能看懂孃親寫的東西。對於我來說,那裡是孃親說心裡話的地方。”
雨薇仔細地聽着,玉茹一口一個孃親地叫着,對於那個父親卻是沒有一點的尊重,看來她認爲她和她母親的悲劇是父親造成的。
“那個堂妹真的不是省油的燈,在孃親的蜜月期裡就爬上了少爺的牀。很快的,又發現倆人都懷孕了。於是,順理成章地就成了姨娘。變成了共侍一夫的姐妹。”
“你孃親是不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很生氣,不理你父親了,那邊熱情似火的伺候着。於是把男人生生地推到了人家的房裡去了。”
一個能寫日記消愁的這個時代的女孩子一定是一朵小白花,沒有孃家做依靠,對於這種事情完全沒有戰鬥力。一定是自怨自艾的把自己封閉起來。一個青澀的怨婦就這樣形成了。
聽到雨薇地問話,玉茹擡起頭,蹙着眉不客氣地說道;“公主,你也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怎麼會猜到這些,以後可不許亂說,讓有心人聽到了,你的閨譽就沒了,你還打不打算嫁人了。”
雨薇尷尬地咬了一下脣角,心裡底氣不足,斯斯愛愛地說;“我也是在一些話本里面看到的,這不是私下裡跟你說說麼,又沒人聽得到。”
馬上又轉移了話題接着問。“再說,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嫁人。這些都是你在那本日記裡面看到的?”
玉茹對於這個什麼都敢說的公主真是沒轍,翻了一白眼繼續說;“雖然現在看來孃親很是沉不住氣,可是我覺得我能理解她,一個新婚月還沒過去的丈夫就有了人。誰會接受得了,會以爲丈夫的心裡沒有自己吧。”
“也是,如果依舊跟他蜜月還真是需要勇氣和決心。讓我猜猜,那個姨娘一定是生了一個兒子。對不對。”
玉茹又翻了一個白眼,把人家的傷心事當故事聽了,真是夠狠的,不過時過境遷,現在自己的心理也不是那麼第難過了。接着說道;
“您真是個聰明滴公主,猜對了,那個堂妹生了一個兒子,居然還比我提前了一天。現在想想,我真是不爭氣,如果我是一個兒子,在比她的兒子早上一天,是不是給孃親扳回一局。孃親心理上會好受一點。”
哎,如果事情倒過來,一定會不一樣的,子嗣的問題永遠是後院女人爭鬥的籌碼。這樣子在心裡在氣勢上就輸了。不過,誰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還是安慰着她說道;
“這個跟你沒有關係,不要往自己的身上攬罪責,你的孃親就這樣憂鬱致死了麼?”
按照常理就是應該這樣發展的,否則,她也不會被賣出去。
“嗯,就算是吧,後來,姨娘接二連三地又生了一兒一女,三個孩子終於站穩了腳。孃親只有我一個,她就又升了一級,變成了和孃親一頭大的平妻。
我六歲的那年,母親去了,拉着我的手說,‘你要勇敢,女人這一生不容易,以後一定要找個心儀的人嫁了,’”
“所以,你才這樣不折手段的要嫁給你師兄,就因爲他是你心儀的人。”
“是的,我覺得孃親的話很對,既然這個社會上男人都是不能專心地,我就要找一個我心儀的人來生活。也算是對得起自己吧。孃親終究是輸的太慘了,連命都沒有了,作爲她的孩子我也落得被偷走賣掉的下場。”
雨薇無語了,前人的經驗不一定就適合你,你孃親的情況有她的原因,你執着地追求幸福也差點毀了人家的幸福,別人的觀念,經歷都和你的不同。
“你真是個天才,六歲就看得懂母親的日記了?”
“是啊,我很聰明吧,我是我母親生活的全部和唯一,我發現,我學字兒學得快,母親就會很高興,臉上的笑容很美。她身邊的周嫂子也在背後偷偷滴告訴我。這樣能讓孃親高興。
我就努力的學寫字,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神童,自然就在孃親死後看得懂啦。”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心願,在想嫁給師兄不成之後,不單單是受了人的蠱惑。”雨薇盯着她的眼睛問,讓她無路可逃。
玉茹目光一暗,看着手裡被揉的稀巴爛的麪糰說道;“既然不能嫁給我心儀的男人,嫁給誰都一樣了。選擇海威離也是看中了風雨閣的勢力,摧毀一個鄉下女人的幸福還是容易的吧。
我對與那個家沒有一點感情,不過我不會動那個男人。畢竟他還是和我有血緣的。那個女人就沒有什麼客氣的了。你享了十幾年的福該還點利息了。”
雨薇沒有說對還是不對,刀子不砍到自己的肉上,疼痛感不會那麼強烈。如果她現在很幸福,那些舊事就會變得很淡,而且越來越淡。可是她現在很糟,就會把這一切都歸結於那個人,那些事兒。
“還有麼?”
“我想回去祭拜母親,給她拔拔墳頭的草,擦擦靈牌上的灰塵。讓她看看我長大了,這些年我都沒有回去過,我不孝,枉爲人女。”玉茹的眼裡滾出了淚水,剛剛還像是說着別人的事情,現在淚水噴涌而出。
雨薇輕輕滴拍拍她的肩,沒有勸說,還是讓她發泄出來吧。
“公主,我想等您說的那個美食城建好了之後再回去。我要衣錦還鄉,靠我自己,不靠男人。”好久,停止了眼淚的玉茹說道;
“好,我答應你,你要怎麼做。我幫你。”
“公主,您說,讓一個人痛苦是隻有讓她死這一條路麼?”
雨薇雖然不覺得這種報復是好事,可是一個堂妹和親叔叔用這樣的方式對待自己的親人真是讓人寒心,不給她點什麼也是對這個社會的道德建設的不負責任吧。果然,把一個心中還糾結的事情上升到一個高度,心裡坦然多了。說出口的話就自然而然地理直氣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