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夏駱凡心中疼痛,她知道再見面時,一切都將不同。他不會再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王,而是被關的階下囚。
十三的十年圈禁已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疤,而十四,這個陪她玩,陪她鬧,在她有困難時伸出援手,不開心時,逗她笑的人,她到底要怎樣眼睜睜看着他被圈,而不心痛呢?
“傻丫頭。”
胤禎看她一副就要哭了的模樣,不禁笑着將她擁進懷裡:“就這麼捨不得我啊?既這麼着,那下回我再回京,就去求了皇阿瑪讓他把你許給我好了。”
“不敢,不敢。”
夏駱凡長吸一口氣,笑着將他推開,伸手使勁兒捶了他兩拳道:“十四大將軍王,英明神武,魅力四射,隨便兩眼拋出去,就勾引到美人兒芳心無數。我這人,年紀大了,心臟不好,受不得這個。”
“鬼丫頭,就會胡說八道。”胤禎搖頭,笑着在她鼻子上輕颳了一下,纔回手抱拳道:“我走了,你自個要多多保重。”
“十四,”夏駱凡強忍着鼻子裡的酸意,衝着他的背影大喊:“再見,保重。”
胤禎就這麼走了,而日子卻仍在繼續。
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草原並不能知道人世起伏,幾番更新,永遠都用它最溫暖的懷抱,最熱烈的姿態,去迎接每一個到來的人。
日升日落,雲起雲飛,熱鬧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本來夏駱凡一直都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些,再快些,因爲那樣,就可以讓十三早點被放出來,而自己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胤禛在一起。
可是現在,飛速流逝的光陰卻讓她變得好痛苦,好害怕。知道歷史,卻無法改變歷史,於是那些知道就變成了一種煎熬,一種折磨,而她卻逃不掉,也忘不了。
時間從來也不會爲任何人停駐,隨着花謝花落,隨着綠草枯黃,康熙六十一年,還是漸漸的接近了尾聲。
十一月初七,康熙在南苑行圍時染病,回駐暢春園,行宮裡的氣氛立時緊張了起來。
那些各懷心思的皇子阿哥們,每日一大早就齊聚竹韻軒,恭候着有旨讓他們可以進內請安。可是康熙卻一概不見,只隨時召見上書房大臣張廷玉跟步軍統領兼理藩院尚書的隆科多。
初九日,胤禛被派往天壇齋戒,以便代行十五日的南郊祭天大禮。人走心仍在,他每天均遣侍衛,太監等至暢春園請安問好。
十三日,一直病怏怏,時昏時醒的康熙,精神突然大好。天剛亮,便召見了前來請安的胤祉,胤祐,胤禩,胤禟,胤誐及胤裪,同時傳旨召回正在天壇齋戒的胤禛。
看着蒼老消瘦,病骨支離的康熙突然精神大振,這些天一直都隨侍在側的夏駱凡不禁暗暗心驚。她雖不記得康熙到底是在那天駕崩的,可看他眼前光景,腦子裡不知不覺就出現了迴光返照四個字。
不知道康熙是累還是煩,幾個兒子進來請過安後,他只倚在牀頭一個個看了一遍,就只說了句:“朕體稍愈,你們不必掛心,都安心做事去吧。”就把傻愣愣的一羣人給打發掉了。
帝王心術,跟在他身邊久了,夏駱凡自認也摸清了一些,可有時候卻又偏偏有種霧裡看花的感覺。不過最終結果她一早就已知曉,所以並不會浪費精神在那上頭,只一味的端茶送藥,揉肩按臂,細心侍候。
“丫頭。”康熙默默喝完她喂上來了的藥,在她將起身時,突然道:“你在朕身邊多久了?”
“回萬歲爺。”
夏駱凡擱了碗,一邊替他揉按手臂,一邊淺淺笑道:“蘭暄是打康熙四十七年春末開始侍候萬歲爺的,到如今也快有十五個年頭了。”
“原來都這麼久了。”
康熙虛弱的笑:“那會兒你還是個黃毛丫頭呢,卻救了朕的十八阿哥,只可惜……”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又道:“朕還記得那年朕曾問過你,在朕的這些阿哥當中,那一個最好,你當時答朕,是老十三,是吧?”
“是,萬歲爺。”
“那現在呢,在你心裡誰最好?”
“這?”
夏駱凡愣了愣,半天才慢慢地道:“從前蘭暄能一下子說出誰好,是因爲大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以只憑一兩件事情來分辨。可是如今,蘭暄對衆位阿哥早已日久生情,當他們兄弟手足一般,心裡只覺着他們個個都重情重義,個個都好,再也分辨不出誰比誰更好了。”
康熙彷彿疲累不堪般閉上雙眼,老半天才又問:“你被朕打,被朕關,心裡可曾後悔過?”
“萬歲爺,蘭暄從沒想過要不要後悔,只知道事情就算再重來一次,蘭暄也還是會那麼做。”
“你這丫頭啊。”康熙輕輕嘆息,然後就再沒出過聲兒。
巳時,胤禛趕到,急入寢宮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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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駱凡突然心跳加快,也許那個被後世人猜來猜去的雍正即位之謎,眼前就會有答案?結果,就在她拼命剋制自己的情緒時,康熙發話,讓她下廚去弄點心。
夏駱凡無奈,步出寢宮,這時她才發現,外頭陰雲密佈,狂風大作,彷彿一場大的暴風雪就要來臨。
這一天,康熙連召了胤禛三次,情況實屬非常。可是因爲都是密會,所以談話內容不得而知。而且這對帝王父子,都是掩藏情緒的高手,所以根本無法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就在夏駱凡死了心,靜待結局來臨時,康熙卻突然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本來距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可是康熙卻突然說餓,夏駱凡自然起身趕去御膳房,親自督促廚子替他弄了幾樣清粥小菜。等她端會寢宮時,正閉目養神的康熙突然睜開雙眼,對着李德全道:“替朕宣旨。”
“喳。”李德全一躬身,從康熙案頭取出兩份詔書道:“和碩忠敏格格蘭暄,接旨。”
夏駱凡心中疑惑,實在搞不清在這種時候,康熙這麼正兒八經的是要給自己宣什麼旨。她來不急思考,就放下手中東西,跪倒地上,深深叩下頭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八子胤禩,九子胤禟,十子胤誐,若非弒君謀逆,十惡不赦,均免其死罪,圈於府中閉門思過。欽此。”
這道下給自己的聖旨,目的竟是爲了保全胤禩他們?
夏駱凡還來不及感慨,就見李德全已將這份聖旨合攏,又展開另一卷讀道:“和碩忠敏格格蘭暄,辜負聖恩,黨附皇八子胤禩,着即賜死。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