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顧夕顏做了齊懋生最喜歡吃的蔥燒蹄‘花’。
齊懋生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直到晚飯結束,他才猶猶豫豫地道:“夕顏,我過段時間就要去合縣督戰了,你在家裡也悶得慌,高姑姑又有‘腿’疾,不如跟着高姑姑去‘春’裡住一段時間,好嗎?”
顧夕顏一怔,想到了自己在勤園聽了一半的壁根。
看樣子,懋生還是沒能把高姑姑留在齊府啊!
齊懋生見狀,忙道:“你不是想過那種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的日子嗎。在府裡,哪有那麼自由……我正好也不在家,你到處走走,要是覺得孤單,把柳眉兒也招去陪你,而且‘春’裡四季如‘春’,天氣溫和,你一定會喜歡的……”
都開始有些語無論次了,高姑姑的拒絕,一定讓懋生即無奈又惱火,倍覺沒有面子吧!
顧夕顏抿嘴一笑,就應一聲“好”:“那我就把柳眉兒拉到‘春’裡去給我做伴了!”
齊懋生很明顯的就鬆了一口氣:“行,行,行。我親自寫封信去九峰,讓她來陪你……”
兩人說話間,紅‘玉’給齊懋生端了茶上來,給顧夕顏端了一杯豆漿來。
顧夕顏看着一怔。
紅‘玉’忙笑着解釋道:“是高姑姑囑咐的,說以後,綠茶之類的冷‘性’東西夫人都不能沾,特意讓給做了豆漿。”
顧夕顏“哦”了一聲,齊懋生卻道:“紅‘玉’,你家裡還有沒有什麼人?”
紅‘玉’一怔,看了顧夕顏一眼,才道:“家裡只有一個遠房的舅舅。”
齊懋生點了點頭。道:“你下去吧!”
紅‘玉’走後,顧夕顏就嬌嗔道:“我還沒有問紅‘玉’的意思呢!”
齊懋生笑道:“早點定下來,她也可以安心和你去‘春’裡了……高姑姑說了,你沒什麼事,就是需要調理,首先就要從飲食開始……”
顧夕顏就想到了高姑姑那句“少夫人那裡,爺還是要節制些”的話來,她不嫵媚地斜睇着齊懋生:“就沒說點別的?”
齊懋生低頭喝了一口茶:“別的?沒有啊!”
顧夕顏低頭一笑。
自己這樣,懋生心裡。也有些自責和不安的吧……
兩人吃了晚飯,齊懋生就拉了顧夕顏去徐夫人那裡:“事不宜遲,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們去‘春’裡。”
顧夕顏道:“魏夫人那裡,怕也要去一趟。”
齊懋生道:“今晚高姑姑歇魏夫人那裡……明天走的時候去請個安就是了。”
夫妻兩去了賢集院,給徐夫人請了安,落座後婢‘女’給兩人上了茶。
徐夫人就很關切地問起顧夕顏的事來:“高姑姑特意過來,怎麼說?”
“正想和母親說說這事。”齊懋生笑道,“高姑姑說夕顏的身子骨太虛,讓去‘春’裡養養。我準備讓夕顏明天就啓程!”
“去‘春’裡?”徐夫人一怔,“去‘春’裡那還不如去‘春’廓。說起來,我們在那邊還有個別院……”
齊懋生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沒有支聲。
徐夫人見狀,眉頭很快地蹙了一下。轉移了話題:“高姑姑畢竟年紀大了,又是出府多年的人了,不知道會不會盡心盡力啊。我看,還是請了棲霞觀的醫姑來妥當些。要不,我寫封信去盛京。讓你舅舅幫着‘操’辦‘操’辦!”
早有這心,先去幹什麼去了!
顧夕顏在心裡腹悱着。
齊懋生卻高興地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到。如此,就得麻煩您給舅舅寫封信去,夕顏呢。也去‘春’裡……我們就來個雙管齊下,您看如何?”
徐夫人連聲稱好。
等夫妻兩走後,易嬤嬤不由抱怨道:“夫人,您怎麼就那麼容易答應了……說起來,你身體還沒有好利索,正是需要媳‘婦’在身邊‘侍’疾的時候……”
徐夫人目光森冷地望着顧夕顏剛纔站過的地方,冷冷地道:“‘侍’疾……什麼時候不能‘侍’,你急什麼?”這個時候地槐園,魏夫人正親手給高姑姑斟了一杯茶:“我去請了您幾次。都說不在家……您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麼呢?請來的那幫庸醫,沒一個敢給個肯定說法的。爲這事,我愁都要愁死了!”
高姑姑忙接過魏夫人的茶,沒有回答魏夫人的話,笑道:“您可折煞我了。”
魏夫人嗔道:“看您說的,你是別人嗎?沒有您,哪有我的今天,你老人的恩情,我一輩也不敢忘呢!”
高姑姑笑道:“都是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
魏夫人見高姑姑並不想提以前的事,心照不宣地轉移了話題,笑道:“照您這麼說,夕顏這病,倒是寵出來地?”
