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眼前的這個人真是她的手足,那爲什麼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過,如果他真是她的手足,那爲什麼不一直瞞下去?
蘇珊低着頭胡思亂想着,此刻她的心緒很混亂,腦海裡涌過一段段和母親相處的記憶,即使如此短暫,如此的寂寥,那卻也是短暫的幸福啊!
蘇珊摸了摸胸前的墜子,這是母親唯一留給她的東西,上頭有父母的照片,雖說如此,但是母親從來沒跟她提過有關於父親的一切,只告訴了她名字。
如果博文斯真是她的哥哥,那父親呢?
從平時他的所作所爲,蘇珊知道他的背景不容小覷,而這是不是變相地告訴她,當年的一切不單純,母親爲什麼會無緣無故獨自一人帶着她回華洛德府,受着他們給予的羞辱。
“咳咳……咳咳……”博文斯咳嗽着,拉開衣領,從裡頭拉出一條鏈子,“憑這個,我相信,你也有一個的不是嗎?”
在博文斯拉出那條鏈子時,她就有種預感,果然,當鏈子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時,蘇珊終於看清了那個墜子,與她的一摸一樣,那顏色,那花紋,竟然沒有一絲偏差。
蘇珊的臉色一變,酸甜苦辣瞬間涌上心頭,喉嚨頓時哽咽着,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也有一條,對吧。”博文斯小心懷念地撫摸着那個墜子,輕輕地打開了來,看着裡頭似笑若哭,“他們看起來很般配對吧。”
“從小,我都一直知道我有一個妹妹,常常拿着墜子看着他們的圖像,想象着她會是什麼樣子,會有什麼顏色的頭髮,是不是胖嘟嘟的很可愛,幻想着她甜甜地在我眼前喊我哥哥,想着,她和母親,生活得該是怎樣的幸福,她們會不會偶爾想起還有我這麼一個人……咳咳……”
博文斯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連續的劇烈咳嗽。
“父親呢?”蘇珊磨着胸口的那個墜子,輕聲問道,她這樣,是不是已經承認他是她哥哥了呢?
“我五歲的時候就去見創世神了。”博文斯的聲音嘶啞着,聽着有種難受的情緒似乎更深了,變得更加的壓抑,“那母親呢?”
“她,在我五歲的時候也走了。”蘇珊感覺到自己眼眶溼溼的,心臟的地方緊緊的。
博文斯心裡一痛,雖然早就知道,但是親耳從自己妹妹的口中說出來,是那麼的讓他揪心,那疼痛,無法言喻。
“爲什麼突然認我這個妹妹了?”蘇珊擦了擦眼角,慶幸茶杯和桔子早識相地進了無憂,即使他們在裡頭也看得見外頭髮生了什麼,卻也比處在眼前沒來得尷尬。
博文斯苦笑兩聲,“我原本想,只要在看得到你的地方,悄悄地守護着你,可是越看我越受不了,再加上,我最近得到的消息,所以,我想名正言順地守護着你。”
守護!
聽到這個詞,蘇珊心裡百感交集,自從母親過世後,她一直以爲,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與她有血緣關係的離開了,從此她只能一個人在這異世裡漂泊,再也沒有人會替她遮風擋雨了。
或許,是她太孤獨了,或許,她不知道腦海的哪個角落裡,藏有哥哥這個詞,所以,她輕而易舉地相信了他。
蘇珊看着博文斯的眼睛,此時他的雙眼去掉了平時的掩飾,那裡頭的真實的情感,那是怎麼表演也假裝不出來的,她信他。
“知道我爲什麼選在今天嗎?”博文斯輕輕地將墜子放好,又將鏈子塞回衣領內,一字一頓地說道,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在裡頭。
蘇珊搖頭,難道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因爲今天是父親的忌日,我想帶你去給他看看,在他過世前,他還一直在念着母親和你。”
蘇珊驚詫地擡頭望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
想起墜子裡頭和母親笑得一臉幸福的男子,一股悲傷毫無理由地襲上了她的心頭,沉甸甸的,壓得她很想放聲大哭。
“當初,當初,爲什麼不來找我們?”蘇珊的聲音隱隱有點顫抖,害怕她聽到的答案,不是她所能接受得了的。
“知道當年我們的父母爲什麼會各自帶着一個孩子分開嗎?”博文斯的聲音裡頭有壓抑的憤怒,不得宣泄的苦楚。
博文斯也不去看蘇珊的反應,似乎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裡,那裡承載着多少的辛酸與無奈。
“父親並不姓格林,而是格林斯特,”這四個字,是被咬着牙說出來的,可見他有多麼地恨這個姓氏,卻又無奈地頂着這個姓氏。
“格林斯特是雲威爾最古老的三個家族之一,它的地位財富,是常人無法所想象的,而我們的父親,阿爾克.格林斯特,正是家族裡頭的繼承人選之一,也是最有可能當選的人,如果他沒有遇到母親的話。”
“當年父親與母親相戀,衝破了多少的阻礙纔在一起,爲了母親,父親放棄了繼承人的名額,和母親開開心心地打理着家族裡的一小片產業,可是父親的能力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人眼紅,怕威脅到他的地位,於是,僱了人來趁着父親母親帶着我們出門時追殺他們。”
“爲了增加逃離危險的成功率,父親和母親各自帶着一個孩子,也就是你我,分別逃開了,約好,等一切都解決了,就去雷坦帝國找母親。”
“我和父親遇到了那些殺手的追殺,父親拼了命地將來人都殺死了,但是卻也受了重傷,在祖父找到我的前夕,就過世了。”
“我被祖父救了回去,因爲一路的逃跑使我的身體變差了,一年多的時間都在牀上昏昏沉沉地度過,等到我偷偷找人去找母親和你的時候,卻得到了母親過世和你失蹤的消息。”
博文斯微微仰着頭,最後說出來的話帶了點鼻音,可是蘇珊分明瞧見,有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入了髮際。
“那一刻,我恨不得我也跟着死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得報仇,不然我死不瞑目。”博文斯突然惡狠狠地說道。
“蘇珊,你…你…”博文斯沉默了會兒,才微微地張了口,“你能不能叫我聲哥哥?”
