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夏駱凡咬脣拼命壓住心上狂涌而起的一陣刺痛,笑着握住他已襲上自己前胸的手:“不過不是現在,我聽說你昨晚根本就沒睡過,今兒個又忙足了整天。在這種狀態下生的孩子,我怕他會笨笨的,沒我這麼聰明可愛,善解人意,所以今晚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可是,”胤禛盯着她,曖昧的笑:“你不是一直都說想我了嗎?”
“拜託。”夏駱凡把臉埋在他懷裡輕嚷:“人家說的想你,可是很單純很純潔的,沒你這麼色的,好不好?”
“我色?”
胤禛躺下身,在她耳旁低笑:“我如果真的色,早那年在草原上,某人求着我要她時,就一口把她給吃了,還用的着苦等了這麼些年?”
“切,誰知道你過後有沒有回去偷吃別的女人?”
“禛?”
夏駱凡話停了老半天,也不見他反駁,不禁疑惑的擡起頭。卻見柔和的燈光下,前一刻還跟自己說話的人,此刻已沉沉睡去。
夏駱凡不禁好笑,只是心底裡更有一絲的心疼與不捨在緩緩瀰漫。
大概是真的聽進了自己的勸吧,沒再用任何人討情,第二天一大早,胤禛就開了十四的禁,讓他直接住進了永和宮,而夏駱凡從此也每天都多了個固定的去處。
其實一開始她勸胤禛的那些話,講的也只是道理,並沒真的往自己心裡去。可是過後仔細想想,若是易地而處,自己也在德妃的那個位置的話,難道就真的能保證自己做的會比她好?
剔除了心中原有的那根刺後,夏駱凡便真心實意的開始對她好了起來。德妃愛吃的食物,愛喝的茶,愛用的點心,愛看的花兒,她一樣一樣全都精起心來。
因爲十四的開禁,因爲夏駱凡每天的出入,更因爲他倆兒時不時的鬥嘴吵架,時不時默契的妙語連珠,德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只是在面對胤禛時,這對母子雖不再爭吵,不再話不投機針鋒相對。可卻都仍是淡淡的,甚至有些相對無語的尷尬。彷彿彼此之間隔了一層什麼,讓兩個人的心無法相互靠近。
夏駱凡看得心裡着急,可卻無可奈何。
一則因爲他們這對母子畢竟相互隔膜多年,又都性子倔犟驕傲,誰也無法先向對方低頭。
而另一則卻是因爲胤禛實在是太忙,繼除夕夜一宿未睡,向外頒發了十一道諭旨,訓諭督撫以下等官員後,又因各省奏銷錢糧積弊太多,設會考府,並在養心殿內親查賬冊。
史書上記,雍正是中國歷史上非常罕見的一位勤政皇帝,而如今這一點夏駱凡因親身經歷,所以感受更深。
他不只每天都要忙到三更半夜,還要你反覆催了才肯去睡。而到了五更天,卻又不管多累,也是一刻不誤的起身,批閱奏摺,臨朝聽政。
如果說從前的康熙是兢兢業業,勞心勞力。那麼如今的胤禛就真的是廢寢忘食,累死累活。
面對這樣的他,夏駱凡無法再逼,也不忍再逼。只能在盡力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後,更用心的去服侍德妃,希望能因此而替他彌補一些缺失的光陰。
時間匆匆。
正月十六,允誐離京,奉旨護送已故的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靈龕回喀爾喀蒙古。
二月,年前就已出駐西寧的允禟再次被指責與固山貝子蘇努,朋比爲奸,誖亂之極。
三月,按規矩,康熙的靈柩就要被送至遵化景陵。
儘管努力讓自己不聽不看不想,儘管拼命讓自己裝作若無其事。可是隨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夏駱凡的心還是無法自控的開始疼痛。
十四,終於也要走了。被他唯一的嫡親的哥哥,親口下旨變相的圈禁了。
歷史,歷史難道真的就無法改變嗎?
夏駱凡的心在千迴百轉之後,最終卻依然無法坐視一切發生,咬咬牙,還是衝進了養心殿。
“咦,丫頭是你。”
她人還沒走進西暖閣,已被正從裡頭出來的胤祥攔了個正着。他笑笑的看她一眼,就扯着她的衣袖邊往外拉邊道:“空着手進去可不行,出去弄碟點心吧。”
夏駱凡眨眼,一頭霧水的跟他出了養心殿才問:“你古古怪怪的非扯我出來做什麼?點心不是一早就送進去了嗎?”
胤祥看着她搖頭:“皇兄剛爲八哥的事兒大發雷霆,我想他應該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平復一下心情。”
“八爺?”夏駱凡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兩個頻率:“他做了什麼?”
