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也就是三月十八日,裴寬帶着拓跋賀傉進奉的表文、禮物若干踏上了回返長安的歸途,禮物大多是象徵性的,有皮毛、牛馬羊等牲畜以及一些金銀珠玉貢物,另外還有十名拓跋部處女,均是肌膚細嫩,年輕貌美,但云峰敢不敢收,這就不得而知了。
而在同一天,建康的街頭擠滿了人,一行車駕在人羣中緩緩向着宮城行去,其中有一輛囚車,裡面鎖着個少年,身着土色囚服,面色青腫而又充滿着恐懼。
“這這不是東海王嗎?他犯了何事,竟然以如此之大的陣仗給押送回來?”一名眼尖的百姓突然發出了驚呼。
周圍的人細細一分辨,果然是東海王衝!不由得議論紛紛,均是猜測起了箇中的內情。
“難道是東海王在晉陵胡作非爲,給人蔘了一本,所以才被押回建康?”
“不可能!他是東海王!繼承了東海孝獻王的統胤,東海孝獻王是何許人?孝元皇帝的江山便於他,因此東海王犯了再大的事,朝庭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照這麼說,莫非是謀反?”一名百姓現出了駭然之色!
在衆說紛紜的猜測中,宮城廣場後的硃紅色大門已越來越近,東海王衝也是越來越緊張,一顆心緊緊提起,他雖然少不更事,卻明白,自已是生是死很快將見分曉。
自從裴妃入了正一道之後,東海王衝獨自一人回返到晉陵,如他這般十來歲的少年。正是人生中最叛逆的時期。他本就不是什麼好貨。這一下沒人管教,立刻反了天,不出意外的成爲了晉陵一霸,憑着嗣東海王的身份,沒人敢動他。
當琅邪王昱繼位的消息傳來,剛開始的時候,東海王衝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禁不住身邊人的風言冷語,有人說他是年齡大,沒有幼主易於控制,還有人說是因爲當時不在建康,所以錯失了良機,更有人扯到了裴妃身上,點出裴妃的遠赴長安才導致他沒當上皇帝。
總之,這個皇位本該是東海王衝的,但出於各種原因,最終便宜了他的異母弟弟琅琊王昱。置身於這樣的環境裡,漸漸地。東海王衝的心態變得不平衡起來,如他這般的毛頭小子,只看到了當皇帝表面上的風光,卻看不到背後蘊藏的巨大風險。
當風險真正來臨時,後悔已是來不及了,這時的東海王衝,便是又悔又怕,往事不由得浮現在了眼前。
大約十天前,幾名陪他玩樂的侍從突然神秘兮兮的跑來,手裡還拎着個大包。
其中一人神秘兮兮的湊上前道:“殿下,奴給您搞來了好東西,包您喜歡!”
“哦?”東海王衝一聽來了勁頭,連聲道:“快打開看看!”
侍從也不多說,小心的把包袱打開,當面一抖,竟然是一件冕服與一頂十二旒白玉珠平天冠!東海王衝能認出來,這件冕服與他的諸候王冕服在圖案上有些細微區別,而諸候王戴的平天冠,僅爲七旒青玉珠平天冠,這一套冠服,正是天子專用!
“這這是怎麼回事?”東海王衝目瞪口呆,趕緊追問。
侍從又道:“孝明皇帝無子,依順序,理應由您繼位,事實上,皇位卻被您的三弟搶了過去,奴知道殿下心裡不平,但被朝庭發配來此也是無可奈何,因此特意搞了這東西,爲您一解煩悶
“這如何使得?快快拿走!”東海王衝雖然年少無知,不過,這一方面的輕重還是拎的清的,皇帝的儀服不能亂用,尤其是諸候王更不可以。
侍從卻接着勸道:“殿下,你在自家院裡穿戴,外人如何知曉?有什麼好擔心的?莫非不放心,害怕咱們會向外說?殿下啊,這您都知道的,咱們幾人從小跟在您身邊,眼裡、心裡,除了您,再無其他人,莫非您竟懷疑咱們的忠心?”
又一人道:“是啊,殿下,您趕快穿戴起來,咱們向您參拜,在這府上,您是陛下,咱們都是您的臣子!”
“這個”東海王衝現出了意動之色,說實話,這身衣服他並非不想穿,穿在身光是那份心理上的滿足就是任何事物都無可比擬,他看向了周圍的幾個侍從,每個人的眼裡都是滿滿的期待,並微笑着連連點頭示以鼓勵。
‘在自家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而且一昧拒絕也顯得不近人情,他們都是陪着自已一路玩耍,這要是拒絕了,以後不再搞些新鮮花樣,那豈不是無聊死了?’
東海王衝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他還是有些顧忌,一時之間,顯得猶豫不決。
幾人相視一眼,均是輕輕點了點頭,突然一擁而上,穿衣服的穿衣服,系冠帽的冠帽,七手八腳的替他穿戴起來。
“哎!哎!你們這是幹嘛?快放手!”東海王衝雖是嘴上拒絕,實則卻是半推半就,也不過於掙扎。
很快的,天子行頭穿戴上身,東海王衝就覺得,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感覺,令他心頭舒暢,無比滿足,彷彿真的坐上了至尊寶座!
一股端倪天下的氣勢向四周緩緩發散,東海王衝冷眼看向了那幾名玩伴,這幾人會意的撲倒在地,大聲道:“臣等見過陛下,賀陛下千萬歲壽!”
“哈哈哈哈~~”東海王衝再也控制不住的縱聲狂笑道:“衆卿無須多禮,來!快快請起!”
“臣等謝過陛下!”幾人有模有樣的施了禮,這才起身。
東海王衝似乎玩上了癮,伸手一指:“你,朕封你爲丞相、錄尚書事!你,朕拜你爲大將軍,都督天下諸軍事!你,做朕的尚書令,還有你,賞你箇中書監”
東海王衝給這羣人加官進爵,完全把自已代入了皇帝的角色,一直到天黑,心裡都是美滋滋的呢,然而,第二天晚上,他的府邸就被大批軍馬團團圍住,有人揭發他謀反!
東海王衝立時從天堂掉入了地獄,偏生還從他的寢屋搜出了天子專用的冕服與冠帽,這可是鐵證如山,儘管他辯解只是鬧着玩,但僭越畢竟是僭越,更要命的是,那幾名玩伴全都不知所蹤,令他又急又恨,有苦說不出。
到了這個地步,東海王衝再不懂事,也猜出被人陷害了,可是,作爲一個無兵無權,又無人庇護的藩王,又能如何呢?只能在突擊審訊之後,裝上囚車,押送建康,聽候朝庭的發落。