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庫管家原本姓李,曾經也是築基期的修士,只是不幸被仇家算計,一身修爲生生被打落到練氣六層,至今都未恢復。
他落難之時,被夏離殤所救。
當時他身無長物,深感無以爲報,便拜了夏家族長爲主。幾年後,因做事細緻,辦事幹脆利落,得了族長賞識,賜了離姓。內庫次於公中大庫,故而他常被人尊稱二管家,輩分高的主家高興,就管他叫離二,小輩的少爺小姐,都敬他句管家二叔。
管家二叔埋首合賬,金算盤噼裡啪啦響個不停。今日爲月中盤點,離二剛把手下幾個下人打發到城裡產業轉悠,抽查賬目。
卻聽門禁上銅鈴叮噹,夏七推門進來。
女童臉上稚氣未脫,眉眼長開,肖似她娘,是個美人坯子,只可惜,夏七不愛笑,一般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也猜不出她情緒好壞。
“呦,這不是咱們七小姐嗎?這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都讓我這庫裡蓬蓽生輝了。”管家二叔笑臉迎人。他得了族長指示,減了夏七份額,還得裝着沒事人一般。
“二叔好!”夏七頷首,算是見禮,眼睛只勾了離二手中賬本一眼。
練氣五層,修士目力已可把百步之外的蠅頭小字看得清楚,更何況這幾步距離。
哼!好大的膽子!
賬本那頁,正是今天的賬面,夏三,夏五,夏九的份額都是對的,只有她夏七額度少了。
“二叔,夏七想要閉關,能否把下月及下下月的份額提前支取?”沒了文竹在側,小魚兒難得怕管家離二領會不了自己的意思,把話說完整了,又在不經意間往前湊了兩步。
“七小姐,真不是小的不肯給您!而是最近咱們內庫有點緊,這幾樣缺貨缺得厲害!”離二沒多想,順手把賬本放到桌上,雙肩一聳,表示自己很無奈,一點辦法都沒有,通融不得。
就是現在,小魚兒左手快如閃電,往前一探,抓了賬本,身形後撤,與離二拉開距離。
管家二叔一驚,他如今修爲跌落,從築基四層跌落到練氣六層,修爲低了,眼力還在。夏七身手好快呀!
“七小姐這是何意?”管家二叔自然知道夏七今天是秋後算賬來着,但記起族長吩咐,得試試這娃兒性情,假裝驚訝的問道。
“第三次!”夏七不多說,意識一動,賬本放入儲物戒。
足尖用力,左手拔劍式,風馳電掣間,夏七已然出手。離二生得高大,比之夏七足足高了一頭半,夏七的第一式---刺喉,沉重木劍直奔二管家咽喉要處。
管家二叔抄起手邊金算盤一擋,勉強擋住了小魚兒一劍。這算盤既是他算賬的傢伙,又是他幹架的兵器,可變大小,算盤珠子亦可打出,隨着靈力控制,還可爆炸傷人。
“左邊!”夏七的左手劍很快,話音剛落,已經連砍了管家二叔左側三劍,緊跟着又和泥鰍一般從管家二叔身邊滑過,腳尖一點,跳了起來,往牆上一踹接力,凌空斬擊。
斬擊使出,她卻未出聲。
離二是個法修,又很多年沒和人動過手,這幾年哪曾見過這般說打就打的主兒,眼見要被斬中腦袋,趕緊把金算盤往身前一擋,喝道:“大!”
一尺多長的金算盤聞聲變大長成一人多高,把離二護在底下。
噹啷一聲!木劍與金屬碰撞之聲刺耳。夏七一擊不中,再次欺身而上,左手劍帶着寒冰之意,往下再斬。
二管家苦呀!先機一失,處處被動,趁着金算盤護着自己,趕緊往身上拍金剛符和大力符。
他用的是好貨,都是爲了防止仇家尋仇準備的。
金剛符能暫時護身一刻,大力符能讓自己在一炷香的時間裡獲得五倍力量,端是好用。離二暗道可惜。若非怕冰火符,起爆符威力過大會毀了庫房,更怕冒失用了的話,會和庫裡的符紙產生連鎖反應。要是在外面打,這些威力更大的符紙他肯定可勁兒用!