蘇珊一時愣住了,她上一世就沒有兄長,而這一世,本以爲也就這樣了,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來,就算接受了他的說法,但是那聲哥哥,卻怎麼也喊不出口,到了喉中就被掐段了。
“那你成功報仇了嗎?”蘇珊沒有看他,轉而提其他問題來轉移注意力。
博文斯見樣,嘆了口氣,苦笑着說道,“也是,我太心急了,不過我會等的。”
說着語氣一轉,變得冷酷無情:“哼,我這十幾年不上白活的,已經打壓得差不多了。”
“哦!”蘇珊沉默着,不知該如何接口,博文斯捅破了這層紙,卻叫他們之間變得尷尬起來,渾身不自在。
博文斯抹了一把臉,“蘇珊,一起去看父親吧!”他沒問,因爲他肯定蘇珊一定會去,就算從未見過面,但那畢竟是血親,儘管已經不在人世。
“好。”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且不說今天是父親的忌日,就衝着他是她的父親,那也是要去的,她和博文斯,一個陪父親,一個陪母親,那短暫的時間,都只是佔據了半個圓,並不完整,或許,她也該找個時間,帶他去看看母親。
蘇珊本就沒什麼事,而博文斯似乎已將一切都準備好了,帶着蘇珊上了一輛舒適寬敞的馬車,朝地區中心駛去,而後在一處幽靜的地方停了下來。
進了一棟不顯眼的屋子,博文斯帶着蘇珊直奔書房而去,而後給了蘇珊一個卷軸,“這是定點空間卷軸,等下撕開就行了。”
卷軸撕開的瞬間,熟悉的空間元素包圍着她,只是這次的黑暗稍稍有點久,待她眼前恢復光亮時,她人已置身在一處屋子內,從房間的擺設可以看得出這也是一間書房。
轉身一看,博文斯正好站在她身邊,等她適應好,伸手拉住她的就往外走。
屋子不大,是一棟兩層的屋子,沒見一個人,但是到處收拾得整齊又幹淨,可見平時的有人在打掃。
出了屋子,蘇珊先是一愣,這裡是在郊區吧,再也沒看到其他的屋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的樹林。
博文斯拉着蘇珊直接走轉,約十分鐘後,終於到了一小片關着枝頭的樹林,而在這一小片樹林的中央的空地上,有着兩座墳墓,而很明顯的,另外一座纔剛剛修了不是很久。
那是父親和母親的墳墓,蘇珊看着墓碑上頭刻着的字,愣愣地傻站着,看着博文斯說不出話來。
博文斯沒有去解釋,她拉着蘇珊上前祭拜,“父親,母親,我把妹妹帶來了。”
蘇珊也跟着蹲了下來,看着墓碑上頭的文字,傻傻的,低聲叫了聲:“父親,母親。”
話一出口,鼻子眼睛好酸,眼前被水霧遮住了。
“我把母親給遷過來了。這裡是父親當年買的地方,這些樹,是他和母親親手種下的落雨樹。”博文斯撫着樹幹淡淡地說道。
蘇珊直起身來,摸着那已有十幾年樹齡的落雨樹,這麼多棵,當花兒盛開凋謝時,那會是怎樣的美麗光景!
“哥哥!”
這個詞,不知怎麼的就蹦了出來,看着博文斯驚喜的面孔,蘇珊柔柔地笑了,也許有這麼一個哥哥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