“唉,事兒就多了。”
胤祥嘆氣:“之前皇兄封了八哥爲廉親王,結果八哥非但未有感激之情,八嫂甚至還當衆說出:何賀爲?慮不免首領耳!
你說這樣的話,皇兄聽了會是怎樣的心情?
還有皇阿瑪的葬禮,八哥又說以往治理帝喪糜費錢糧過多,禮儀過繁,興師動衆。爲了節省開銷,要縮減運送梓宮伕役的人數,同時改在陵寢當地採辦紅土,還有……
唉,反正事情就一件兩件的堆積起來,讓皇兄終於忍不住發了一頓脾氣。”
“唉……”
夏駱凡也忍不住嘆氣:“八福晉說話不經大腦,皇上是該生氣。可是聖祖爺的葬禮,其實人死不能復生,不論後人花費多少心力物力也是於事無補。八爺希望能去繁就簡,節約錢糧,也是替朝廷減輕負擔,本也沒什麼錯處啊?”
“你呀,在宮裡呆了這麼些年,想問題還是這麼單純。”
胤祥有些無奈的看她:“治理帝喪,宮中早有成例,別說老祖宗的規矩改不得,就是能改,那也得看說改的人持的是什麼心態。
我不說八哥別的,你只看當初八哥替良主子置辦喪禮時是個什麼心氣兒,什麼派頭,就可推斷出他如今這麼做又是安的什麼心思。”
夏駱凡呆掉了。
其實當初良妃的葬禮,因其奢華,靡費而被後宮中人津津樂道了好久。
當時大家還都誇讚胤禩侍母誠孝,而她雖對把葬禮排場跟孝心扯到一處說,有些不以爲然。可也仍能理解他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孝敬給良妃的心情,可是如今……
“唉……”
夏駱凡忍不住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如今她寧肯相信他這麼做全是爲了跟胤禛作對,也不想他是因爲對康熙有氣。不然康熙臨終仍掛念他,想爲他安排好一切的心,不就太可悲了嗎?
“行了丫頭,你就別再嘆氣了。”
胤祥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由笑着拍拍她的肩:“這些本就是我們男人的事,與你無關,我若不是怕你從別處聽了什麼而誤會皇兄,也不會跟你說這些的。好了,你就別再愁眉苦臉了,不然被皇兄看到,該怪我沒事兒找事兒讓你跟着操心了。”
夏駱凡看他一眼,搖頭道:“既然皇上心情不好,你不是該讓我進去勸勸,或者開解開解嗎?怎麼反倒將我拉了出來?”
胤祥笑了:“你自己都一腦門子的官司呢,我還敢指望你去勸皇兄?”
夏駱凡因他的話而鬱悶:“有那麼明顯?”
“是,都寫臉上呢。”
胤祥點頭,有些好笑的道:“說說吧,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若是不能你再去找皇兄也不遲。”
“十三。”
夏駱凡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道:“十四一定要走嗎?其實之前我已經跟他談了許多,相信事情的始末他都瞭解,也都明白了。他不會再跟皇上爭什麼的,難道這樣也非要關住他不可嗎?”
“蘭暄。”
胤祥不問她爲什麼會知道這件對外還沒公開,仍然還處於保密階段的決定,而只看着她認真道:“遠離京城,就是遠離是非,遠離麻煩。皇兄會這麼做,其實是在保全十四弟。而且遵化風光秀麗,景色迷人,十四弟到了那兒,除了不能隨便走動外,其他一切用度都不會比京裡頭差,你就放心吧。”
夏駱凡苦笑:“那種錦衣玉食,卻沒有自由的日子,你我都過過,其中滋味如何,簡直不能用言語來表達。而且那時候,我們至少還可以懷抱着希望,相信最終你四哥也會救我們出來。可是十四呢?他這一去,可還有希望?”
“這個就是我們生在皇家的悲哀。”
胤祥搖頭,神色黯淡:“既然從小就享了世人無法享的富貴尊榮,自然就會有爲了這份富貴尊榮而付出代價的時候。成王敗寇,是我們這些皇子從小就知道的規則,十四弟自然也懂得。”
“我知道,我瞭解,可是卻無法不心疼。”
夏駱凡幽幽嘆氣:“當年聖祖爺圈你,我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聖祖爺心裡也是爲你好,怕你性子直,心裡又只有你四哥,他日若將皇位傳給別人,你會有性命之憂。可是儘管知道,那十年我每每想起,卻仍是……唉,這樣的日子,難道我還要再過一遍嗎?”
胤祥怔怔的看了她半天,才調開目光,默默地看着遠方,再無言語。
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明明已預知了結果,可若是自己不親自試上一次,就仍是會不甘心。
於是左思右想後,夏駱凡最終還是決定無視歷史,無視胤祥的勸阻,自己去求胤禛,再做一次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