夏七眼見離二身上冒出金光,曉得他是給自己加上了符紙保護,丹鳳眼眯了起來,從身上掏出重力符,二話不說,拍到金算盤之上。
讓你丫加保護!姑奶奶幫你拍一張!
夏曉雨的重力符的作用是讓自身重量增加兩倍,作用時間爲一個時辰。她平時都用這個做負重練功。
但是管家二叔的金算盤殼子和烏龜殼子差不多,砍了兩劍砍不動,總不能把戰鬥節奏讓老傢伙重新掌握了去,再把挑事的自己給拍飛吧。小魚兒心中默默吐槽,在把重力符拍到烏龜殼上的時候,給自己偷偷點了個贊。
管家二叔正待反擊,突然覺得手上一沉。突然而來的重量,壓得他身體往後一晃,趕緊運起靈力,方纔險險控制住。理論上,他這金算盤屬於法寶一類,大小全靠他自身靈力支持。這般突然變沉的情況從來沒有過,心中頓時一驚。
夏七眼見重力符有效,趁熱打鐵,反手又拍了一張,嘴角微微勾起,喊道:“左邊,右邊。”又是左右一通亂砍。
只是斬擊並非目的,夏七身居變異冰系單靈根,別的法術練習不了,但是冰系法術卻是拿手絕活。
室內溫度驟降,晶瑩雪花紛飛,兩息間,無數冰劍已成,從四面八方紛紛指向縮在金算盤之後的管家二叔。
“去!”夏七一聲令下,劍雨齊落,攻向管家離二。
金剛符加身,離二身體放出陣陣金光,劍雨落於他身上,便如力盡一般,紛紛掉落。驟雨般的攻擊而已,離二身上金光盪漾,只三四息的功夫,顏色暗淡下來。
夏七咬牙,練氣五層便這般耗費靈力,已有些支持不住,抓了兩顆靈丹,往嘴中送去,靈丹入口即溶,丹田之中升起陣陣暖意,消耗了大半的靈力,補充上了一半。
份額尚未要來,自己的庫存反而少了,夏七惡從膽邊生,擡起右腳,狠狠往金算盤上蹬去。
重力符作用仍在,夏七下腳又狠,登時把離二踹到在地。
練氣五層和六層,靈力的總量相差不大,夏七支持不住的同時,離二也因金算盤上被加持了兩張重力符,靈力消耗的嚴重。倒黴的二管家一倒地,金算盤吧唧一下摔出手去,恢復了原來大小。
木劍裹挾着寒冰之意,劍指離二咽喉要處,女童夏七右腳重重踏在管家二叔心口之上。
“這回二叔還是提前把這一年份的份額都支給我吧。”稚嫩童聲清脆。
管家二叔卻覺心裡寒冷如霜,正想說要去找老族長評理,卻見夏七木劍一劃,他頭頂一涼,幾縷花白頭髮落在地下。
“二叔,不好意思,手滑了。”女童頓了頓,手抖了起來,又道:“頭次和人打架,現在手還抖,時間久了,可能還得滑上幾滑。”
文竹凡人一個,方纔趕過來,推門一進來,正聽到自家小主子抱怨手滑的問題,眼見屋中此時此景,只覺自己出了幻覺,“啪”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哎呀,媽呀,還真疼!”小丫鬟捂着腮幫子,眼淚汪汪的叫喚。
你是如來派來的猴子,猴子又派來的逗比嗎?夏七心裡默默吐槽,手抖得不停,又滑了好幾次,削了管家二叔好幾縷頭髮。
“我的七小姐,您老別抖了,再抖就禿了。我給還不成嘛!”離二嘴角抽搐,帶着哭腔懇求道。
“唉,我的二十顆靈丹和十幾張重力符,一不小心,都用完了。”夏七覺得自己都得罪離二了,索性再來把大的。
“是小的錯,小的一會兒就給您老孝敬過去。”離二恨呀,被人打了門牙,都得和着眼淚嚥到肚子裡,老臉都皺成一朵菊花,很想暈上一暈。夏七太狠,明明只用了兩張符紙,兩顆靈丹,竟瞪着眼睛說瞎話,說得和真的一樣。
“最近手頭有點緊。”半年之後就得去上宗了,身上沒錢怎麼成,這事得就事和管家二叔說說,讓他支援一下自己。誰也不嫌錢多是不?話說自己十年都沒怎麼逛過街,也沒在修士店裡買過東西,大華的錢是金銀還是別的什麼?在修士中間能流通不?想到這夏七深深的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文竹都看呆了,嘴巴張得能吞只活雞。這是自己家只會練劍的七小姐嗎?真的不是山大王什麼的?
