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揚州行館,早有什麼江蘇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糧道、鹽道等等等的各級大老爺們排着長隊在等候迎接。
夏駱凡隨在胤禛、胤祥身後,轉着眼珠仔細在人羣中辨認,就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傢伙能讓未來雍正也覺着難纏的。
揚州的六月,已是酷熱難當,但胤禛卻身着淡紫團龍通繡的蟒袍,戴着紅寶石東珠雙層的金冠,腰間更是玉帶玉佩玉墜兒香囊一絲不亂。他面沉似水,難辨喜怒的端坐在大廳中央。
底下一大羣官服袍靴齊齊整整的大老爺們,恭恭敬敬的跪地叩頭,個個的額頭上都是一層汗珠子,只是不知道那倒底是熱出來的還是怕出來的。
胤禛啜口茶,道:“都起來吧,不必拘禮。”
“謝王爺,十三爺。”衆人起身小心翼翼的恭立在兩旁。
大概是立威,他也不叫座,只擎着個茶碗淡淡的問:“本王的行令到了有半月了吧,各府衙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回爺話,”管糧道的緒倫立刻躬身答:“奴才也正爲這事兒犯愁呢,糧食庫存現有十四萬石,離爺要的數兒還差遠了,市面上的糧食到多,就是現籌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奴才已經下令所有存糧大戶米棧均按現時價格糶集囤庫,不得藉機哄擡,不得擅自外運。只一條,銀子不到,這饑荒就打不得。”
胤禛漫不經心的用碗蓋兒撥了撥碗裡的浮葉子,半響才道:“山東的救災銀子至少也的兩百五十萬兩,可戶部只給本王撥了三十萬,再加上山東原有的也不過七十萬,其餘的就都得要本王自籌,這江蘇是全國頂級的富庶之地,少不得各府縣衙門也得伸伸手,幫着山東百姓一起度過這個難關。”
一羣朝廷重臣,雖表面上誠惶誠恐,畢恭畢敬,可以聽到銀子,就全都啞了似的,你瞅我我瞅你,誰也不肯吭氣兒。
胤禛也不急,只冷冷一笑道:“怎麼,你們全都捨不得了?”說着他就把一雙幽深冷眸在一衆人身上轉了一個遍,最後停在了巡撫戴明的身上。
“回,回爺話。”戴明忍不住身上發抖,顫着聲道:“並不是奴才們捨不得,實,實在是各家都有各家的難處,可,可四爺既然有令,那,那大家就是勒緊褲腰帶,也得,也得籌。”
胤禛眉眼一轉,淡淡的道:“民爲國之本,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幾百萬人生計無着,稍有疏忽,就會動搖祖宗基業,國家根本,這是臨出京時萬歲的話,並不爲我跟你們十三爺的私意。當然,”
他話鋒一轉又道:“你們的難處我也知道,所以這餘下來的一百八十萬,也並不能都叫你們出。這樣吧,我在京裡就常聽人說,江寧府,揚州府,蘇州府還有鎮江府,你們這四府都是全國有名的肥缺,就一府各出五萬兩,餘下的各府每府兩萬。
至於其他,就由鹽道衙門出面,替爺下個帖子,一個月之內把江蘇地面兒上所有鹽商都給爺請來,爺要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也散散財,鑄鑄福,爲後世子孫集些功德。”
他在座上說的恬淡從容,底下的那羣人卻被調弄的乍驚乍喜,苦樂難辨。原本還當那一百八十萬得全砸他們頭上,回頭一聽最多的才分了五萬,剛想着要高興,卻又記起,就算是兩萬,那也得他們出啊,不由得又開始心疼難耐。
當然,不管他們私底下怎麼動小心眼兒,可面上卻全賠了笑道:“王爺英明,真是菩薩心腸,最知道體恤下屬,奴才等回去就籌銀子,絕不敢誤了爺賑災的大事兒。”
“如此便好。”胤禛點頭,又對着緒倫道:“庫裡的存糧即刻就差人往山東押運,那裡飢不待人,且不可延誤時辰。還有,找人看着或有山東難民逃荒至此,必定要舍粥舍飯妥善處理。”
“喳,奴才遵命。”
“行了,”胤禛虛一擡手:“你們都各自回去準備吧,半月之內銀兩必須送達,沒什麼事兒你們就都退下吧。”
“喳。”
看着一衆人諾諾連聲的躬身往外頭退,夏駱凡不禁納悶兒,不是說有個難纏的主兒嗎?怎麼沒見動靜,難道竟給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