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個巨大的蒸籠,熱氣撲面,火氣騰騰。
急着趕路的一行人,風塵僕僕,日夜兼程,終於在三日後進入山東境內。
這一路的辛苦,以及越走越荒涼,越走遇到的越多難民,讓夏駱凡幾乎忘掉了之前揚州的繁花似錦,一門心思的投入到分糧救災之中。
原本以爲他們到了山東,胤禛就會派人送自己去蘭暄的老家。沒想到,他卻在馬不停蹄的召見各路官員,安排好一切事項後,留下胤祥坐鎮監督,並着手辦理孤兒院的事,他自己則帶着幾個貼身侍衛跟夏駱凡,一路輕車簡行向濟陽出發。
明面上的話,是說那邊是重災區,他要微服親眼看過才能安心。可是幾次的欲言又止,言辭閃爍,卻讓夏駱凡意識到實情恐怕不止如此。只是她自問自己並沒做過什麼值得他如此遮遮掩掩的事,於是他不說,她就不問。
隨着馬車離濟陽越來越近,沿途村莊的災情也就越來越觸目驚心,到處是成片成片倒塌的房屋跟洪水過境後留下的沼澤殘骸。一些餓的滿臉菜色,東倒西歪的老弱婦孺,或步履蹣跚或蜷縮路旁,一個個神情萎頓,苟延殘喘。因此一路走,胤禛就一路命人分糧食做記錄。很快,他們隨車帶的那些糧就所剩無幾。
“蘭……暄……”
記不清這是他第多少次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夏駱凡終於有些奈不住性子,乾脆兩手一攤,直接道:“四爺,你放心,奴婢我的心臟強壯的很,哪怕就是你要把我給賣了,我也挺得住。所以,到底什麼事兒,你就爽快點兒,直說了吧。”
“丫頭。”胤禛看着她,一臉不忍,半天才道:“唉,事到如今總也是瞞不住的,其實,其實你的家人,阿瑪,額娘,還有你那個小弟弟……都,都早已不在了。”
“不在了?”夏駱凡直接石化:“什麼意思?”
“丫頭,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胤禛當她易碎珠寶般,小心翼翼的攬進懷裡:“其實咱們還沒出京,我就已經派人去找你的家人了,只是……你阿瑪早在你進京後不久就因病過世,而你的額娘跟弟弟也……也在這場大水裡喪生了。”
“你是說他們都……都死掉了,是嗎?”夏駱凡顫着聲兒,一字一頓的問:“怎麼可能,你不是派了人替我照顧他們,還給了萬歲爺賞的銀子了嗎?你不是都做了嗎?又怎麼會說他們都不在了?”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傷心。想着,能滿一時是一時。”
“哈哈,還真是太可笑。”夏駱凡無力的閉上雙眼,任由眼淚慢慢地滑過臉龐。這真是太可笑太荒謬了,她這一路整天都在逃避着與他們相見,生怕這一見之下就會露了馬腳,就會被他們發現不同。可是結果,他們卻一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哈,這個老天爺還真會逗自己玩兒,剛給一點點希望,轉眼就又給收了回去。
“丫頭。”胤禛撫着她的背,輕聲哄着:“你別這樣,心裡頭難過就大聲兒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