離二聽得愣了,自己別是惹了填不滿的大坑吧!
“二叔是管家,小七想和您討教下生意經。”小魚兒見管家二叔不說話,深深爲他智商着急,怎麼就不能積極點趕緊狗腿的把錢奉。這是逼着自己放大招的節奏!
“小七聽人說,外邊人打架,打贏了的就能任意處置打輸了的。那我能不能把管家二叔的胳膊,大腿,小腿,眉毛,眼睛之類的,砍下來再賣給您呀?練氣修士的肉是不是挺值錢的呀?得比普通人貴很多吧。”夏七癟癟嘴,今天說話有點多了,累得慌,左手執劍在管家二叔頭上繼續手抖。
“我的七小姐呀,您手下留情,我這儲物戒中的東西都送您了。您老就高高手,把小人當個屁,給放了吧。”管家二叔表情愁苦,顫巍巍從手上取了一枚古樸的儲物戒,舉了起來。
“文竹,快接了,替我謝謝二叔資助。”
呆丫鬟混混沌沌,接了儲物戒,儘管腮幫子還腫着,依舊覺今日之事必是做夢。
“二叔,這內庫怎麼這麼亂呀?”夏七還不滿足,讓管家二叔替自己想退路。
“這是小的盤點內庫時不小心,毀了幾個寒冰符,馬上就能收拾出來。”離二不傻,曉得這是夏七借自己口說善後的辦法。
“二叔忙,小七告辭。”夏七推門而出,想了想,又從門口探出頭來,道:“二叔忙完,可得記着讓人把提前支取的份額送到未名院來。”
半刻之後,未名院。
“七小姐,您今天太帥了!”文竹兩眼冒光,隨後又擔憂起來,道:“可是二管家能罷休嗎?萬一他去家主那裡告狀怎麼辦?”
“影印符。”夏七從儲物戒中摸出賬本,道:“弄完還回去。”
“小姐,您太厲害了!”文竹翻開賬本,見了賬目,立刻明瞭。剋扣族中未成年小修士份額,是二管家先犯的錯,這次他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今天不對勁。”夏七覺得自己得給傻丫頭講講裡面的門道兒,便道:“二叔爲人正直,不會輕易幹這種事,尤其是挑太爺爺在的時候。今天他敗的太快,求饒也太快。他是受人之託在試我。”
文竹平素聰明,但也是個孩子,哪曾想過這些,不由雙眼圓睜,問道:“替誰試?”
“太爺爺!”夏七剛纔暴打管家二叔的時候,發現個小細節,離二留着後手,收着勁兒打,換句話講,他是裝的,後面求饒太賤,太快,而且有一瞬間想還手,卻生生停下了,開始狗腿的獻上儲物戒。自己猜的大概應該也許沒錯吧。
“小姐,要是咱猜錯了呢?”文竹歪着腦袋想想,問道。
“咱們又沒吃虧。反正半年之後就去上宗了。我明天開始閉死關,你也老老實實待半年。想他自持身份,不會爲難你的。”
夏七嘴角微揚,太爺爺,您老要是真的插手了,現在大概也許正在用神識查看這裡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