高姑姑就微微笑了笑。
“也不知道給懋生灌了什麼‘迷’魂湯,見了她,就象見‘性’命似的……”魏夫人忍不住抱怨起來,“說也說不得,拍也拍不得,就差沒給媳‘婦’倒洗腳水了。不過,要是家裡沒有這麼多的嬤嬤婢‘女’,恐怕還真給倒洗腳水了……你說,我怎麼就教出這麼個不省心的。先是硬得象塊石頭,現在好了,軟得沒了骨頭……”
高姑姑笑着安慰魏夫人:“這人和人之間,還是要講緣份的!”
魏夫人嘆氣道:“我也知道,可他們這緣份,也結得太深了些……要是真的生不出來,跟您老說實話吧,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懋生嘴裡不說,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死活就守着她過了,那脾氣……”說到這裡,魏夫人就不由地搖了搖頭。
高姑姑臉上就‘露’出挪揄的笑容:“這點,可隨他父親!”
魏夫人一聽,臉騰地就紅了。
高姑姑就在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和魏夫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一晃眼,都快四十年了……魏夫人,也從那個不知到天高地厚根本就不知道防範於人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老謀深算地貴‘婦’人了!
她不由道:“讓他們兩個分開一段時間,趁着這機會把身子養好了。子嗣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我就是有點擔心懷上以後……”
魏夫人哪裡不明白高姑姑的意思。
她望着東邊賢集院的方向冷冷地笑了笑:“姑姑您放心……這次,我可想明白了,什麼狗屁大局,什麼世襲爵位的,不是懋生的兒子,那些與我都不相干……就是滿‘門’抄斬了,也不是斬得我什麼人……我管它那麼多……”
‘春’裡,位於雍州城以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它北倚目山。地勢起伏,南臨瓶海,百島蹲伏,是個風景十分秀美的地方。
高姑姑在‘春’裡的家位於目山腳下。依山而建,四進的院落漸次而高,到了後罩房,反而是院子最高地地方了。
顧夕顏住在第三進的東邊屋子旁,推開窗戶。就可以看到一片海灘,在陽光下,閃着金子一般的光芒。
柳眉兒讚歎道:“真漂亮!”
顧夕顏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姐。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就冒冒然地把你從家裡叫了出來……”
“總提這些做什麼?”柳眉兒笑道,“我們兩姊妹,你這個時候,不找我來陪你,還能找誰啊!再說了,相公身邊有秋桂照顧,我也沒有什麼不放心地,正好和你出來透透氣……你是不知道。老太君那人還好。我那個婆婆啊,出身低微。可偏偏特別喜歡在我面前擺婆婆的譜,還好你把我給喊了出來,要不然,我在她面前怕是要忍出病來了!”
顧夕顏心中一動,道:“要不,你們就在雍州開府算了……這樣我們也可以經常聚一聚!”
柳眉兒一聽,目光明亮,道:“我怎麼沒有想到……夕顏,你去給太君說說,你出面,她肯定答應我們到雍州來開府……”
兩人說着話,雲裳撩簾而入,她手時還拿了一雙軟鞋,曲膝行禮後,她將軟鞋遞給顧夕顏,笑道:“高姑姑說,讓你就穿着這鞋到鵝卵石上每天走一個鐘頭。”
顧夕顏接過來就穿在腳上試了試:“這底也太薄了,在鵝卵石上走……這腳還不痛死啊。”
雲裳笑道:“上次做的,高姑姑說太厚了,這次我特意拿去給高姑姑看了……”
正說着,紅‘玉’拎了一個小竹筐進來,遠遠地,就味到一股腥臭味。
柳眉兒忙掩了鼻,笑道:“快,拿給我看看,我還從來沒有見!”
紅‘玉’笑着給兩人行了禮,將東西拿了過去。
粗糙的硬殼,黑褐‘色’的斑塊,閃着紫藍‘色’的光泛,看上去很髒的樣子。
柳眉兒就‘露’出一個“噁心”的表情:“你,你還要吃這個啊!”
顧夕顏見了也一愣。
高姑姑前段時間開了一味方子,要用海耳汁調和她吃的那個什麼“暖‘玉’丸”。只是這海耳,齊懋生也沒有聽說過,後來找人問,說高昌有這種東西。他就派了四平去辦這事。昨天晚上,四平才從高昌趕過來,今天一早,柳眉兒就嚷着要看看。
這海耳,怎麼看着好象鮑魚啊!
顧夕顏道:“四平呢?讓他來一趟。”
紅‘玉’就吩囑‘門’外的小丫頭去叫四平。
柳眉兒皺了眉:“這,這怎麼‘弄’啊!”
紅‘玉’也有些爲難,道:“我也不知道,等會拿了給高姑姑,看她老人家說怎麼辦吧!”
“高姑姑還沒空嗎?”柳眉兒道。
紅‘玉’點了點頭,道:“我讓嫣紅去看了,說屋裡還有幾人等着,估計一時半會也過不來。”
經常有慕高姑姑之名而前來求診地人,有時候,還有人跪在她家的大‘門’口不起來的,所以高姑姑雖然說是榮養了,實際上每天還是很忙的。
不一會,四平來了,顧夕顏就問他:“高昌,有人吃海耳嗎?”
“有啊!”四平道,“不僅有,而且還稀少,我帶回來的,都是袁總兵親自選的,說是最好的。您看看!”
顧夕顏就嬌笑道:“走,我們去廚房做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